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墌城內,義興王府寬敞的議事大廳之中,宗羅睺高坐首位,兩側靠着牆壁端坐着十幾名將領,他們身披戰甲,神采奕奕,殺氣騰騰。
薛仁杲得知李世民率軍進犯後,立即派宗羅睺率領十三萬大軍駐紮高墌城,以抵禦李世民,自己則坐鎮折墌城,遙控全局。宗羅睺作為薛仁杲的心腹愛將,深受其信任。此刻,他目光銳利,掃視着眾將,清嗓開口道:「諸位將軍,李世民率軍犯境,皇上命我率軍抵禦。然而,我幾次領兵挑戰,李世民卻堅守營寨,拒不出戰。對此,諸位有何高見?」
話音剛落,一名將領起身抱拳道:「大帥,末將以為,李世民此乃疲敵之計,欲等我軍鬆懈,再行偷襲。我等切不可中其詭計!」
宗羅睺點頭贊同,道:「王將軍言之有理,此乃李世民之計,我等不可上當!」隨即,他提高聲量,大聲呼喚:「梁胡郎何在?」
梁胡郎聞聲,連忙站起,抱拳應道:「末將在!」宗羅睺目光如炬,盯着他說道:「本帥命你為先鋒,明日率領本部人馬前去攻打李世民,本帥親率大軍為你助陣!」
梁胡郎一聽,眉頭緊皺,道:「大帥,李世民能征善戰,精通戰法,他的營寨深溝高壘,難以攻克。如果強攻,只會徒增傷亡。他既不出戰,我等不如以靜制動,亦堅守不出。雙方僵持不下,時間一長,李世民自然會退兵。如此不戰而勝,方為上策。」
宗羅睺一聽,瞪眼怒道:「胡說!李世民區區五萬人馬,我們有十幾萬精兵,如果跟他一樣當縮頭烏龜,豈不讓人恥笑?!」
梁胡郎還想爭辯,宗羅睺卻一擺手,斬釘截鐵地:「「休再多言!本帥命你明日辰時發動進攻,若敢違令,立斬不赦!」梁胡郎無奈,只好抱拳應道:「好吧,末將遵令!」
次日清晨,天際初露曙光,梁胡郎身披戰甲,頭盔在陽光下閃爍着冷冽的光芒。他穩穩地跨坐在那匹雄壯的白龍馬上,宛如戰神降臨。隨着一聲令下,他親率麾下三萬兵馬,浩浩蕩蕩地奔赴前線。大軍行進間,旗幡如林,獵獵作響,戰馬嘶鳴,聲震四野,隊伍迤邐綿延,蔚為壯觀,直至兩軍對峙的陣前。
梁胡郎策馬登上一座小山坡,勒緊韁繩,白龍馬隨即駐足。他屹立於馬背之上,遠眺敵方營寨。只見唐軍的營寨沿着那條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小河一字排開,宛如巨龍蟠踞。營寨四周,碗口粗的柵木密密匝匝,圍得鐵桶一般,整個營寨寬約五六里,長約十餘里,氣勢恢宏。外圍深溝縱橫,轅門前更是佈滿了砦鹿、拒馬,防禦森嚴。軍營之內,瞭望塔高聳入雲,射箭樓錯落有致,整個營寨固若金湯,令人望而生畏。
梁胡郎心中暗自嘆息,一股沉重的壓力湧上心頭。然而,他很快振作精神,扭頭對身旁的副將沉聲道:「即刻發起進攻,擂鼓助威,務必一鼓作氣,攻破唐軍營寨!」副將聞言,連忙抱拳應命,聲音堅定有力:「遵命!」
片刻之後,鼓聲如雷,震天動地。秦軍士兵在鼓聲的激勵下,如潮水般的蜂擁而上,向對面的唐軍營寨發起了猛烈的進攻。營寨之中,唐軍士兵排列得整整齊齊,他們冷靜地拉弓放箭,箭矢如雨點般落下。秦軍士兵尚未靠近營寨,便已紛紛中箭倒地,而那些騎馬的敵軍衝到跟前,更是紛紛跌入深深的濠溝之中,哀嚎聲此起彼伏。
山坡上,梁胡郎騎馬觀戰,身後帥旗迎風飄揚,親隨侍立左右。這時,副將匆匆跑來,抱拳稟報:「將軍,唐軍營壘堅固異常,我軍幾次進攻都未能奏效,且傷亡慘重!」
梁胡郎點了點頭,沉聲道:「我都看到了。」他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果斷地下令:「鳴金收兵!」隨着他一聲令下,須臾之間,金鐘敲響,清脆悅耳。秦軍士兵紛紛退出戰場,返回了營地。戰場上硝煙逐漸散去,大地重新歸於一片寧靜之中。
梁胡郎正欲返回大帳,忽見宗羅睺的傳令官騎馬趕來,抱拳行禮道:「梁將軍,大帥請您去帥帳相見。」梁胡郎一聽,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臉色黯然,淡然回應道:「知道了。你先回去,本將隨後便到!」
安頓好軍隊後,梁胡郎匆匆趕到宗羅睺駐軍的營地。他一踏入帥帳,只見宗羅睺坐在上首,臉色陰沉如烏雲密佈,兩旁十幾名將領小心翼翼地侍立着,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
梁胡郎走上前去,單膝跪地,抱拳行禮道:「稟大帥,末將前來聽令!」宗羅睺突然一拍桌子,瞪眼怒斥道:「梁胡郎,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本帥的命令,你竟敢擅自鳴金收兵!你這是想抗命嗎?」
梁胡郎爭辯道:「大帥明鑑,唐軍的營壘堅固無比,實難攻克。末將的人馬一個時辰不到,便已傷亡兩千多人。末將也是萬不得已,才下令收兵,請大帥明察。」
宗羅睺聞言,大聲怒喝道:「胡說!你違抗軍令,罪不容赦!來人,將梁胡郎拖下去斬首!」話音剛落,幾名侍衛便如狼似虎地衝上來,將梁胡郎緊緊束縛。
關鍵時刻,那名姓王的將領挺身而出,抱拳行禮道:「大帥,梁將軍雖然違抗軍令,但念其初犯,還望大帥寬恕,讓其戴罪立功!」與此同時,宗羅睺的心腹幕僚孫廣文也走到他身旁,低聲道:「大帥,梁胡郎手握重兵,如果沒有皇上的敕令就殺了他,皇上知道了定會震怒。」
宗羅睺聽罷,沉默片刻,心中權衡利弊。最終,他放緩語氣道:「梁胡郎,眾人為你求情,本帥暫且饒你一次。你回去整頓兵馬,明日再戰。如有違抗,定斬不赦!」
侍衛們將梁胡郎放開後,他整理了一下盔甲戰袍,抱拳行禮道:「末將知道了。」言罷,他轉身走出大帳,拖着沉重的腳步離去。
夜幕深沉,如墨般的天際上,星辰點點,閃爍着清冷而遙遠的光芒。梁胡郎孤身坐在帳篷之中,面對着桌上那根牛油蠟燭發呆。火光搖曳,映照出他緊鎖的眉頭和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在其中隱藏着無盡的思緒與過往。他與宗羅睺雖然同為秦國將領,也曾並肩作戰,卻如同兩條不相交的河流,各自流淌着不同的故事。
梁胡郎最初是唐弼麾下的一員猛將,唐弼乃隋末的一方割據勢力,手握十萬雄兵,割據汧源城。當薜舉在金城高舉義旗,勢力如日中天時,宗羅睺毅然決然地率領麾下人馬,投奔了這位新興的霸主。隨後,薜舉又向唐弼拋出了招降的橄欖枝,唐弼權衡利弊,最終選擇了歸順。然而,這看似和平的轉折,卻暗藏殺機。薛仁杲,那個野心勃勃的太子,趁唐弼放鬆警惕之際,率軍突襲,一夜之間,汧源城易主,唐弼倉皇逃竄,僅帶着一百多名騎兵逃出生天,投奔扶風郡太守竇璡,卻不幸被竇璡所殺。如此一來,梁胡郎及其麾下的三萬將士,只能無奈地歸順薜舉。薜舉對梁胡郎頗為優待,時間一長,梁胡郎也就安了心,全心全意為薜舉效力。
與其他將領不同,宗羅睺自薛仁杲為太子時便與其關係密切。薛仁杲登基後,對宗羅睺更是倚重無比。宗羅睺仗着這份信任,變得目中無人,對秦軍其他將領多有不屑,因此與他們多有嫌隙。
夜色漸濃,梁胡郎卻無絲毫睡意。他緩緩站起身,走出帳篷,仰望那片璀璨的星空,呼吸着夜晚清冽的空氣,心中那份煩悶與焦慮,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的緩解。就在這時,副將巡營路過,見他獨自站在帳篷前,便上前打招呼:「將軍,您還沒睡呢?」梁胡郎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透露出幾分無奈與疲憊,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心中煩悶,睡不着。」
副將聞言,心中一緊,忙關切地問道:「將軍,您還是在為明日的戰事憂心?」梁胡郎點了點頭,道:「唐軍的營寨固若金湯,強攻無疑是送死。我手下三萬弟兄多是隨我征戰的家鄉子弟,我怎能忍心讓他們白白送命?」副將聽罷,眼中閃過一絲憤慨:「將軍,您與宗羅睺一向不和,他這是借刀殺人,欲借唐軍之手削弱您的實力啊!」
梁胡郎再次嘆了口氣,神色黯然地:「我又豈會不知他的陰謀?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不得不聽從他的命令。」副將沉默片刻,突然眼前一亮,道:「將軍,末將倒是有一計,或許能解眼前困局。」梁胡郎聽了,頓時來了興趣,連忙問道:「什麼主意?」
「您隨我來。」副將說着,將梁胡郎領進帳篷,指着軍用地圖道:「將軍您看,這是瑞豐倉,乃是唐軍糧草的聚集之地,它位於天門鎮,距此地約一百八十里。如果我們派一支人馬攻佔瑞豐倉,燒毀唐軍的糧草,唐軍沒了糧食,自然會撤軍。」
梁胡郎凝視着地圖,思索片刻後,點頭道:「這個主意倒不錯。」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