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VIP病房內,消毒水的味道並不重,相反的,因為床頭上擺放着的鮮花,而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
陽光透過潔淨的窗戶,灑落在地板上,為這炎炎夏日增添了一分燥意。
楚歆然重新擁有意識的時候,只覺得腦子十分沉重,像是灌了鉛一樣,連動彈一下都不行。
又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裏有讓她傷心傷情的人和事,搞得身心俱疲,最後索性不願意醒來。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了耳邊有人在小聲地說着什麼,又因為聲音太小,只能聽到幾個字眼。
「歆然怎麼還沒醒?都一天了?」
「夫人,失血過多需要一段時間緩衝一下的。」
楚歆然迷迷糊糊中,只覺得這聲音有些吵鬧,都鬧得自己沒有辦法安心睡覺了。
於是她努力突破那股束縛自己的意識,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乾乾淨淨,似乎隨便什麼東西灑上去都能把它弄髒。
「是不是你們這家醫院技術不行?去幫我把余教授請來!」
楚歆然分辨了一下,聽出了這是楚萱的聲音,有些茫然。
天堂也會有母親嗎?
那會不會有心上人的存在呢?
她的願望,是不是可以在這裏實現啊?
楚歆然睜着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天花板,像是在對着神明禱告一樣。
還是一旁的管家發現了她已經醒來,連忙出聲提醒道:「小姐好像已經醒了。」
楚萱把剩下的話語全都吞進了肚子裏,急匆匆地抬眸去看病床上的人。
果然,她已經醒來了。
「歆然!你終於醒了,告訴媽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楚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手拉住女兒那隻沒有受傷的手,關切地看着她。
被握住的手腕上傳來一陣熱意,真實的觸感讓楚歆然終於意識到,這裏不是天堂。
原來她沒死,還活着。
後者眨眨眼睛,仿佛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意識,扭頭看了一眼楚萱,輕聲開口。
「媽...」
她的聲音嘶啞無比,像是被強行拉着的破風箱,艱難運作着。
「哎,媽媽在這裏呢, 別怕啊,歆然乖。」
楚萱一聽她開口說話,只覺得悲從中來,眼眶瞬間濕潤。
沒事就好,還能有機會聽到她叫媽媽就是天大的好事。
「夫人,要不先餵小姐喝杯水吧?」
管家手腳利索,遞上了一杯溫度剛剛好的水。
楚萱接過來,然後看着管家將女兒扶起上半身,再遞上水給她喝。
「慢點喝,歆然。」
乾涸的嘴裏終於得到了水的滋潤,那股惱人的燥熱也漸漸消退了一下。
喝了半杯之後,楚歆然便搖頭不肯再喝了。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楚萱又開始招呼着,想讓她吃點東西,卻只得到了她的搖頭拒絕。
「我不餓。」
楚歆然躺回病床上,睜着那雙濕潤潤的大眼睛,仿佛藏着說不盡的委屈和心酸。
楚萱心裏一酸,揮揮手,示意管家跟醫生退下。
待到病房裏只剩下二人後,楚萱終於斟酌着開口了。
「歆然啊...媽媽給你拍下的鳳冠,已經送到家裏了,過兩天咱們回家去試試好嗎?」
母親的聲音溫柔無比,像是在呵護一個易碎的珍藏品,生怕說話大聲一些,都會震碎了她。
她甚至都不敢提昨晚的那件事情,就怕會讓自己情緒波動太大。
楚歆然鼻頭一酸,眨了眨眼睛,一滴淚自眼中緩緩流下,留在眼窩和鼻樑的交界處,像是一汪清泉。
「不想試咱就不試了,歆然乖,不哭啊。」
楚萱一見她哭,就像是自己心上被剜了一刀似的,眼睛也跟着濕潤了起來,只好輕聲哄她別哭。
她拿起桌邊的紙巾,輕輕地為楚歆然擦拭眼淚。
向來尊貴的婦人在這一刻,只是一個牽掛着女兒的普通母親。
儘管楚歆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可自從把她接回楚家開始,就已經把她當作自己親生的對待了。
何況這些年的撫養與教導,早就將兩人那沒有血緣的系帶綁在了一起,甚至比某些親生的母女感情還要深厚。
「媽,對不起。」
楚歆然啞聲道歉。
她知道自己做這麼極端對不起家人,可當時的絕望像是要吸乾自己的精氣,不讓她活了一樣。
一念之下,就做出了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情。
如今看到母親難過的臉,還有那小心翼翼地態度,楚歆然也覺得十分愧疚。
怪她太懦弱了,只會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
楚萱搖搖頭,俯身輕輕抱了她一下,柔聲安慰道:「沒事,你人沒事就好,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好嗎?」
然而,一向聽話懂事的女兒卻並沒有回答她,更沒有讓她聽到想要的答案。
楚歆然難過地移開了視線,沒有辦法做出保證。
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還是想不開。
無用的承諾,就算做出來了,也只是讓人放心一時,待到承諾被破以後,帶來的傷痛甚至比沒有承諾時更多。
楚萱噎了一下,心下一沉,憤怒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將她的理智灼燒地一乾二淨。
從昨晚開始的提心弔膽、心急如焚到現在的絕望透頂。
讓她揚起了那隻手,準備狠狠地甩在楚歆然的臉上。
最後還是看到女兒緊閉的雙眸,似乎要迎接這一下的姿態,沒能忍心下手,只拍在床板上。
楚萱收起了那副憐愛的表情,轉而用冰冷的視線看着楚歆然,質問道:
「我花費了那麼多精力培養你,讓你見世面、學舞蹈甚至還要把家產留給你,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學什麼不好,你學為了一個男人自尋短見?」
母親失望的聲音和冰冷的態度,讓楚歆然如墜冰窟。
她要放棄自己了嗎?
最後,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