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直播間通古今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以示正聽(兩章合一)

    「嫂子,你這是作甚!

    開鋪子,登門為客。我也真是客,我是來幫我徒兒採買藥的。」

    關二禿被笤帚疙瘩連抽後背,鼻子被打出血。

    其實,他完全可以勸田芯兒不在師兄這裏買藥。

    但是一方面考慮田芯兒重新找賣家,會多出不少運輸成本。

    另一方面還是想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一家,趁此緩和關係。

    他和田芯製藥,買誰的藥,對方都會掙錢。

    關二禿總覺得索性還不如讓師兄掙。以前田芯來這裏採藥,也是他建議的。畢竟無論這些年關係如何,比起陌生賣家,師兄還是更親一點。

    而這次來,要不是田芯兒說訂貨太多,如果對方還揣着明白裝糊塗,假裝不知關爺爺你這層關係,那就虛偽了。田芯說她有理由懷疑,如果對方真的不能釋懷,會不會在藥里作假。藥性一旦出了問題,那才是大事。

    所以關二禿來了,有些事情,在多年後,他確實該面對。

    卻沒想到進門就這般待遇,被打得鼻青臉腫。

    鼻子上的血將「工作服」前大襟染了幾滴。讓關二禿明日沒有換洗衣裳。

    而關二禿那話,在藥鋪老闆娘那裏聽起來就是威脅:

    「我打的就是你。我讓你耗子逗貓,自尋死路。還真當自個是根蔥,跑我這裏蘸大醬來啦。當我怕了你?我就明告訴你這條賴狗,離開我這裏,就是縣城藥鋪子也是我家親戚開的知道不?我倒要看看你們去哪採買。」

    又一叉腰,藥鋪老闆娘肥肥的身子一顫,繼續狠罵道:

    「你是不是以為,你個鱉孫仗着許家那小妖精,就能跑我頭上窩屎窩尿?

    要我說,她個麻雀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哪日惹禍上身毛都能給她揪沒,還四處舔臉臭嘚瑟呢。

    就連哪日要是遇到真小姐,她在人眼中就是個屁。

    一幫沒見識的鄉下東西,掙兩個大子,緊着買藥往臉上抹,咋抹也長那寒磣樣,去不掉山溝溝里的土腥味兒。

    我都不稀得往外傳她那些磕磣事兒」

    「夠了!」

    「夠了!」

    兩個聲音同時在藥鋪響起。

    前面的那聲夠了,是關二禿突然抬頭怒目瞪視他兄嫂,怎麼罵他都可以,可是罵田芯就是不行。

    田芯兒每次採買,確實會帶不少抹臉抹頭髮的藥,甚至什麼亂七八糟的藥也都會買點兒,那是因為不想讓任何人猜到藥方有什麼成分。

    而後面的這一聲夠了,來自關二禿的師兄。

    關二禿的師兄使勁一推自個婆娘,許田芯是大主顧,你特娘的是不是瘋了?

    關老大很是後悔,昨夜歇在妾室那面的院子,這才沒有及時趕到鋪子看店,就出了茬子。

    關老大呵斥完,趕緊對着門口方向作揖,賠禮道歉道:「許姑娘,我這婆娘,她實屬腦子不清,受過刺激」

    隨着關老大說話,一雙黑靴子邁步進來。

    關二禿這才知道田芯到了。

    可他更生氣了,不知那些話會不會傷害到田芯的心。

    倒是沒怎麼傷心。

    許田芯聽到那番話,只是有在心裏琢磨過,說事就說事,批判她一個未成年的身材和長相干什麼。她還沒有長完。

    這對有錢的女性,要求也太高了吧。

    許田芯摘下紅星閃閃的棉帽子,露出一腦袋被帽子壓得軟趴趴頭髮。

    她先看眼裏面的胖老闆娘,又看眼他關爺爺出血的鼻子,利落道:「報官。」

    門外的白慕言對身旁的小書童擺了擺手,示意

    照辦。

    是的,白慕言。

    他人在縣裏茶莊安排他同窗賣水滴鍾,順便在見證互市,了解互市的一些事宜,以免明年下場策論涉及這方面。

    剛剛許田芯朝藥鋪走來時,白慕言一眼就認出那帽子,顧不上斯文體面,只能隔街就邊跑邊喊道:「田芯兒,等等我。」

    沒想到,人未進屋,就聽到裏面鬧翻天,難怪外面有許多看熱鬧的人在圍觀。

    關老大急了:「別的,許姑娘,報什麼官?我給他找藥,對,櫃堂,快給抓藥抓藥。看老夫的面子,您一向有雅量,別和我那糊塗婆娘一般見識。」

    許田芯笑了,雅量?

    可別給她戴這高帽。

    她這人素質不詳,遇強則強。

    而沒等許田芯說話,白慕言就先替許田芯回答道:「不可,必須報官。」

    給白慕言氣壞了。說誰丑呢,何不以溺自照?(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也(你們這些個沒見識的老傢伙,活得太久了)。

    老匹夫,老虔婆。

    有些時候,出口成髒確實比出口成章要來得痛快。

    白慕言再次看眼他的書童小喜:「還不拿我帖子去?」

    「是,少爺。」

    關老大臉面徹底掛不住,笑容有些放下來。

    多年來,鎮上只有他一家藥鋪外帶藥堂。前不久前任鎮亭出事,他也沒有太大的事。

    自認為有眼光的人就該知曉,他是一個上面有人的人。

    就算那些背景管不到鎮北地,他在這個鎮上能盤踞多年,起碼算得上是位聰明人。

    而面前兩位也是聰明人,雙方打交道該懂給台階就下。

    為一個二禿子何至於此?還不如以備將來不時之需時,互相幫忙。

    關老大乾笑道:「許姑娘,白秀才,你們這是何必,一場誤會罷了。」

    「誤會?」

    許田芯馬上就要撕逼。

    但在撕逼前,不得不說,狐媚子和撕逼同樣是講究天分的。

    許田芯有點後悔,早知道帶奶來好了,帶小叔也行啊。

    所以許田芯說的是,過往雲煙,陳年舊事,今日趁此就和你們好好捋捋。

    「關於當年你喪子之事,你們兩口子承不承認,以目下的醫術,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你兒子腸子裏還有其他更嚴重的病症!

    而且是不是連怎麼手術,都是你們提出來的,讓我關爺爺照做就行。

    你們是不是也曾多方走訪其他醫者,其他人也是這番給的診斷。

    只是由於你,明明是開了幾十年藥堂的人,說來可笑,自己當年學醫不經,實屬不如我關爺爺的手藝,也是怕對自己的親人下不去手,這才換我關爺爺來開刀。看書菈


    我關爺爺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來幫這個忙!」

    這裏沒有儀器。

    許田芯太知道了,你讓關爺爺怎麼檢查出來?

    除非真是神醫,並且還要是常年治療肛腸類患者的醫生。這樣的醫生見識多,就會有經驗在手術過程中發現不對勁兒,再往深探探或是停下。

    可這怎麼可能?這裏的郎中屬於全科型,卻什麼也不專。

    不像現代,剛到就會問你,你掛號哪個科室。每個科室的醫生專門干某方面,還是常年幹這個。

    許田芯繼續道:

    「好,再退一步講,你們懷疑我關爺爺,當年在操刀過程中出現失誤,造成你兒死亡,你告他啊!

    依據《大乾律法》,醫者以救治為藉口殺,以故殺傷論。以過失導致,處以兩年半徒

    刑。

    懷疑就去狀告。

    律法甚至還規定,當從你狀告開始,就會給你找縣衙以上的官醫。到時三位正兒八經的官醫會一起給你們辯驗,刀口、藥餌、穴道、治療方子等等。」

    許田芯連看都沒看忽然撒潑坐地嚎哭的老肥婆。

    她邊說邊踱步到關老大面前,伸出手指,指着對方鼻子方向說:

    「結果你們,一假裝失憶,裝作不記得當初是聽你們的建議做的手術。二不狀告,卻口口聲聲是我關爺爺治死你兒。

    四處編排造謠誹謗,讓他十幾年過着窮困潦倒的日子。名聲受污,無奈只能給鄉間窮苦人家三文兩文的收取診費度日。

    還放話他上山挖草藥沒用,不得賣藥。連縣裏藥鋪都不會收他的藥。真能耐啊,你是青天大老爺?你說他殺了你兒,他就殺了,要是這般,誰還敢給人看病?!」

    許田芯又環顧一圈藥堂那些闊氣的藥櫃,沉聲繼續道:

    「你這藥堂開了幾十年,倒是從未因治死來人鬧事。那我是不是也有理由懷疑,他們沒來鬧事,那並不是你醫術高明,畢竟你當年連個刀都不敢開。而是你壓根兒只給患者們下些不痛不癢的藥。故意延誤病情,治不好他們就想拖死他們,讓他們覺得自己的病過重才沒來鬧事?」

    「小小年紀,沒想到你心腸歹毒,血口噴人!」關老大老臉漲紅,今日寧可得罪許田芯得罪透透的,這話也絕對不能認。

    「少拿我年紀事,我年紀再幼懂人話講道理。

    我娘生我後沒兩年就沒了,據說是當初生我的時候沒接好產。

    很多婦人,在生產後大出血也沒了。

    依照你對我關爺爺的做法,合着我們要將當時的穩婆,全部趕盡殺絕?

    軍醫在戰場救不回受傷兵將,也要被安上殺人犯的名頭?!

    你去京城打聽打聽,就連高門府邸也斷不敢如此不分青工皂白。

    因為我們都懂道理,要是懷疑就去查就去告。自是會有人給你做主。

    要不是的話,那就是目下的醫術只能到此程度,無人能回天。你讓醫者們怎麼辦。她們不想接好產,不想治好病人?

    所以你還知道血口噴人這個詞,知道說別人殺人時要講鐵證,否則空口白牙侮別人名聲就是心腸歹毒,那你這些年,又為何對我關爺爺這般!」

    在許田芯看來,就是欺負老實人,還是欺負認識人。

    人世間有些事兒才奇怪,無論從古至今,有些人的人性,他不認識的還不敢欺呢。

    並且有些人,他不是不懂道理,他是不想講理。

    無能的情緒,無處發泄的憤怒,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不敢面對自己,就用貶低打壓別人來緩解。

    此時,外面已經有許多好事者在圍觀,在指指點點坐在藥堂里哭的藥堂媳婦。

    且有人已經在嘀咕,在這家藥堂買藥,確實治不死也醫不好,補藥倒是買一大堆。

    有人說,誰說沒有死的,回去等一段日子就死了。只是咱大傢伙確實講道理。我們更是不懂,他們當初有沒有給好好治。

    藥堂裏面,許田芯看向關爺爺,忽然鼻酸。

    白慕言看出來許田芯眼圈紅了,只是許田芯紅那一瞬就後背對人。

    許田芯正對在場的人講述,也更是說給那對老匹夫老虔婆聽。

    「可就是被你們這樣打壓的人,他曾樂觀地對我說,真正的窮苦人是看不起病的,就算是信他治死過人,也會迫於生活無奈找他看,他不會缺患者。

    他說這樣也好,他的師父曾在臨終前言訓,紮根在鄉間地頭給八千人看病,一定比給富貴人家看病更有

    傳承意義。這樣積攢下來的脈案,即使目下還無法攻克,但經代代相傳,定會為後世造福。

    他也識字,他明明可以轉行,他卻為他師父那句要一直行醫,一直在堅持。」

    關老大聽到許田芯提起他的師父,忽然愣住。

    他似乎也想起師父臨終前那番話。

    關二禿是看着許田芯的背影心想,好懸啊。

    真怕田芯提他去墳頭撿吃的,這麼多人在看着。他並不怕丟臉,可田芯將來要是喊禿嚕嘴叫他一句師父,田芯會跟着丟人。

    「也是這樣一個被你們打壓的人,他采不到藥也沒錢買貴藥時,他就鑽各種雞鴨狗窩,嘗遍各種野草樹皮。為的就是能找到代替的藥,期待能遇到一兩次正得用的,也能給那些買不起昂貴藥的百姓換一種治療。」

    真是謝謝打壓。

    許田芯敢說,再沒有比他關爺爺關於屎尿屁藥效研究明白的郎中了。

    「而他自己家裏,只有簡陋的藥櫃。

    他從十五歲開始走上行醫之路,就拒絕向百姓開昂貴藥材。

    他到各家去看診,總是會囑咐那些窮苦人,把藥方留好。

    這般再遇到同樣的痛症,抓兩幅藥吃,就會省下診費。

    如此醫者仁心,你們卻冤枉他,欺負他十數年。

    連他師父留給他最後的念想,虎撐都被你們搶去燒沒了!」

    提起虎撐,關二禿再受不住眼圈通紅。

    許田芯也激動了,正好衙役來問怎麼回事時,許田芯指着地上的婆子:「我師父上門要採買近千兩的藥,近千兩,聽清楚了!師父,把銀票拿出來給他們看看,證明我們不是沒事找事來尋釁滋事的。結果敢打我師父?有聽說開鋪子敢打顧客的嗎?!」

    許田芯看着在掐腰嚷嚷不服的老婆子,她也掐起腰:「還說我們什麼?威脅我們沒處買藥,笑話,我許田芯長這麼大,從沒有聽說過有花不出去的錢!」

    外面忽然有人插言道:「說得好!確實沒有花不出去的錢。敢問姑娘,既要買不少藥,可否與老朽談談?」

    這怎麼還有打岔搶買賣的。

    許田芯回眸,關老大和他媳婦也急忙恨恨地瞪視對方。

    打鼻子出血,至多被定性發生口角,被說幾句交點罰銀罷了。

    千兩藥材的買賣,決不能丟。

    這功夫那位老婆子才終於後悔,她一邊心裏有點不信會買那麼多銀兩,但許田芯既然說出口,要敢不買,她會磕磣死許田芯。一邊又牙痒痒恨關二禿,要是真的為何不早說數目?

    「章掌柜?」許田芯沒想到章掌柜他們聽了個現場。

    章掌柜含笑給介紹道:「許姑娘,我身旁這位,正是此次互市的藥商,萬掌柜。」

    關二禿的師兄,當即鬆開拉扯衙役別帶走他婆娘的手。

    該死的婆娘,活該挨板子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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