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直播間通古今 第二百四十九章 連作者都氣血上涌

    「去許家莊多少錢?」

    「八個銅板。」

    老老太嫌貴:「沒有多遠的路,就兩個銅板吧,捎我一段。」說完就要往車上爬。

    拉腳車夫急忙攔住。

    他載着半車人看向老老太道:「老太太,兩個銅板指定是不行,入三九天了,我車上給你們放了炭盆還是帶蓋的,牲口嚼用也比往常要多餵。」

    又陪笑臉說:「你老穿這麼體面就別講價了,我拉點兒活不容易,六個銅板捎你一段。」

    車上有位中年漢子突然問老老太:「你是二道河話事人的婆母吧?」

    隨着這一聲,車上的婦人們開始議論。

    哎呀嗎,她是二道河話事人許郝氏的婆婆。

    「啊,是二道河許家呀,聽說眼下老殷實了,馬糞烀牆,誰路過誰瞅一眼,家裏白面餑餑和大魚大肉可勁兒吃。開鋪子連洗帶吃,一天淨掙百八十兩銀。還有前一陣傳,咱鄉下姑娘有造化認識一位女大官,說的就是她家小姑娘。」

    「咋認識上大官的?」

    「咱哪裏能曉得,反正人家就認識上啦,要我說,就是命唄。要不然女大官本就少,咱老百姓連鞋影都見不着,哪裏是那麼好遇到的。倒是可以問問這老太太。」

    婦人說到這,挪屁股趕緊招手喊老老太:「你老家底都厚成這樣了,還講啥價?快上車,咱這就走啦,免得凍夠嗆。」

    老老太心裏翻白眼:凍夠嗆也沒擋住你們瞎叭叭。

    這些話到底是誰傳的,家裏一天淨剩百八十兩,白面和大魚大肉可勁吃。一聽就是假的,擋不住還有許多人信。

    老老太認命爬上車,被發現是郝香花的婆婆確實沒法再講價。

    不能在外面給家裏人丟磕磣。

    「老太太,你兒媳婦家到底是賣啥吃的?咱這些人也沒機會進鋪子看看,你和咱大夥說說唄。」

    老老太心裏嘆氣,自己好難。

    更不能在外面隨便發火說:「你屁話咋那麼多,我心情不好,正要找人去幹仗,需要醞釀,你給我閉嘴」。

    到時自己嘴倒是痛快了,回頭又該四處亂傳,她家趁倆錢鼻孔朝天。

    說她不要緊,沒人認識她,問題是背後會講究她二媳婦,她兒媳可是名人。

    路上迴蕩着,老老太和氣的聲音。

    這和她曾經想像發跡後的景象並不一樣。

    老老太想像中,她會傲氣地不和一般人說話。

    如今才體會到,原來只會更謙虛。

    「就是給過路商人做飯,靠腿腳勤快掙兩個辛苦錢。

    咱鄉下哪裏會掙那麼多,那都是別人瞎猜的。

    捕魚有漁稅,開鋪子有人頭稅,雇那些幹活的人要吃飯給工錢。

    天天鋪子門一開,要是不進人,俺二媳婦都上火。做鹹淡了,掉鍋裏頭發難免的,她與人做生意很和氣,二話不說就會重做。瞅着商客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多。

    還有一大家子忙這些小買賣把守死身子,從睜眼起就要干到半夜。

    我看你們和俺那二媳婦歲數差不多,你們熱乎被窩睡覺呢,她卻無論頭疼腦熱颳風下雪,都要爬起來幹活,不容易。」

    當車上漢子們打聽商隊時,老老太也打起精神告訴道:

    「嗯那,是,在我們這裏看到門前過車隊,確實不咋稀奇,總有過路車。聽他們說,眼下冬天算少的,開春只會更多。有時招手會停下,有時被刮一臉雪花,還會被訓兩嗓子:讓開。挨訓兩句,咱就聽着唄,是不是?萬一要是停下進鋪子呢。」

    老老太還不忘推銷,把話題拐到大夥身上:

    「你們不要聽二三十文洗個澡好像挺邪乎的,那不一樣。

    咱們在家洗完頭髮,頭髮凍的邦邦硬,還不敢多洗多耽擱,怕轉回身功夫水就涼。

    那屋裏可熱乎了,想泡多久就泡多久,你餓了不捨得買餅子,就自己帶點兒。恩那,讓帶,還給熱水喝。

    所以我說家裏有兒子閨女要成親前就去唄,躺熱炕上喝點吃點,等頭髮干透,暖和的再走。

    還有你們,其實一年到頭也應該好好搓搓解解癢,把那不好的晦氣洗掉。聽大娘的,別算計那幾十文錢,多出這點兒銅板也發不了家。

    洗完倒是第二年求個吉利。身子一年松泛,好好幹活,五穀豐登比啥不強,從哪裏都出來洗澡錢了。」

    推銷很有用,連車夫都甩鞭子扭頭問:「老太太,二十九開門不?」

    正月里走親訪友的多,車夫只有二十九那日有空。

    他琢磨給去世親人燒完紙後,帶上老父親來洗洗,說的有道理。頭髮太長在家洗不透,洗完還能躺熱乎炕用篦子刮刮虱子,免得吸血。一年到頭松泛松泛好祭祖。

    「連過年都開門,我聽俺幾個大孫說,過年前,二道河連着幾日都會有車去各村,要洗聽到鑼聲就跟車來,不花錢,還給包送呢。」

    就是洗完要等,要湊滿一車人,才會發車。

    正好也趁過年,車輛要去往鎮裏和各村賣魚,賣點年夜飯會用到的吃喝和油鹽醬醋,回來拉洗澡的不放空車。

    眼瞅前方許家莊要到了,大夥還沒聊夠。

    戧風冷氣,一個個凍得嘴巴說話發瓢,也擋不住對許家的好奇。

    而老老太隨着嘮嗑,同時也降不少火氣,起碼手不突突,氣血不再那麼上涌。

    很多事情就是會越想越氣,分散點精力能稍稍緩解。

    腦子不太發熱,老老太忽然想起一事。

    大兒子家的招娣是上午來家告訴她的。說趁着谷素芬讓出門撿柴跑到二道河。

    那孩子柴火指定是撿不夠的,回去後本就可能會挨揍。

    她要是再直接幹上門,她發完火拍拍屁股走了,那孩子可怎麼辦。

    老老太想到上午招娣來家,那時她在和面。

    今早有銀說,想吃油能浸過外皮的酸菜餡包子,二兒媳哪有空給這個那個單做飯,她想着自己給包吧。

    招娣進屋時,看眼盆里全是白面。

    她看眼招娣腳上鞋被雪浸濕,耳朵也凍大一圈,她就去外面拿雪給那孩子搓耳朵。

    忙完又掀開鍋蓋,將早上剩下的小米粥舀出一碗,還有一個煮雞蛋,讓那孩子吃。

    招娣說:「奶,我吃過了。」

    「我還不知道你?吃過也吃不飽。」

    「可是,奶,二嬸要是在家,我就接飯碗。不在家,你別這樣暗下給。


    雖然我二嬸和哥哥們還有田芯不是那樣的人,我又不是沒在這裏端過飯碗。

    但是萬一心有點不痛快,你在這個家只會為難。別忘了你將養老田地給了我家,沒給我二嬸,卻在這裏吃住。

    再說那日,你給我哥,也沒換來好,還讓我娘出去串門子好頓講究。」

    當時她就着急問咋回事。

    也就是說,那碗粥和雞蛋直到招娣離開也沒動。

    啊,老老太想起來,也別說啥都沒拿。

    招娣看到田芯放桌上的書和寫過字的紙,眼巴巴地看了好一會兒。

    招娣就拜託她和田芯說說:能不能將寫過字不要的紙給兩張,不認識念啥也想對着畫。一段日子給兩張就行,當作是個念想。

    然後她看到招娣快出大門了,給那孩子又叫住,芹娘那屋裏就有。

    自打芹娘有了身子就和美壯一起,朝田芯要寫過字沒用的紙積攢起來,說什麼身子重的時候,不能幹活了,想要照貓畫虎練字。

    所以老老太給了招娣東西,幾張許田芯寫着村里各家姓氏的紙。

    回想這些,老老太扒拉一下坐在前面幫她擋風的漢子:「你是去鎮裏賣貨的吧?賣啥,筐里還有沒有剩,我看看。」

    「就是家裏孩子們秋日積攢的凍果子,我去鎮上找活干,婆娘非讓帶上順便賣賣。」

    漢子有點不敢相信,這老太太家殷實,能看得上他便宜嘍搜的酸果子嗎?

    老老太買了,分成幾個小包揣進包袱里下車。

    心想:為了招娣,她也不能直接登門掐架。她需要先拐到谷素芬講究她的那幾家串門子,就假裝是從那幾家聽說的。

    而串門子不能空手去,還要為了二道河這個家的名聲。

    「大娘,您老慢點兒。」

    「噯噯,過年洗澡都去哈,到了那裏提我咋不好使呢,俺兒媳指定能給口熱水喝,回見啦。」

    老老太笑哈哈和半車人擺擺手,表現得那叫一個親和。

    轉回身就板起臉,又徒步走一炷香時間才進許家莊。

    進村前,她將頭巾子特意往下拽拽,露出半張臉,又抻抻今日特意穿的好衣裳,一個補丁都沒有,開啟各家串門顯擺那面有多孝順之旅。

    其實這次讓老太太最最動怒的是,谷素芬竟然敢對別人說,有倉背上的傷,不知道是在哪惹禍了,被笞鞭過。

    招娣那孩子不撒謊,告訴她,谷素芬與許家莊村里人嘮嗑的原話:

    「你不知道,聽說那面三小子在外面惹禍被鞭笞,孩子爹聽完可惦記了,連着兩宿沒睡好。但咱也不敢跑去問吶,誰知道裏面有點兒啥事兒。」

    「你弟媳婦家裏,到底起頭是咋發家的?」

    谷素芬那副死出,老老太不在現場都能想像出來:

    「呵呵,咱不知道,家裏當初可窮了,還我老婆婆那二兩養老銀錢,要不是我老婆母登門去討要,都不還吶,借一年多快兩年。

    你說,我老婆母快七十歲的人,攢的那點過河錢多不容易。那年,那是撕開棉褲芯兒往外掏還帶着熱乎氣,就不還。

    後來那面我弟媳和我婆母對着掐腰干,給老人氣病一場,我家給花不少銅板抓藥看病。雖說把銀錢給過來了,但是你不知道,當初還是站在大門口抹眼淚,恨不得現借,讓二道河好幾家給湊。

    然後轉頭我回趟娘家的功夫,聽說那面就發達了。

    我還納悶呢,咋就幾日功夫變成這樣。

    而且起步正缺花用時,人家從沒登門向我這嫂子開過口。以前可經常打發那仨小子來俺們家蹭飯。

    過後咱實在人,才反應過來,那是怕來我家串錢,有眼下這種好日子怕我們沾光。

    要不說她家三小子被鞭打,咱根本不敢多問吶,咋發家的,咱這最最實在的親屬都沒搞明白,怕被鞭打裏面也有別的事兒。」

    谷素芬還告訴來家串門的婦人們說:

    「而且俺家老太太在那面不當家,這趟我家有書去,我才知道孩子她奶在那面過的是啥樣日子

    反正哪像在我家,說一不二。

    我也是沒啥大能耐,不如我那弟媳婦有能耐,咱就得聽婆婆的,讓站着不敢坐下。

    你不知道,給有書點吃的,還不是啥好的,就一塊骨頭沒兩塊肉,竟然讓藏起來吃。戧風冷氣的天,一會兒讓屋裏炕下蹲着吃,一會兒要端盤子跑別屋。

    走時,俺家有書還說,奶,趕明再來看看你。

    老太太愣是被那面的丫崽子盯着,一句話也不敢應。」

    對方問:「既然在那面看臉色討生活,你們咋不給老太太接回來?」

    谷素芬說:

    「孩子他爹特意接過,可老人她反正多了就不說啥啦,只一句話,你們覺不覺得老人也勢利眼。

    手指是有長短的。

    那面日子過的好,讓她有面子。寧可在那面幫幹活做牛做馬看臉色,也不願意在這面。

    而且你們不知道,不止我那弟媳厲害。那面的小孩子也是個茬子。

    曾孫女盯着太祖母,太祖母得小心賠着笑臉,你說這小小年紀的,唉!

    孩子他爹昨下黑,氣得睡不着覺時還說,就算那小丫頭認識再能耐的人,甭管多大的官,一個晚輩也不能作威作福,被教得沒教養啊。

    十里八村那位白小秀才公,甭管啥時候遇到長輩都點頭,聽說在家還給長輩端洗腳水。

    這個可好,可能也是女娃沒啥大見識,突然被人高看一眼抖擻起來,那合着將來嫁妝帶的厚,也得跑婆家頭上拉屎唄。

    不知道我那弟媳婦咋給教的,要不說這沒爹娘的孩子還是有些嘖,那得用點心教是不是。」

    老老太深吸一口氣,強咽下又涌到嗓子眼的一口老血。

    只有被官府人打才叫笞鞭,谷素芬那個賤貨,賤人,欠挨嘴巴子的,那些話是想要暗指什麼?!

    還竟敢這麼瞎編排二道河那面的家。哪個都被講究一遍。

    亂家的東西,老大和有書,這次她也看清了,一個被窩就躺不出兩種人!

    老老太想起田芯對她說的話:太奶,你也該為我們家想想了,你對那面好了幾十年,現在該為我叔叔們多着想。

    她不能再捂住大兒子家的臉面,坑着小兒子家。

    老老太推開村里嘴巴大的婆子家門:「五妹子。」

    「老姐姐,你咋回來了,哎呦,胖啦,穿得我的天吶,你不開口,我都不敢認。」

    「進村就拐你這了,好久沒見很惦記你,嘮嘮呱。能不胖嗎?在二兒媳婦那面,啥好吃的他們都往我嘴裏塞。不吃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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