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生,你情況怎麼樣?!」
安江心中思緒變幻,然後向聶虎生沉聲詢問道。
「我沒事,撐得住。」聶虎生點點頭,道。
耿啟強那幾刀雖然狠,但是避開了腿上動脈的位置,扎在了肉多的地方,疼是疼,但不致命。
「好,給程組長打電話,問下舒葶母女在哪裏,我們找個中間的位置碰頭!」安江點點頭,向聶虎生沉聲道。
聶虎生不假思索點頭稱是,便開始聯繫程度,詢問他們的位置,確定好碰頭的位置後,安江便驅車趕去。
一路疾馳,很快便到了地點。
但就在還剩下一段距離,已是能看到舒葶抱着耿瑤瑤站在路邊,正在向四下張望時,原本已是氣若遊絲的耿啟強不知道是從哪裏萌生出來的力氣,忽然抬起手抓住了安江的胳膊,艱難道:「安組長停車不不要過去了」
安江有些疑惑的看着耿啟強。
「我,我怕嚇到瑤瑤」耿啟強搖了搖頭,目光凝視着舒葶和耿瑤瑤,面頰上浮起一抹慈愛的笑容,喃喃道:「就這樣,遠遠的看她們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
安江聞聲沉默了下來。
耿啟強是壞人嗎?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在很多人眼裏,他就是魔頭,無惡不作,手上沾滿了淋漓的血腥。
但他是好丈夫,好父親嗎?答案也是毋庸置疑的,在舒葶和耿瑤瑤的眼裏,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和父親,他願意拼盡一切,去給兩人創造一個好的生活條件。
安江對於耿啟強,絕對是憎惡的,而且兩人之間還存在着生死之仇。
當初派人將他撞進江水之中的,便正是耿啟強手下的人。
但哪怕是如此,安江看着此刻的耿啟強,若說心裏沒有一星半點的同情,那絕對也是假的。
人,一撇一捺。
一面在陽光下,一面在陰暗中!
從來就是這樣的複雜!
「你確定?這可能是你此生最後一次見到她們了,真的要讓她們留下這個遺憾嗎?」安江沉默少許後,向耿啟強平靜道:「也許,等她長大了,會埋怨你明明已經到了,卻連最後一面都不肯見她。」
「不要緊,不要緊,等她為人父母的時候,就懂我了。」耿啟強搖了搖頭,凝視着陽光照耀下,耿瑤瑤那張天真爛漫到處張望,尋找父親的小臉,喃喃道:「她那么小,那麼可愛,我不想她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我答應你,等她大一點兒,明白一些道理的時候,會見她一面,將你此刻的話告訴她。」安江沉默一下,然後道。
「謝謝,謝謝。」耿啟強哽咽道謝。
他對安江做了那麼多的惡,卻不曾想,安江還願意幫他在女兒心目中維持父親的形象。
「不必謝我,你是你,她是她,要受到懲罰的是你,而不是她。」
「而且,我也是為人子女的人,未來也是要為人父母的人,我現在幫的不是你耿啟強,而是一個父親。」安江擺了擺手,淡淡一句後,道:「珍惜最後的時間,再多看看她們吧。」
耿啟強沒再說話,靜靜看着舒葶和耿瑤瑤,目光中神采不斷變幻,這一刻,他的腦海中閃現過了很多畫面,有他與舒葶相視的畫面,有他們走入婚姻殿堂的畫面,諸多甜蜜種種;也有耿瑤瑤誕生時,他在醫院走廊里焦灼如熱鍋螞蟻般走來走去,有第一次抱耿瑤瑤的畫面,也有抱着耿瑤瑤,卻被耿瑤瑤尿在了身上的畫面,他非但沒生氣,反而緊抱着耿瑤瑤大笑的畫面
不僅如此,他的腦海之中,更浮現出了耿瑤瑤挽着他的胳膊,走入了婚姻的殿堂的畫面。
一切種種,人生仿佛加快了流速,在他的大腦中迅速無比的變幻。
良久後,當耿啟強回過神來,看到舒葶似乎發現了他們,正在往這邊趕來時,耿啟強顫抖着蒼白的嘴唇,喃喃道:「安副組長,我們走吧」
安江點點頭,一腳油門踩下,車子駛入了車水馬龍中。
舒葶抱着耿瑤瑤,迷惘的徘徊在街頭。
忽然間,舒葶如明白了什麼,蹲在地上,捂着臉,淚水如斷了線般淌下。
「媽媽不哭!壞爸爸!壞爸爸!大騙子!」
耿瑤瑤看到舒葶落淚,捧着她的臉,清澈淚水沿着眼角淌落的同時,少不更事的埋怨話語出口。
舒葶向耿瑤瑤用力搖了搖頭,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哽咽道:「瑤瑤,不要怪爸爸,爸爸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耿瑤瑤趴在舒葶的肩膀上,淚水如小溪般淌落,清澈的目光仍存着希望,在車流中不斷尋找耿啟強的身影。
「安副組長,你幫了我這麼多,我再送你最後一份禮」與此同時,耿啟強向安江道:「你記得帶人去我會所,A888包廂的通風口裏面有一個微型攝像頭,關建樹在那裏見了你們的孫組長,程濤過去作陪,裏面的視頻我還沒來得及取出來。」
關建樹和孫志軍有過接觸,而且程濤作陪!
安江聞聲,臉上立刻露出濃烈喜色。
他本還有些擔心,孫志軍跟關建樹進行了切割,沒辦法收拾這傢伙。
卻沒想到,耿啟強竟是送給他了一份這麼厚的大禮。
有了這樣的事情,孫志軍要吃不了兜着走,程濤入局,那也意味着,他終於找到了對付黃楚忠的機會,學姐所受的那些冤枉氣,終於有了還回去的機會。
「安組長,如果,我一開始遇到的人是你,你說,我現在會是怎樣?」而在這時,耿啟強轉頭看着安江,嘴角浮起一抹悵惘的笑容,緩緩道。
安江沉默片刻,看着耿啟強,緩緩道:「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果」
「是啊,人生沒有如果」耿啟強苦笑着點點頭,靠在了副駕駛座位上,沿着眼角,淌落兩顆冰冷粘稠的淚珠,粘在了面頰上。
曾在潯陽縣叱咤風雲,不可一世的一代梟雄,就這樣,遍體鱗傷的離開了這讓他深惡痛絕卻又萬分眷戀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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