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總,林導找您。」
「讓林導快進來吧。」
蔡依農說完不到幾秒鐘,看着走進來的林玉芬,她的臉上出現了笑容:
「林導。」
「蔡總,你好。」
林玉芬笑着打了個招呼。
「嗯,快坐。」
對於公司的這幾位導演,蔡依農顯然表現的禮遇有加。
也沒辦法,公司想發展,這些導演就是倚仗。哪個也得罪不起,都得好吃好喝的供着。
畢竟是他們一步一步支撐着唐人走到了今天。
更何況這群人還抱團,對哪個人都得一碗水端平。
這也是為什麼觀眾總能看到唐人出品的劇集中有好幾個導演的原因。
而對於林玉芬的來意,蔡依農大概猜得到,笑道:
「林導來是因為《步步驚心》的事情麼?」
「對呀。」
林玉芬笑着點點頭:
「就是為了這件事。這不,預算那邊已經通過了,現在要開始籌備劇組和演員了。」
「哦?」
蔡依農露出了好奇的模樣:
「楊蜜給的預算是多少?」
「不是她給的,是我報的,兩千一百萬的製作成本。楊蜜已經同意了,昨天我剛和她簽完的勞務合同。而演員片酬估計也在兩千萬左右,總成本算上宣傳,應該不會超過五千萬。」
聽到這價格,蔡依農點點頭。
五千萬,唐人不是給不起。
只不過……在當初做《步步驚心》的初步預算時,公司內部核算過。
連製作帶片酬,成本可以控制在三千五百萬左右。
這一來一回就是一千五百萬的出入。
從錢上來看,蔡依農就明白了……楊蜜的公司終究是不成氣候。
這一千五百萬,花的雖然不能說是冤枉錢,但只能說他們不具備一個成熟的公司製作電視劇的體系,所以利潤點從一開始已經被壓縮了一千多萬。
於是繼續問道:
「那林導的勞務費呢?」
「一集十五萬。總集數大概在30到35集之間。合同直接簽訂的35集。」
聽到這話,蔡依農算了算價格,微微點點頭。
心說錢給的倒大方。
五百來萬的分成前酬勞,公司在稅後大概能落一百一二。
這錢還真別說,拿的挺舒服的。
沒來由的心情一片大好,笑着對林玉芬問道:
「那林導來找我……」
「演員的事情肯定要優先考慮咱們公司的人啦。」
雖然她和楊蜜聊的時候,出發點是「誰合適」,但林玉芬也不是不會做人,有些話該怎麼說,她心裏也清楚。
果不其然,蔡依農臉上的笑容更盛:
「林導想要誰?我讓他們配合。不過胡謌是真不行了,他還在雲南,片約已經排到了明年。」
「這是女主戲,蔡總,我肯定是要幫公司拿個女主過來啦。」
林玉芬也沒提黃小明的事,把這話非常敞亮的就給說了出來。
然後……
蔡依農忽然愣了。
「女主角?」
「對喔。」
得到了林玉芬的確認,蔡依農第一反應是楊蜜瘋了?
這麼好的推咖的時候,她竟然沒要求女主?
下意識的來了一句:
「她不演?」
「她不演。」
林玉芬笑着說完,直接便把一顆對她來講是蜜糖,可對蔡依農來講卻如同砒霜的話語丟到了臉上:
「所以我定的是詩詩,她那邊也已經同意了。」
「……」
表情在呆滯上面徹底定格。
蔡依農的腦子「嗡」的一聲,看着林玉芬那笑眯眯的表情……
她知道,事情大條了。
作為老闆,管理公司是需要手段的。
劉知詩第一次雪藏命令發佈是在《怪俠》以前。
而在雪藏了一段時間後,她進入了《怪俠》劇組。
在到倆人爆發爭吵的徹底雪藏這個節骨眼,蔡依農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因為這樣會損失她的威信。
所以,在很多人看來,劉知詩進入《怪俠》劇組,就等同於釋放了「解除雪藏」的訊號。
可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唐人公司有一點好處,那就是蔡依農是所有藝人的「第一經紀人」。
藝人們大大小小的通告都要送到她這來審核。
通過的可以接,拒絕的不會接。
所以,她也不需要去和任何人溝通「終止劉知詩演藝活動」的事情。
只需要把那些找上門來的邀約給拒絕掉就可以了。
所以,在下定決心雪藏之後,作為劉知詩的第一經紀人,她就徹底停掉了對方的演藝活動。
同時,公司內部的管理層也和老總保持着默契。
不管是星探開始搜羅其他女孩,還是把一些以前只會可着劉知詩先來,然後才輪到他們的資源都平攤開來……
這苗頭大家隱隱約約能預見到了。
但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
蔡依農也不會說。
林玉芬是導演團的人。
但唐人的導演團是僱傭制,並不是如同藝人那樣的固定合約。
人家導演團也不傻。
隨行就市的道理大家也不是不懂。
所以大家的酬勞都是一部戲一談,保證拿的雖然不敢說比外面多,但都在行情之內。
不然誰傻乎乎的拿最少的錢給你產出一部又一部製作精良的電視劇?
有毛病麼不是。
而導演團,向來都是李國利在管理。
李導從來不參與公司的運營、藝人方面的事物。
一來不是他擅長的。
二來,他也懶得操心。
可現在這個麻煩卻直接被林玉芬丟到了蔡依農的頭頂。
導演團的人知道劉知詩被雪藏麼?
知道。
但那是《怪俠》之前的事情。
你讓一個雪藏的人都進組當女主角了,這雪藏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在其他人看來,劉知詩早就「解禁」了。
而林玉芬的意思蔡依農也明白。
坦白地講,林導多厚道啊,這種外面的製作也不忘記捧自家公司的藝人。而且還能拿到女主角的位置……中間得使多大勁不好說,可這種事情,放到哪個正常的公司也不可能拒絕。
偏偏……
蔡依農明白,當林導說出這句話時……
她的麻煩真的來了。
……
「一個謊言,是要通過無數個謊言來彌補的,明白麼,婷婷。」
大湖公館的面朝景藏湖的露台上面。
楊蜜提着灑水壺,精心呵護着陽台上的這幾盆綠植。
以綠蘿居多。
都是家裏裝修放味道的時候養的,等搬過來了後,綠蘿已經開始爬藤了。
於是楊蜜就在陽台的背陰處搭了個架子,就看着這喜陰的綠蘿在那爬。
然後又買了些喜陽的植物,兩邊混合着來。
年頭多了,這綠植倒是愈發繁茂了。
而綠植繁茂,她也就從漫不經心,變成了精心呵護。
就當鍛煉心性了嘛。
人家小日子人玩什麼插花茶藝……論茶藝,她是祖宗。一般女孩真茶不過她。而小日子人沒見識,玩插花……我直接插樹。
什麼發財樹、鴨腳木、山茶、金枝玉葉之類的。
反正陽台大,也就任由她折騰。
但花多了就這點不好。
沒事就得松鬆土,尤其是授粉季,還得拿棉簽蘸花芯,雄芯雌芯的那麼授粉。
楊蜜這幾天就在幹這個事情。
而休息了幾天又回到工作崗位上的孫婷來,倆人就撿着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在聊,聊着聊着,就被孫婷問道:
「姐,你就不怕蔡依農以什麼詩詩姐有片約為藉口,推了林導?」
而楊蜜給出的回答就是這個。
手上還沾着泥土的她一邊說,一邊把早上吃雞蛋留下的雞蛋殼都扣在了自己面前這盆金枝玉葉紮根的土壤上面,繼續說道:
「一個《步步驚心》而已,要是蔡依農真這麼說了,那麼她就一定要找機會給詩詩一部片約。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她必須要讓這個謊言變成真實?」
「沒錯。同時也因為她得罪不起導演團。這部戲,林導要在年底或者年初開,如果到時候詩詩沒有一部戲在拍,那麼她就等於騙了林導。騙了林導,不讓林導滿意,那就是不讓導演團滿意。而林導是被李導選定為接班人的。我記得……李導好像是58年還是59年生人來着?」
把雞蛋殼都扣好,她繼續專注與眼前這盆金枝玉葉的枝杈修剪。
今年老是在外面,好好的一顆大盆景枝杈長的亂七八糟。
這兩天好容易閒下來,得好好修整修整才行。
「他還能導幾年?而導演團那些人裏面,只有林導,是真正意義上的可以挑大樑的人。老蔡敢讓林導不痛快,就等同於自毀根基。這道理,她不會不明白。」
「卡察。卡察。卡察。」
剪刀之下,金枝玉葉那略顯雜亂的枝杈、斷葉如同雪花一般落下。
「而只要詩詩能繼續演戲,演的是不是《步步驚心》根本不重要。」
「卡察、卡察。」
「我要的,只是她履行完合約,就可以了。」
不知何時,孫婷生出了一種幻覺。
姐拿剪刀剪的不是什麼綠植盆栽,而是唐人。
唐人就像是這盆金枝玉葉,看起來一片繁盛。可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剪刀沒落到它頭上。
當剪刀被舉起來那一刻,它就必須按照主人的心意來走。
否則……
現在還在修剪枝杈的剪刀,就有可能被主人毫不留情的刺進土壤之中,剪斷根須,要了它的命。
「……」
想到這,她微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是恐懼。
有點興奮。
就好像……觸及到了一種……以前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境界一般。
手拿剪刀,眼前這些植物就只是自己那待宰的羔羊……
想到這,她試探性的問道:
「那您……想要挖林導,也是想從根源上……」
「隨手而為罷了。」
楊蜜手裏的活沒停,聲音同樣平靜:
「小米已經撒到了地上,竹筐也支了起來。有鳥兒上鈎,那就抓住。要是不上鈎……就當時閒暇時的消遣罷。林導這人不錯,是個值得投資的對象。」
「……明白了。」
孫婷點點頭,看着那金枝玉葉的枝杈就剩下最後一點沒修建後,她主動的拿起了小掃帚,打算一會兒開始清掃。
而這是,她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趕緊說道:
「對了,姐。」
「嗯?」
「前兩天,又有星探給娜扎打電話了。我讓娜扎要了這個星探的名字,問了下李敏念。可以確定,這個叫做江林的星探,確實是唐人公司的人。他們確實在接觸娜扎。」
「哦?」
因為楊蜜是背對着她,所以孫婷看不清蜜姐的表情。
楊蜜在這一聲後,就沉默了下來。
大概過了兩三秒鐘的功夫,她說道:
「你對娜扎的評價如何?值得簽麼?」
「我……」
孫婷想了想,說道:
「還太嫩。但從個人角度上來看……她是個很聽話的性子。我教她的東西,她都努力的在一點點的學。所以,我還挺喜歡的。但從公司的角度來看,簽她太雞肋了。
包子、嬌嬌、這倆人吃下部資源剛剛好。多一個人,會打亂咱們的計劃。
所以至少在這倆人其中一人出了一部大熱劇之前,其他人都得不到什麼比較好的機會。尤其是考慮到這倆人的感情,我覺得還是一碗水端平比較好。所以簽個娜扎……可能這兩年,她不見得會有什麼機會。更何況……」
說到這,她猶豫了一下,接着才說道:
「我是這樣想的,姐,雖然許哥現在基本已經不問她的事情了。可她是先和許哥產生的交際……您從嬌嬌身上就能看出來,許哥是很念舊情的。這姑娘……有點特殊……」
因為了解,所以她才會說這番話。
許哥……心太軟了。
而這種心軟很容易給別人造成一種錯覺。
「我對他是特殊的。」
人都是會變得。
通過上次在《鏡海風雲》劇組看到的東西,孫婷已經明白了自己這個「小徒弟」並不是沒有脾氣的軟柿子。
一旦成長起來……
她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更不想給姐和許哥找什麼麻煩。
就更別提有可能「找麻煩」的這個小姑娘,還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了。
所以,她覺得不簽的話,對大家都好。
「哈~」
忽然,楊蜜發出了一聲輕笑。
一直沒停下的修剪工作,也終於進入到了尾聲。
花盆周圍的地磚一片狼藉中,她看着一條翠綠喜人的嫩綠枝條,毫不留情的用剪刀給掐斷。
「卡察」一聲,枝條落在了地上。
沒辦法。
雖然它長的很好,可影響了這盆金枝玉葉整體的造型。
或許等某些時候,自己在放任一段時間,等這盆金枝玉葉整體在膨脹一些,這翠綠枝條要是還能長出來,那麼她會留下。
但這會兒……
不適合。
只能暫時捨棄。
而剪斷完了這根枝條,整個盆栽的修剪也結束了。
她站了起來,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那星探既然是唐人的……」
滿眼喜悅中,她開口說道:
「那就讓她好好接觸吧。不過別急,等開學的時候,星探最多、各路記者也最多。北影向來有開學評校花的傳統。推她一把,讓她的起步點更高一些。」
「……」
孫婷一愣。
就聽楊蜜繼續說道:
「就讓她簽唐人,其他的公司一概不去。也不怕把實話告訴她。人呢,你繼續教。讓她學會怎麼在這個圈子裏存活。告訴她,在唐人這五年期間,是她自己證明自己的時候。五年約滿,來我這。我保她一世富貴。」
說着,她嘴角露出了一絲堪稱禍國殃民的笑容。
愈發滿意自己這盆栽的生長方向了。
於是,她摘下了手套,解開了防塵的圍裙。
「但我只有一個要求。這五年,好好當一顆蛀蟲。把它的血,給我吸乾。」
仿佛一件小事一般,她一邊說,她一邊把手裏這些東西都交到了孫婷手上。
纖纖玉指隨意指着地磚上的一地狼藉,語氣澹澹:
「交給你了。」
說完,轉身推開了推拉門,走進了屋中。
而雙手捧着圍裙、手套、剪刀的孫婷目送蜜姐離開後,這才微微彎腰,滿眼恭敬的應了一聲:
「是。」
直起腰來,她看着面帶笑容,把兩個孩子抱在懷裏笑的一片慈愛的蜜姐……
眼裏滿是不解。
這一切……都是蜜姐計劃好的?
還是如她說的那樣,只是支起了竹筐,撒上了小米的隨手而為呢?
她不解。
而當她的目光落在那盆說金枝玉葉也好,說唐人也罷的盆栽上面時……
臉上流露的表情卻是發自內心的讚嘆。
姐真的……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