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瓦剌大營。
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都是瓦剌的壯年,沒有老幼婦孺。
因為蒙古諸部的壯年勇士基本上都集結在這裏,老幼婦孺都在大後方,只留下了少量的士兵保護。
可以說,蒙古的主力都在這裏了。
若是將他們全殲或者重創,沒有兩代人的時間,他們是恢復不了元氣的。
即將到來的是一場決定北疆數十年和平的戰鬥。
不管是大明還是蒙古,都非常重視。
此刻,中軍大帳之中,也先聽着手下的匯報,面無表情。
「明朝的大軍已經出發了,算算時間,再沒多久,他們就要出關了。」
「那明朝的小皇帝竟然還真的來了,真是越來越期待這一戰了。」
也先心裏想着。
此番明軍出兵號稱是五十萬,但這其中大部分都是輔兵,真正作戰的精銳只有十幾萬。
五萬禁軍加上十萬左右的三大營將士。
王驥平叛帶走了一部分,還要留下一部分守京師,三大營能調動的就只有這麼多。
好在麓川之戰早就結束,思任發父子也早就解決,不然西南不穩,勢必要抽調兵力駐守。
那麼這一戰所能調動的兵力就更少了。
等手下匯報完,也先當即吩咐,召集各部首領,以應對明軍即將到來的大軍。
次日,各部首領齊聚,也先也將消息告訴了眾人。
一聽明軍竟然來了五十萬,而且還是皇帝御駕親征,在場眾人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一抹懼怕之色。
這不是他們膽子小,主要是當年朱棣五征漠北把他們給打怕了。
「太師,明軍來勢洶洶,我們各部的勇士加起來也沒有明軍人多,現在主力都在這裏,若是被重創,各部勢必要元氣大傷啊!」一名來自韃靼部的首領開口說道。
因為也先不僅僅是瓦剌部的大汗,還是蒙古的太師,所以這一名來自韃靼部的首領才會稱呼他太師。
不過這名韃靼部的首領顯然是懼怕明軍的。
但同樣,有人懼怕,就有人不懼怕。
「這是什麼話?」
「我們各部聚集在這裏,可不是來小打小鬧的。」
「這兩年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難道你們都忘了嗎?」
「若是再不補充一下物資,恐怕今年過冬,就要有不少人撐不過去了。」
「沒錯,明軍這些年安逸的太久了,而我們的勇士可是天天都在戰鬥。」
「如今,是我們蒙古數十年來實力最強的時候,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中原地大物博,繁榮異常,糧食多到吃不完,而我們的勇士,老人和孩子,連飯都吃不上,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可以佔據那麼好的地方?」
有激進的首領發言,想要打進關內,佔據中原的土地。
「說的沒錯,中原我們的祖先能佔據,我們也可以。」
這是夢想恢復元朝時期的首領。
那個時候,他們蒙古人可是最上等人。
不過,這終究是白日做夢。
各部首領一個接着一個開口,七嘴八舌。
但聽他們的意思,大部分人都是想打進關內,重新佔據那片繁華的土地,還有一些人只是想去劫掠一番。
只有極少數人建議躲避明軍的鋒芒。
也先看着各部首領,也不說話,直到他們說的差不多了,他才抬手壓了壓。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也先,等着他開口。
草原上,一向是實力為尊。
瓦剌部的實力最強,所以各部也都願意尊也先為首。
而且在瓦剌統一蒙古之後,各部也都見識到了也先的手段,願意臣服他。
當然,若是也先勢弱,各部還會不會聽從他的命令,就說不準了。
「諸位剛剛的意見,本太師都聽到了。」
「此次明朝皇帝興兵而來,但我們也是傾巢而出,各部的勇士加起來也有二十萬之多。」
「更何況草原是我們騎兵的主場,我們沒有道理懼怕退縮。」
說是二十萬,其實還是有點差距的。
因為大家都得留點人守家啊!
零零散散的加起來,這人數也不少。
不過前面有句話說的沒錯,現在的蒙古是這幾十年來實力最強的時候。
因為已經統一了,而且還有一個頗有能力和手段的領導者。
當初不管是阿魯台還是馬哈木,他們都沒有統一起來,手裏的兵馬也就是幾萬。
若是他們願意冰釋前嫌,聯合起來,對朱老四來說還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但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各自為戰就免不了被各個擊破。
也先看着在場眾人,繼續說道:「御駕親征,明朝皇帝御駕親征的次數還少嗎?」
「可我們不還是好好的坐在這裏?」
「再說了,現在的明朝皇帝就是一個娃娃,可不是朱棣那種在戰場上成長起來的皇帝。」
對於朱棣,在場的不管是也先還是其他人,都是有些畏懼的。
朱棣鎮守北平的那些年,可沒少跟他們蒙古打仗,對於蒙古騎兵的了解也夠多,再加上其本人也是一名極為優秀的將領,自然能打的他們蒙古騎兵丟盔棄甲。
「據我了解,現在明朝的那個娃娃皇帝就是在深宮中長大的,根本不懂兵事。」
「御駕親征又如何,不會用兵,就算有再多的兵,也發揮不了作用。」
聽到也先這麼說,在場眾人也放下了心。
如此說來,明朝五十萬大軍,不足為懼!
他們並不知道,也先根本就沒有跟他們說實話。
而也先這麼說,一來是為了消除眾人對明朝皇帝御駕親征的恐懼和陰影,二來則是為了激發士氣,還有就是為了能讓眾人在今後對自己更加信服和敬佩。
明朝內部有他的內應,能知道關於明軍的情報。
對於這一戰,他是很有信心的。
只要在他的帶領下打贏這一仗,他的威望則會上升到一個全新的地步。
屆時,就算是一腳踹開黃金家族,自己當這個蒙古大汗,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的父親脫歡,最大的遺憾就是當不了蒙古大汗,就因為不是黃金家族血脈。
他也先偏偏不信這個邪。
就算是沒有黃金家族血脈,他也要當這個大汗。
太師雖好,但終究是沒有大汗好聽和威風啊!
在場眾人並不清楚也先的野望,他們正在激動的討論這一仗怎麼打。
什麼全殲五十萬明軍,活捉明朝小皇帝等等等等。
仿佛在他們的口中,這一仗已經是勝券在握。
看着眾人的反應,也先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
大/同。
小皇帝已經率領大軍進駐。
朱冕死後,大/同總兵官還沒有任命。
由都督同知石亨暫管大/同。
此人雖為偏將,但頗有能力,朝廷將其視為大帥。
小皇帝正在對其進行考察,準備任命其為新的大/同總兵官。
能力,資歷方面自不必多說,這是夠的,關鍵是忠心。
尤其是朱冕,宋瑛死的那麼蹊蹺,他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石亨的原因,所以自然要謹慎一些。
大/同的重要性不必多說,若是換一個別有心思之人當這個總兵官,那豈不是主動斷了大軍的後路?
所以小皇帝才決定在大/同多待點時間,調查清石亨的底細,同時將大/同缺失的官職安排好。
而在這期間,小皇帝發現了一個情況,一個叫趙信的游擊將軍,竟然還和自己有過親戚關係。
因為這個趙信以前的名字叫…趙輝。
小皇帝也是費了一番心思才查出來的。
他本來是想考察大/同的將領補上缺失的空位的,卻沒想到能有這樣的發現。
對於趙輝的事跡,他已經了解過了,原先仗着駙馬的身份,作惡多端,罪行累累。
後來被鎮國公發現,並上報朝廷做出了應有的判決,流放充軍。
對此,小皇帝很是不解,這樣的人,怎麼能讓他做到游擊將軍的職位呢?
因為換做是他自己的話,也不會甘心的。
從前的優渥生活一去不返,兩個兒子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自己也差點沒撐過去。
如此種種,換誰誰能甘心?
別看趙輝充軍之後表現良好,但誰知道他這是不是裝的?
而且還改名字,沒有其他目的的話,為什麼要改名字?
就算是小皇帝,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查出趙信是趙輝改的名字。
其他人想要知道趙信就是趙輝,就更難了。
這也是他為什麼在改了名字之後能一路升到游擊將軍的原因之一了。
趙輝這個名字在基層的時候並不會引起上面的人的注意,但若是想往上爬,趙輝這個名字就不能用了。
所以,他如此做,肯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皇帝看着暗中對趙輝的調查結果,眉頭蹙起。
胡岳守在一旁,一言不發,安靜的陪着。
「岳弟,你說這趙輝隱藏真實身份,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皇帝抬起頭,看向胡岳,開口道。
「陛下若是想他死,那臣現在就去殺了他。」胡岳直接道。
他是小皇帝的人,只聽命令就好,不去想那些複雜的事。
做個純粹的武將也不錯!
聽到胡岳的話,小皇帝翻了個白眼。
「如今這個時候,殺將影響不好。」
軍中的將領可不知道趙信就是趙輝,殺了他,讓將士們怎麼想?
這仗還沒開始打呢,皇帝就開始殺將領了,這要是開打了,會發生什麼?
不敢想像啊!
唇亡齒寒,大家都懂這個道理。
頓了頓,小皇帝繼續說道:「老祖以前教過我們,要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別人,趙輝是有些本事,但他隱藏真實身份,這讓人不得不多想。」
按理說,趙輝改名,以前和他共事的人肯定是知道的,可問題是,那些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雖然,那些人的死和失蹤都是有據可查的,但小皇帝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是作為皇帝的直覺。
從暗中調查的結果來看,就在趙輝化名的趙信被調到大/同後,他以前待過的百戶所竟然被突襲,裏面的人無無一生還。
就好像,是故意隱藏什麼。
「他肯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小皇帝又道。
「我總覺得,他的謀劃不小。」
「他得死,不然留在後方,我心不安。」
「哎,岳弟,你幹什麼去?」
「殺趙輝!」胡岳乾脆的回答。
「回來!」小皇帝連忙喊道。
胡岳回頭不解的看着小皇帝。
「我是想讓他死,但不能像你這麼直愣愣的衝過去殺人。」
小皇帝道。
聽到這話,胡岳哦了一聲,重新回到小皇帝的身旁站着。
見此,小皇帝給了胡岳一個大大的白眼,讓他自己體會。
「關於讓趙輝怎麼死,我已經有了打算。」
「到時候就讓他跟着我們出關作戰。」
「戰場上刀劍無眼,誰都有可能會死,死一個游擊將軍,並不會引起恐慌。」
小皇帝說的輕描淡寫,就這樣定下了趙輝的死法。
按照老祖教的理論,趙輝隱藏真實身份往上爬,等於他想報仇,而小皇帝是堅定的站在老祖這邊的,所以趙輝必須死。
在外人的眼中,死的是游擊將軍趙信,而非趙輝。
如此,待事了,小皇帝還能對「戰死」的游擊將軍趙信進行追封,榨乾他的價值。
而趙輝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他最近聽到小道消息,小皇帝打算重新任命大/同總兵官等空缺職位
而他身上的戰功也不少,此次怎麼也能往上提個一級。
手中的權力大了,就能更好的復仇。
沒幾天時間,結果就出來了,石亨任大/同總兵官,鎮守大同,其他通過小皇帝考察的,也都升遷了。
趙輝找了半天,就是沒有自己的名字(趙信)。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很快,他就得到了小皇帝的召見。
來到小皇帝的住處外面,他深吸一口氣,隱藏起自己復仇的心思。
隨後表明身份,又等了一會兒,便被帶了進去。
「臣趙信參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輝跪在地上,行大禮道,將自己放在了一個很卑微的地步。
「平身!」
小皇帝淡淡開口,目光停留在趙輝的身上,仔細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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