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站起來,然後掀開他那個藍色的、秀滿了鳶尾花標記的大披風。
國王的位置在最高一級的台階上,比他的皇后還要高一級。
穿着這個大披風,他走起路來非常的困難,看得出這個厚實的披風非常的重。
至於國王手裏的權杖,安寧一度以為那是個拐杖,國王走進了安寧才看出來那是代表王權的權杖。
國王沒有佩戴王冠——或者王冠被他頭頂那一堆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毛給擋住了。
他的脖子上環着一串大項鍊,項鍊太大了,看着就像是固定在披風上的配件一樣。
安寧倒是覺得,這個項鍊看起來很像穿越前在抖音上進場看到的「社會大哥」的道具。
這樣想着,他又看了眼旁邊的瑪麗皇后,皇后脖子上戴着個超大號的項鍊,也有種俗不可耐的氣息。
好傢夥,穿金戴銀的社會大哥和大哥的女人,這不趕快拿出手機整個活?
皇后瑪麗曾經被人欺騙,花重金買下了假的珠寶,但看起來這並沒有減損她對豪華首飾的偏愛。
——你們真的快破產了嗎?
我怎麼看着不像呢?
國王和王后的更下一級的台階上,是皇室重臣們的位置,安寧看到國王右手邊最近的椅子上,坐着皇室財政總管內克爾,這位瑞士貴族戴着一個非常顯眼的大十字勳章。
同樣的勳章國王也有,只是比內克爾的小了一圈,用細細的金項鍊戴在脖子上,壓在那個粗大的金項鍊上面。
國王的紅衣主教的位置在更下一級的台階上,教皇的代表板着一張臉,擺出一副超然世外的架子。
這時候國王開始了自己的講話。
路易十六:「諸位!很高興和大家在這裏見面。大家也知道,最近我們的國家陷入了嚴重的財政困難之中,已經難以為繼了。
「你們看看我今天穿的衣服,沒有一件是新衣服,一個國王,居然在這種場合只能穿舊衣服,皇宮的開支有多麼的捉襟掣肘可見一斑!
「我的妻子瑪麗,她今天也穿了一條舊裙子,是用一條穿過兩次的裙子改的!她的珠寶,還是自己從哈布斯堡帶來的嫁妝。
「所以現在這個狀況,我們必須增稅!這不光是為了皇室自己,也是為了那些借錢給皇室的銀行家和大貴族們!再不開闢新的稅源,皇室就連償還欠款的利息都做不到了!
「現在皇家財政總管內克爾先生,正在絞盡腦汁的借新的錢來還舊賬,拆了東牆補西牆!這樣的狀況肯定是不能持續的!」
國王這一番訴苦,讓台下的第三等級代表全都皺起眉頭。
安寧身邊丹東嘀咕着:「該死,既然沒錢,就讓那個奧地利娘們省着點花啊。」
安寧:「國王陛下倒是很省錢,他只要有鎖就能玩得很開心。」
周圍的先生們聽到安寧的幽默大部分都笑了,只有馬克西米連·羅伯斯庇爾還板着臉。
這時候前座的一位先生回頭說:「據我所知,國王偶爾還會去打獵,他前幾天才去過皇家獵場。不過比起他的皇后,陛下確實是個勤儉的人。」
主要是瑪麗皇后太過分了。
在訴苦結束之後,國王繼續說:「我已經看了各個等級提交的總陳情書,我認為要緊的事情只有兩件,一個是增稅,以解決皇室現在的財政困難,第二個就是稅收的均攤,我同意你們的你們的要求,三個等級應該平等的交稅,不應該有免稅的特權!
「但是,你們提出的那些危險的改革,我認為是萬萬不可的!法國從我爺爺的爺爺時代開始,就是一個君主為核心的國家,太陽王的輝煌到現在才過去了多久?你們當中不少人,都聽自己的祖輩們講起過!
「我爺爺的爺爺的時代,是那麼的輝煌,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猶在眼前!」
安寧大驚,怎麼着,你也要八十萬對六十萬,優勢在偶?
路易十六:「既然在我太祖父的時代,法國的國體可以迎來輝煌,但現在也依然可以!沒有問題的東西,就不需要改變!
「我希望諸位代表,能放棄那些危險的想法,以在保持法蘭西國體的基礎上進行討論,商量度過眼前難關的辦法!」
這時候,台下第三等級的代表一片譁然,竊竊私語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國王的演說。
國王仿佛沒聽見這些私語聲一樣,仿佛完成了一件重大工作,如釋重負的回到了自己在最高台階上的王座。
這時候財政總監內克爾站起來了。
這位瑞士貴族平時也經常出現在巴黎的社交集會上,他被視作現在進步的新貴族在宮廷的代表。
內克爾緩步上前,斟酌了一下開口了:「各位,陛下剛剛已經說了,現在法國已經進入了難以為繼的狀態,雖然靠着借貸還可以勉強維持運轉,但現在皇室的債務已經膨脹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就算把在座各位的財產加起來,也未必能償還皇室的全部債務。
「我曾經建議陛下破產,這樣債務都可以一筆勾銷……」
安寧作為一個鐵杆p社玩家,在台下心想,別啊,破產的debuff太可怕了,其他國家肯定會來趁火打劫的,國內也會大量爆「林登萬」。
破產一次沒有個幾十年根本緩不過來。
在p社遊戲裏,財政危機的時候就要找一個富有又能打得過的國家打仗,用戰爭賠款來填財政虧空……
內克爾:「但是陛下拒絕了。他認為那樣對王室的威信影響過於巨大,今後很可能再也沒有人肯借錢給王室。
「但是財政危機又是不能不解決的問題,所以我們召開了三級會議,大家也無法想像這個國家沒有國王的樣子吧?」
安寧:不,我不但敢想像,我還見過,在歷史課本上。
內克爾又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然後就要結束自己的發言,在他轉身的那一刻,第三等級的代表中有人大喊:「內克爾,憲法呢?我們要制定的憲法呢?」
另一個代表大喊:「還有改革投票的方式怎麼說?請回應我們要求按照人頭投票的動議!」
內克爾裝沒聽見,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典儀官上前,大聲壓下代表們的聒噪:「下面,三級會議正式開始!第一項議題,是代表權的審查!三個等級各自回到分配給你們的討論室,審查代表權!」
安寧回想了一下自己記憶中的三級議會過程。
記得這個時候得有人站起來反對各個等級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分別審查代表權。
這其實是一種分而治之的做法,三個等級自己閉門討論,另外那兩個等級肯定不會同意按人頭計票。
之後針對計票問題的表決,估計就會以每個等級一票的方式來進行,是絕對不可能通過的。
所以三級會議鬥爭的第一步,就是從拒絕分開審查代表權開始。
這種時候應該有一位第三等級的代表挑大樑,帶頭反對分開審議。
安寧一時間忘了這個人是誰,也可能歷史上沒有記載他的名字。
他滿心期待的等着這個人站起來反對。
然而並沒有人反對。
在典儀官的催促下,已經有些第二等級和第一等級的代表開始準備離場了。
什麼鬼?
歷史要改變了?
我剛好把那個會站起來反對分開審核代表權的人位置給搶走了?
還是說,這個時代本來就充滿了隨機性,所以那個人剛好沒選上?
面對着即將脫軌的歷史,安寧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別啊!別這樣啊!
已經有第一等級的紅衣主教站起來了。
甚至有些第三等級的代表也在準備離場!
媽的,管不了了!
安寧決定阻止歷史脫軌!
他一拍大腿站起來:「等一下!我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