花朝苑內,何季已按照父親的吩咐去尋何魁來苑內詳談,何家老祖似是回憶,似乎訴說,向着重陽筆開口道:「當年老夫帶着兩子,自北而來,一步一步,經營起何家堡這番家業,苗家、風家,這些倒在老夫杖下的江湖好漢不在少數,只要能完成主人囑咐的任務,哪怕是做再多的惡,老夫也在所不惜。」
重陽先生不知何家老祖這話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喃喃自語,可重陽筆也懂一個道理,知道了別人太多秘密的人,是活不長的,忙起身直言,自己去到花朝苑正廳前等着何季與何魁前來。
見老祖並無出言制止,重陽先生躬身而退,出了花朝苑的門,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暗道:「我知曉了太多何家的事,等我拿到了那藥的配方,從此之後,就不用再收到這老東西的鉗制了。」
心中正想着,卻不料身後金杖拄地伴隨着蹣跚步履之聲靠近,側首望去,何家老祖不知何時已是來到了自己身旁,一雙渾濁雙目正打量着自己。
重陽筆面上浮現出慌亂神色,忙向着老祖躬身行禮,卻聽老祖蒼老之聲響起:「我已讓魁兒備好了先生未來一年所需之藥,先生儘管放心。」
「多謝老祖。」重陽筆盡力表現出俯首帖耳的姿態,生怕熱的老祖一個不高興,自己的『福壽丸』便遭剋扣,那種腐蝕心骨的疼,絕非常人能夠忍受。
「我且問你,可曾找到那人的下落。」何家老祖開口問道。
「老祖是指?」重陽筆恭敬問道。
「那個身着青衫的人。」何家老祖倒是沒有遮掩,淡淡開口道,這也是主人交給他的任務要去完成的任務。
「這些年,我遍尋各地,都未曾找到此人蹤影,想必當年一戰之後,他亦歸隱了罷。」重陽筆想起老祖交代自己的另外一件事,便是尋覓當年那個身着青衫,以一人之力退晉國謫仙境的道玄真人的齊雲護軍宗師。
只是多年來,自己無論是用盡何種方法,都不曾發覺此人半點行蹤,他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只得帶着忐忑心情,向老祖如實稟報。
何家老祖聞言,並無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淡淡開口道:「老夫倒是可以給你一條線索。」
「還請老祖指點迷津,在下即刻去查,以在下在江湖中的名望和人脈,定是很快就有消息。」重陽筆心中一凜,自己對何家的作用,便是他在江湖中的人脈,若是自己沒了作用,只怕會落個鳥盡弓藏的下場,連忙開口,彰顯自己的消息靈通,還有能用到自己的地方。
何家老祖開口道:「聽說,今日有個身着青衫的小子,在月華的手下報上了名,是與不是。」
「確是如此,在下也聽說了此事,那小子不僅在方月華手中報成了名,他還在何家堡門前,輕鬆破了水滄瀾的秋水掌。」重陽筆想起那少年以拙破巧,破了秋水掌的情形,恰巧他亦是一襲青衫,難道他與老祖要尋的人有關係嗎,重陽筆如此想道。
「方月華還算不得什麼高手,水滄瀾可是如水劍宗宗主的親生兒子,他的秋水掌,可不是什麼江湖雜耍,這小子不是什麼江湖名門,他這一身功夫又是從何而來,又這麼巧,他也着青衫…」何家老祖人老目濁,這話一出,確是一言直中關鍵之處。
重陽筆算是明白了老祖的意思,連忙開口道:「在下明白了,我這就安排...不不不,我這便親自去查這少年來歷。」
「他人都在何家堡了,還需費心思去查嗎,找個機會,拿下他,再慢慢審問,不就可以了。」何家老祖想到這少年既然來了何家,自然是最好的機會,若是能查到他與那人有關係,自然能得主人的讚賞。
何家老祖與重陽筆正交談間,就見何季快步向着正廳行來,向着何家老祖開口道:「父親,我已依照你的吩咐,去喚何魁前來了,他將起,說是一會兒就來。」
何家老祖望着何季,適才渾濁目中犀利神色全然不見,倒是透出些許慈愛之光,畢竟何仲死後,他就只剩這一個親生兒子了。
「季兒,你且隨重陽先生先入正廳等候,我在這等等你大哥,為父與他有話要談。」何家老祖收回目光,壓着情緒,向何季吩咐道。
何季哪知何家老祖的心思,在他看來,父親無論大事小事,都交由何魁這個撿來的孩子來做,反而自己和二哥這兩個親生兒子,被父親閒置一旁,二哥氣不過,向父親硬討了個差事,反而送了性命。
在何季看來,自己的父親已是老眼昏花了,又聽到父親讓自己先行離開,要與何魁談商談,心中嫉妒之情已是按耐不住,低聲呢喃道:「什麼事都要與何魁商量,他不過是...」
話未落音,就聽「啪」的一聲,一計響亮的耳光聲響起。
「他亦是老夫的兒子,你的大哥,若再出此言,為父定不饒你。」何家老祖再度抬起手掌,明明是打了兒子,餘光卻不停地瞥向何季身後。
黑暗中,一個身形健碩的漢子快步行出,口中不停叫嚷着:「父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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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季捂着臉頰,不用回頭,就已聽出這人正是自己「大哥」,何家的現任家主何魁。
那漢子一臉『心疼』,快步行至何季身前,擋住了何家老祖作勢要揮的巴掌,帶着『懇切』的語氣開口道:「父親,三弟並非有意頂撞父親,還望父親勿要責怪三弟。」
何家老祖面上精明之光一閃而逝,緩緩收回手掌,『嘆氣』一聲道:「罷了罷了,重陽先生,季兒,你二人先去吧,讓我和魁兒單獨談談。」
聽到父親這樣說,何魁面帶『驚喜』,回首向何季開口道:「三弟,快多謝父親。」
「哼。」甩開何魁關切的手,何季一聲冷哼,向着廳內行去。
重陽筆見到父子不和的場景,恨不得自己不在此處,可偏偏這周圍無處可躲,只得尷尬的立在原地,見何季懷恨而去,忙向何家老祖與何魁一禮,緊追着何季的步伐而去。
如今這花朝苑正廳外只剩何魁與何家老祖二人,何家老祖微微『嘆氣』道:「哎,我老了,仲兒已死,季兒又這番不爭氣,只有你能讓為父放心。」
何魁聽何家老祖這樣說,連忙上前,扶住何家老祖的臂膀道:「父親放心,有孩兒在,定不會讓父親和三弟身陷危險,還有加害二弟的兇手,孩兒也定將他捉住,交由父親千刀萬剮,亦祭二弟在天之靈。」
何家老祖聽何魁提起何仲,雙目中渾濁頓消,陰狠神色一閃,轉而又回復了先前的渾濁模樣,輕拍着何魁扶向自己的手,開口道:「這事以後再說,今日喚你來,是有兩件事要與你們商量,可瞧見你三弟這等莽撞模樣,為父思前想後,還是不告訴他為好,以免壞了大事。」
「父親有事儘管吩咐,兒子這條命是父親撿回來的,又傳了兒子一身武藝,就算是要了兒子這條命,兒子也絕不皺眉。」何魁扶住何家老組蒼老的手,神情懇切。
「好,好,好。」何家老祖渾濁目中似有『晶瑩』閃動,而後語氣一轉沉聲開口道:「其一便是關於那畜生,我們佈局了那麼多年,終於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也不枉老夫用這麼多江湖高手的命來引它上鈎,時至今日,咱們手中的力量應當足矣與它抗衡,我想待到擂台之後,由你親自帶人,上山去尋那畜生,無論犧牲多少人命,也要將它拿下。」
何魁一怔,隨即點頭道:「父親囑咐,孩兒謹記,等到擂台之日後,我帶着何家這些供奉上山,這次定要捉住這獅虎獸來,獻於父親。」
「獅虎獸最喜以練武之人丹田中的真氣為食,那些個金銀銅衣的廢物,在我何家白吃白喝已有不少年頭了,你這次去,都帶上,誘捕獵物,總要些誘餌不是?」何家老祖陰惻惻的開口道。
「是,只是,我將這些人都抽走,父親身邊無人護衛,萬一遇到危險,叫孩兒如何是好。」何魁抬起眸子,眼中一絲復仇之光一閃而逝,向何家老祖開口道。
「咳咳,為父老了,但以何家今日的聲威,我想不會有人如此大膽來找麻煩,你只管去,其他的不用擔心。」何家老祖雙目微動,望向何魁雙眼。
而後顯現出一番老邁模樣,佝僂着身子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便是此次重陽先生帶回一個消息,我想與魁兒說道說道。」
何魁立刻躬身行禮道:「謹聽父親教誨。」
「當年吶,我帶着仲兒,季兒遊歷四方,這一路艱辛,就不提了。我還記得那天也是元日節前,這天吶,似乎刻意在與我作對,下起了漫天大雪,我帶着兩個孩子就要昏倒在風雪中,恰巧,一戶外出打獵的苗姓大戶人家,瞧見了我,便好意將我與你兩個弟弟帶回了莊子。這戶人家好心吶,我與那位莊主詳談甚歡,惺惺相惜,這莊主不僅吩咐為我們準備了豐盛的膳食,還貼心的為我們收拾好了過夜的房間。」
說到這,何家老祖瞧了眼『仔細聆聽』的何魁一眼,而後繼續說道:「我也本想着,暫住一晚後,便留下些金銀酬謝這家人。可偏偏,蒼天不佑好心人,這家人發現了他們最不該發現之事,無奈之下,為父只好動手,滅了這莊內百十口人的口。」
何家老祖言至此處,便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是一雙濁目漸露殺意,定定的望着面前的何魁。
只見何魁神情淡然,就像在聽人說起他人之事一般,並未有任何情緒變化,片刻後,何魁開口笑道:「父親,我倒是什麼事。俗話說的好,無毒不丈夫,為了達成目的,犧牲些無辜性命又如何呢。再說了,當年苗家害了我全家,要不是父親出手,我又怎能報的了仇呢。」
見到何魁神情,何家老祖似是忘卻了喪子之痛般,放聲大笑道:「我兒不錯,甚得為父之傳吶,不過此次重陽先生來卻告訴了為父一個消息。」
看着何魁抬起頭,何家老祖緊緊的盯着何魁面上神情的變化,開口道:「那苗家有一子尚在人世。」
何魁聞言笑道:「苗家還有人活着?不消父親動手,告訴兒子那餘孽何在,兒子這邊帶人去為父親了卻心頭之患。」
沒想到,何家老祖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擺了擺手道:「不着急,等到抓住那獅虎獸,為父便會親自尋到那孩子,了卻當年的恩怨。行了,時辰不早了,我也乏了,你去廳中告訴重陽先生和季兒,讓他們各自歇息去罷。」
「是。」何魁恭敬行禮,目送着何家老祖拄着金杖顫顫巍巍的走入後堂,直至瞧不見身影,何魁依舊保持着行禮的姿態,一動不動。
若是有人自下而望,才能發現何魁適才那平靜如水,甚至還帶着淡淡笑意的眸中,已滿是滔天恨意,平穩呼吸的胸膛也變的呼吸急促起來,強行咽下適才緊咬牙關而滲出的鮮血,片刻後,何魁終是平復了心情,直起了腰板,整了整衣衫,向着花朝苑正廳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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