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馮建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這話應該從何說起。
他看看坐在旁邊,安靜喝水,仿佛所有事情都跟他沒關係的馮俊,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該怎麼說呢?
是說他這個人一輩子沒做出什麼成就,生了一雙兒女沒養育照顧好,結果老了還要操他們的心。
還是說,他這個人太無能,要靠着嫁女兒的彩禮錢才能供養得起兒子上大學?
無論是哪一件,對於馮建國這個當了半輩子一家之主的男人而言,都是難以啟齒的。
他捧着臉,好半天憋出一句,「大河,你替叔說吧。」
「我?」張大河楞了一下,隨即想到什麼,重重點了點頭。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才開口,「當初小蘭懷着孕,被劉壯那個畜生打死,導致一屍兩命。
那個畜生,他不願意幫小蘭操辦後事就找塊木板把人抬了回來,村裏的神婆過來看過之後說她怨氣——」
「她放屁!」馮俊突然開了口,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底滿是怒氣。
張大河怕刺激到他,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馮建國接過他的話,繼續道:「神婆說蘭兒怨氣太重不願意投胎,跟三叔商量了之後,讓全村人一起出錢去村外請高人回來。」
「就是你們之前說的那個大師?」寧霆琛緊擰眉頭。
這種說法,他聽了都覺得荒唐。
難道馮建國這個當爹的,當時就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似乎是看懂了他眼神所蘊含的意思,馮建國後悔地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重重扇在他自己臉上,眼底帶着無盡的悔恨。
他聲音帶着顫意,繼續道:「不真大師說,蘭兒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含冤而死,如果不管,一段時間後成為母子雙煞,整個村子都會成為她復仇的對象。」
「這麼離譜的話,你也信?」尹一一趁着尹林江不注意,偷溜出來,聽到這話差點兒沒吐一口口水在馮建國臉上。
他氣憤道:「家暴馮蘭的是他丈夫,又不是你們全村的人,就算她有怨氣,也應該是找你這個當爸的吧?」
一口氣吼完這些,尹一一心口的氣順了不少,又補充了一句,「不好意思,我這人心直口快,不針對任何人。」
寧霆琛:「」
得,好賴話全讓他一個人說完了。
不過不得不說,這小子比起之前,有進步。
馮建國原本臉色就難看,聽到他這麼說,臉色更難看了,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不等他開口,尹一一又說:「不好意思啊,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問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馮建國:「」
其他人:「」
只有寧霆琛眼含微笑,甚至還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你小子,是會說話的。
會說話就多說點。
尹一一原本確實打算多說點,可看了眼馮建國那難看至極的臉色,他生怕等會兒一個收不住,再給人刺激的厥過去。
這大半夜的,還是別給人大夫增添工作量了。
馮建國緩和了一下情緒,才繼續開口道:「蘭兒下葬的位置,還有時辰,都是不真大師定下的。
他說只要我們村的人,能保證三年之內,不再去打擾蘭兒的清淨,她和她肚子裏孩子的怨氣就會化解,重新去投胎。」
說到這裏,他陡然紅了眼眶,情緒有些不受控制,像是問其他人又像是質問自己,「我沒辦法啊,我能有什麼辦法?
是我一步步,將蘭兒逼上的死路,我可以用這條命去償還。
可小俊他是無辜的啊!
還有村子裏那麼多的老老少少,他們也都是無辜的,不應該為我犯的錯付出代價。」
「你撒謊!」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堂屋門口。
廊上的燈光打在她的頭頂,仿佛為她不大的身形渡上了一層光圈,更顯神性。
馮建國只覺得身心一震,下意識就想向眼前的「神明」下跪。
歲寶滿眼嫌惡地問:「那個大師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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