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眉慘然一笑道:「自古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我已經過了徐娘半老年歲,妙春閣滿是碧玉年華的美貌少女,像我這樣年老色衰的早就應該嫁與商人婦,做個不受待見的小妾虛度餘生。怎奈曾經的浮華仍在,有富商肯一擲千金贖買,妙春閣當然願意,這才給我自由身,從此和那裏再無牽掛。如此這樣,他們自然不會管我了。」
古聖超聽了還是迷惑,沉思道:「既然肯一擲千金,必定不是碌碌無為之輩,看鏢局護送的架勢,和姑娘身價不相符啊!」
柳惜眉點頭,「我在妙春閣偷聽到一些,他們說我曾經服侍過京城一高官,對我讚嘆不已,恰好有富商有求於那高官,這才買了我準備送給那人。只是這件事不易外傳怕被人抓住那高官把柄,而富商有家眷隨行更不能把我帶到身邊,這才委託鏢局代為護送。他們跟鏢局也沒有說實話,謊稱我是富商私下納的小妾,讓鏢局送過去即可。本來是私下的交易,哪知竟弄得刀光劍影,我也是後怕。」
古聖超嘆息道:「湊巧我也偷聽到一些,說最近你身邊發生的變故和京城吏部、刑部之間糾葛有關,看來後面的行程要加倍小心了。」
柳惜眉倒也坦然,「我只知道自己是離州人士,從懂事起就被賣到妙春閣,自幼學習琴棋書畫,萬事不由自己,逆來順受習慣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古聖超卻道:「現如今你不被束縛,就不能遠走高飛,去一個自己喜歡的地方隱姓埋名自謀生路嗎?」
柳惜眉搖頭:「你我能想到的他們早就考慮過了,在臨行前就有人給我種下蠱蟲,說是只要聽話自有人來給我解除,免得我半路逃脫讓他們人財兩空。如果放任蠱蟲不管,半年後就會破蛹而出,在我身體裏反噬掏空內臟,讓我痛苦死掉。」
「無恥!」古聖超憤怒道,拳頭砸向地板發泄心中不滿。
柳惜眉剛要開口,身體晃動一下又開始劇烈抽搐,變得不省人事。古聖超經歷過兩次也不驚慌,攙扶柳惜眉坐起雙掌拍在她後背,用渾厚的內力護住她心脈。
不多時,柳惜眉慢慢醒來,她靠在臥榻上感激道:「多謝公子相助。」
古聖超真誠道:「姑娘客氣了,敢問這症狀可否就是因為蠱蟲在身體裏的緣故?」
柳惜眉錯愕了一下,抿嘴幽幽道:「公子可曾聽說過男女雙修的功夫?」
「聽說過,據傳是江湖中一種邪門功夫,大多是夫妻共同練習,功力能夠同時得到提升。」古聖超不假思索道。
柳惜眉眼神幽怨,黯然失色道:「如是那樣就好了,我年歲大些妙春閣就傳授我們功夫,說是男女雙修,實則是讓我們這些苦命女子充當爐鼎,過濾了那些臭男人的骯髒真氣,讓髒物積存在我們身體裏,經年累月無從釋放化而為毒,最後被那些毒物所傷。」
「唉,呂川前輩在就好了。」古聖超不由得感慨。
柳惜眉也好奇:「是你的師傅嗎,我見你功夫了得,是不是有辦法幫我解毒?」
古聖超嘆息了一聲,搖頭道:「我入門功夫不是他傳授,但是最厲害的那些招式確實是他所傳,我倒是想拜師,可是這位前輩不肯收我為徒,神龍見首不見尾我也不見前輩的蹤影。」
「那可惜了。」柳惜眉惋惜,也不知道是惆悵古聖超見不到呂川,還是沒能找到高人給她療傷祛毒。
大船順風順水,航行了數日後,夜晚天空突降暴雨,疾風驟雨鋪天蓋地落下,大船左右搖晃着拋錨停下不敢再行。暴雨整整下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上午還是大雨如注,下午時斷時續又下了好一會兒,這才轉成稀稀拉拉的小雨。人們以為第二天一早會正常航行,但是直到晌午還是沒有動靜,古聖超前去打聽消息,船上夥計說是下遊河岸決堤,無法通行。
和古聖超一樣焦急的乘客有許多,夥計給出兩種解決方案。第一種是可以按照里程退款,乘客上岸自行前往目的地;第二種是耐心等待,什麼時候可以正常通航,什麼時候再走。
古聖超回去和柳惜眉商量,都覺得等待遙遙無期,不如上岸再做計較。可是古聖超翻了錢袋有些狼狽,上岸後重新買馬和住店都需要銀兩,他算了一下肯定不夠。
柳惜眉笑道:「這有何難,我好歹曾經也是妙春閣的頭牌花魁,除了偷偷藏起來的,如今貼身攜帶的銀票也足夠咱們花銷。」
古聖超大喜,他找夥計退了些銀兩,和柳惜眉下船找到客棧先住下。柳惜眉只在船艙客房摘掉面罩,到了外面依舊遮得嚴嚴實實,以免麻煩。古聖超安頓柳惜眉住下,從她那裏拿了一張銀票。他向店小二打聽附近最大的錢莊,店小二說騎馬一個來回也得三、四個時辰。
「勞煩小哥行個方便,能不能借用一下貴店的馬匹?」古聖超詢問。
店小二卻是不允:「不行,從來沒有的道理,你騎馬跑了我找誰說理去。」
兩人爭執中,走來一位長者,他問明情況道:「這個你可以去賬房問問,只要抵押的東西足夠,是可以借用馬匹的。」
古聖超大喜,他到賬房說明情況,稱了稱剩餘的銀兩,對方說是可以,於是寫了借據這才到馬廄找了匹馬,趕往市鎮。
到了錢莊,古聖超把銀票遞過去生怕對方詢問,他可是什麼也不知道,萬幸沒有人刁難他,很快就有人捧出了長條匣子。古聖超掃了一眼,至少有白銀百兩,他不敢直接拿先問道:「這些,都是我的嗎?」
「當然,都是你的。」錢莊的人見到古聖超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毫無表情,或許是見多了的緣故。
古聖超大喜,將銀子全部裝進貼身衣兜,歡天喜地返回。他還了馬匹去賬房拿回屬於自己的銀兩,這才回客房見柳惜眉。他將一錠錠白的發光的銀子掏出來,唏噓道:「沒有想到,就那麼薄薄一張紙,居然能換回這麼多的銀子。」
柳惜眉莞爾一笑:「公子笑話了,這只是我最小的銀票,還有更大的呢!」
古聖超目瞪口呆,他不理解銀票和銀子之間的關係。他將銀子全部擺放到柳惜眉面前:「就這些了,請姑娘過目。」
柳惜眉並不清點,柔聲道:「還是請公子代為保管吧,我武功低微,帶在身邊也是累贅反而不方便。」
古聖超思忖一下道:「那就這樣,明日先買馬,剩下的一人一半,到了地方我全部給你。」
柳惜眉點頭同意。
第二天在客棧吃過飯,兩人上街閒逛,柳惜眉雖然帶了面罩,窈窕身姿也不時吸引了路人的矚目。馬肆在城東,兩人精挑細選,買了兩匹棗紅馬,都裝備了嶄新鞍韉,騎在上面人也變得精神了許多。順便買了嶄新的衣服便於往後換洗,柳惜眉又給自己買了些胭脂細心裝好。古聖超也買了火鐮、火摺子、匕首等揣好,以防不測。他們回到客棧詢問夥計前行的路怎麼走,夥計答道:「走不了,還得等。前幾日暴雨造成潰堤,方圓百里都是汪洋,騎馬也是徒勞。前進不得,只能往回返了。」
兩人無奈,只得耐心等待。
古聖超和柳惜眉這一路險些挨餓,他每晚都會多買幾張大餅裝進懷裏,第二天當做早點再吃掉。柳惜眉笑話他,古聖超笑道:「反正也不浪費,有備無患總是對的。」
這一日夜晚,柳惜眉躺在床上已經熟睡,古聖超裹了被子靠在房門邊睡不着,他惦念着許伯一行人的安危,不清楚他們是已經脫離了危險,還是仍在被龍虎寨的人圍追堵截。
突然,客棧的院子裏有人高聲說話,像是夥計的聲音:「明天再來吧,我們要關門了。哎,哎,你這個人怎麼硬往裏闖呀!」
「噓,不要說話,我給你們銀子。」有人壓低聲音,古聖超耳力極佳,隔了門板也聽得清清楚楚。
「不行,不行,都休息睡覺了,你進來也沒有人招待你,住不了店的。」夥計聲音依舊洪亮。
遠處馬蹄聲響,古聖超仔細分辨,共有三匹馬飛馳而來。
「他在這裏,跑不了的。」有人來不及勒馬,直接從飛奔的馬上跳了下來,幾步就到客棧大門。
古聖超心裏一驚,沒有絕佳的輕身功夫這樣下馬肯定會摔個倒栽蔥,臉面直接着地。柳惜眉也被外面聲音吵醒,睡眼惺忪地坐起:「外面怎麼了?」
「不要出聲,我出去看看,你先從裏面把門關好。」古聖超擔心來人對他們不利,讓柳惜眉把門關好,他悄悄走了出去。
客棧院子裏,一個灰袍男子好像是醉酒喝多了的樣子,踉蹌着攙扶旁邊馬廄圍欄,艱難往前挪步,不時回頭觀望。夥計在門口極力阻攔,不讓後面的人闖進來。
「都別進了,現在客人已經休息,進來也不能住店的。」夥計使勁推門,企圖將門外那人關在外面。
門外那人惱怒,一掌擊在門板上,門板頓時碎裂成無數木屑,夥計也摔出去,倒在地上不住呻吟,好像是受了些傷。
「今天小爺心情好,饒你一條狗命。」門外那人經過夥計身邊,踢了他一腳。
古聖超不清楚誰是誰非,立在客棧連廊下觀看,好些被吵醒的客人也出來看熱鬧。有的裸着上身,有的裹了被子,還有的光腳就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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