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走後,林功勳才用力重重一錘,錘在桌子上。
面前的木桌應聲四散開來,升起一股嗆人的煙塵。
方大山默不作聲的出營帳門交待小兵,去軍需營再搬一張木桌回來。
待他轉身回營帳的時候,林功勳已經站起身來,走到棋盤前負手而立,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棋子。
「大山,你等會將我的密信傳給王爺。」
方大山正要領命,林功勳偏頭看着他。
「記住,你親自去!」
方大山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他不能假以他手。
「都尉放心吧,小的定不辱命!」
隨後林功勳便來到案牘前,將渝南軍營所發生的事,以及方才搜出小兵書信內容事無巨細的寫了下來。
他不知道李延昭看到此封書信,作何感想,他也不敢想。
等寫完信,他面上雖是一片從容,方大山還是看出了端倪。
林功勳朝書信輕輕吹氣,想讓墨跡快些干。
是以,方大山拿過書信之後,馬不停蹄就往南通軍營趕去。
再說李延昭這廂看到方大山過來,愣了一下。
以往有渝南軍營有什麼動靜,要麼飛鴿傳書,要麼就是派小兵前來送信。
方大山很少過來!
「小的拜見王爺!」方大山伏跪在地。
「快起來,渝南出事了?」
李延昭走上前來,若不是事出緊急,方大山絕對不會在他面前這般不修邊幅。
方大山應聲起身,將懷中的書信雙手呈於李延昭。
「王爺,這是都尉給您的密信!」
李延昭接過書信來,黃龍則是端過來一盆水。
方大山整理着凌亂的衣衫,他這一路不敢耽誤時間,唯恐誤事。
李延昭將書信展開放置水盆中,只是越看書信,他的臉色越難看。
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令他的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
他怒目切齒的盯着書信,恨不得將書信中所說的人啖肉喝血。
看到最後,竟然將水盆打翻在地,水漬濺濕了他的衣袖也混不在意。
「豈有此理!」
黃龍趕忙收拾着地上的污穢,方大山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李延昭胸口劇烈起伏,胸中憤懣之意差點噴涌而出。
他無心皇位,無心權勢,居然還不放過他。
林功勳書信中言明,那個來自薊州軍營的小兵受到現薊州軍營營官脅迫,將那引發痢疾之源放置在臨近步兵營的水井中。
由于于佳營是單獨的伙房,距離水井比較近,是以於佳營的士兵先出現了反應。
而後則是擴散到步兵營以及其他軍營。
這薊州軍營向來都是太子的領地,薊州軍營營官指使小兵暗害渝南軍營,這太子也難逃干係。
若是說太子直接下令讓人作惡,還真犯不着。
但是上之所好,下必從之,肯定是太子對李延昭有了芥蒂,他的下屬才會做此行徑。
思及此,李延昭又出腳將黃龍剛收拾好的水盆踢翻在地,嚇得黃龍當即跪在了地上。
他明明都這麼讓步了,為何還不放過他?
這時王小波從營帳外走來,看見跪在地上的方大山兩人,便也跪在地上說道。
「王爺,賢王來信!」
李延昭甩了下衣袖上的水澤,轉過身來。
「延慶?」
王小波便把手中的書信呈上。
李延昭打開一看,緩了片刻,面色稍霽。
李延慶受到平原都尉相邀,結束之後,將要來南通小聚。
有段時間沒有看見這小子,李延昭心中的苦悶稍微減輕了些。
李延昭與太子兄弟不睦,至少還能在李延慶身上體會到兄弟之情。
「你們都起來吧。」
方大山才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
「你回去告訴功勳,就說此事本王知道了。」
黃龍則是領着方大山出了營帳,他再稍作休整才能回渝南軍營。
「小波,你領一隊人馬,去接賢王。」
李延慶到南通軍營,並沒有帶什麼行李。
此行他只帶了個照料他生活起居的婢女和一個趕車的馬夫,若是旁人見了,定不會相信這是一位王爺。
青布素簡的馬車,猶如李延慶一般,樸素的惹人心憐。
「延慶!」
李延昭看到瘦弱單薄的李延慶便面露責備。
「怎就帶了這兩個人?」
李延慶搭上李延昭的手臂,上下打量着他。
「帶人多了不方便,況且不能讓那位對我起了什麼心思。」
李延昭當然知道「那位」是誰,李延慶在京城謹小慎微,伏低做小,就是唯恐引起太子的忌憚。
看見李延昭面色陰沉,李延慶有些惶恐。
「三哥,你怎麼了?臉色這般難看?」
李延昭轉而溫聲說道,「無事,只是想起了些蟑螂蛇蟲而已。」
李延慶眼眸情緒一閃而過,隨後仰臉,滿臉笑意。
「三哥,咱們有多時未見,小弟從京城中拿了很多好酒,今夜定要來個不醉不歸。」
「哈哈哈哈哈!」
李延昭大笑起來,心中陰霾一掃而空。
「你這小身板,還想來向三哥挑戰?」
「好,今日便如了你的意,不醉不歸!」
方大山快馬加鞭趕回渝南軍營,將李延昭的話一字一句轉告給林功勳。
林功勳眼紅面青,恨得發狂。
這痢疾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預防控制的再好,每年的新兵還會有折損。
為了那點權勢,就要將他們無關人員的性命視為兒戲,令他怎麼不怒?
於佳聽說小兵是受了太子脅迫才辦壞事的時候,當下便覺得事情並沒有想像的這麼簡單。
這其中的一環銜一環,若是中途出了任何意外都達不到效果。
首先若是後備營的校尉不批假怎麼辦?
小兵怎麼去拿那痢疾源頭?
再者說,為何把這痢疾源頭拿來放入水井中之後,小兵沒有趁機跑路?
難道還等着東窗事發,被人逮個正着?
為何還要留那絕命書信?
這一條條均指向太子,意圖未免太明顯了些。
本來於佳覺得於佳營的人初到軍營,感染痢疾很正常,可為什麼一步步被引向有人要朝軍營下手。
電光火石間,於佳想起當日阿妍的話來。
阿妍是第一個發覺痢疾蹊蹺的人。
拋開兩人關係不談,這未免有些太過刻意。
可是阿妍這麼做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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