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海路是一條有一點坡度的街道,街道盡頭是海邊的濱海大道。
街道里,燒烤師傅手裏拿着的烤串滋啦啦往下滴油,爐子上傳出濃郁的烤肉香。
兩個中年男人坐在路邊,一邊聊天,一邊吃串,啤酒對瓶吹。
「最近咋樣啊松子?」
「別提了強哥,你還不知道麼?特麼的......」
「別擔心,反正都過去了,日子還得好好過,多想點開心的。」
「嘿!強哥!你看那有個二傻子!在對着攝像頭比剪刀手呢!」
穿着一黑、一白不同顏色短袖的兩個男人,轉頭看向不遠處對着監控比「二」的楊寧,倆人嘿嘿一笑,「這年頭的年輕人啊......搞不明白!」
楊寧比完了二向前走,他走的速度很慢,就如同,在等着什麼人一樣。
就在他剛好走到那兩個吃串男人旁邊的時候,唰——
急促地剎車聲響起,警車就在楊寧身旁停下。
這一下把那兩個吃串的男人嚇得手腳直哆嗦,魂兒都飛了!
倆人壓着聲音說道:「松、松子?!不是來找你的吧?!」
「我不知道啊強哥!」
倆男人戰戰兢兢坐在那不敢動,就連手裏吃到一半的串都沒心情再去啃了。
曹明亮領着幾個警員站在楊寧面前,對着楊寧亮出自己的證件,「小楊師傅,又見面了。」
柔和的目光落在曹明亮臉上,楊寧微笑着說:「你能克服自己內心的恐懼,像這樣看似泰然地站在我面前,我很欣慰,畢竟,這表明你最少還不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曹明亮:「......」
一旁的擼串二人組:「......」
後邊的警員們:「......」
一時間,除了曹明亮,所有人看向楊寧的眼神里都寫滿了兩個大寫的字:牛批!
雖然曹明亮身上沒穿警員的衣服,雖然他看起來年齡也不大,可是!
看看人家那站位,那明顯就是領着警員們過來的,是上級!
然而,面對這麼一號人,這個斯文的大男孩居然說出了那麼一通虎狼之詞?!
一時間,擼串的兩個大哥面面相覷,眼瞪得一個比一個大!
「松子,好像、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強哥,別特麼吹牛批了,你一輩子的高光時刻加起來,都不如那小子剛剛這幾秒牛批!」
「......」
面對楊寧那麼高的讚譽,曹明亮一時間居然想不出話來反駁。
因為,他心裏是真的很恐懼。
在看到楊寧從濱海大道上轉道這條街上時,他真的糾結過,要不直接讓手下的人去把事辦了?
可最後他還是自己來了,因為他不想讓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詭異男孩,成為自己心裏一輩子抹不去的陰影。
曹明亮身後,幾個警員悄悄分散開,將楊寧包圍在中間。
他們已經從自己臨時上級的反應看出來,今天這個對手不太一般。
曹明亮本人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他發現,局勢正在一點一點脫離自己的掌控。
不過想起自己這兩天的準備,曹明亮心裏又稍微安定一些,他抹了一把臉,拿起對講機說:「帶人下來!轉移!」
沒過一會兒,在曹明亮身後,在楊寧的正對面,特管局的人押着劉瀟從小區內出來!
這是曹明亮特意安排的!
他就是要讓楊寧親眼看到,劉瀟被自己的人押上車帶走這一幕!
轉身見到這一幕,曹明亮整個人恢復了不少膽色,他回頭向楊寧說:「小楊師傅,不好意思,你要殺的人,我先一步緝拿歸案了。」
「這一局,我贏!」
他越說膽氣越足,腳下向着楊寧往前逼了一步,如同是在炫耀一般拿出那張楊寧給他的照片,「你知道,今天你一下高鐵,有多少監控在看着你麼?」
「你知道現在就在這條街上,埋伏了多少警員、多少槍麼?」
「你知道特警的狙擊手藏在哪一棟樓的樓頂麼?」
「小楊師傅,我做了這麼多的準備,就是為了,今天,我要贏你!」
「我要讓你知道你不是無所不能的!最少,你不能憑藉自己的意志想審判誰就審判誰!」
「因為,你沒資格!」
這最後一句話曹明亮幾乎是咆哮着向楊寧說出來的,然而,楊寧回應他的只有臉上那近乎永恆的微笑,以及淡淡的一句:「說完了麼?舒暢了麼?」
簡簡單單八個字,讓曹明亮眼角猛地一抽!
他天生五感敏銳,此刻站在這裏,他能用鼻子聞氣味覺發覺旁邊燒烤店老闆烤串烤的肉是假羊肉!
他能用眼角的餘光發覺旁邊那倆擼串的二傻子一定有問題!
他能摩擦手指感受到空氣中的濕度,發覺不久會下雨!
他能通過聽前方傳來的海浪拍擊聲發覺有一隻螃蟹被卷上了岸!
但是!
他卻無法從眼前這張斯文秀氣的面容上,這雙柔和卻不失力量的雙眼中,去發覺到任何一絲因失敗而產生的沮喪。
哪怕是任何一點的負面的東西,都沒有。
甚至,他感受到了一點高高在上的俯視感。
頓時,曹明亮剛剛好不容易積聚的膽氣瞬間碎了一地。
前方,劉瀟在特管局特勤的全面保護中走到了車前。
這一刻,無數道充滿警惕的雙眼都在盯着楊寧!
然而,楊寧只是輕輕搖了一下手,「嘻嘻!」
一道若有若無的女孩嬉笑聲在曹明亮耳邊響起,他忽然極為驚懼地喊道:「不對、不對!」
他連連後退,指着楊寧剛剛搖動的手失聲道:「溫度怎麼突然降低了?!你、你剛剛鬆開了一個什麼?!」
同一時間,那已經走到車前、準備上車的劉瀟,向楊寧這邊看了一眼。
他就是想看看,殺死張輝、又過來想要送走自己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結果這一看,他沒看到楊寧,而是看到了一個渾身蒼白、抱着腦袋向自己跑過來的可愛小女孩。
嗯,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那種。
而且,這個可可愛愛劉瀟在多年前就見識過,是老相識!
當場,劉瀟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就消失了!
他是一個非常怕死的人,他寧願入獄都想要苟活下去!
現在看到那跑向自己的無頭小女孩,他只有一個想法——
當初那個女孩,找自己索命來了!
生死關頭,一個極其想要活命的人能爆發出多大的能力?
沒多大,此時的劉瀟甚至兩腿發軟,一步都跑不動。
可是,當那無頭女孩離他越來越近,當他成功邁出了第一步,他的生死潛能爆發了!
一把撞開保護自己的特管局特勤,劉瀟向着見海路另一頭沖了過去!
特管局的人根本就沒想到劉瀟居然會跑,他是主動要求入獄的!
所以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外邊!
一時間居然真的讓劉瀟跑了出去!
附近的警員、特管局特勤立刻過去追!
但一時間根本追不上!
因為劉瀟是在用生命在奔跑!
他一邊跑,還一邊往後看着那向自己跑來的無頭小可耐!
不錯,那小可耐就是陳雅美啊!
這時,曹明亮面前的楊寧又說話了!
這是他進入這條街道以來,見到曹明亮之後說的第三句話!
「夏天了,天熱,都喜歡喝點酒......」
嗡——
忽然,長街盡頭,一道發動機轟鳴聲響起!
曹明亮臉色忽然一變!
他失聲道:「不、不、不!不會這麼巧的!」
只見在曹明亮身後,一輛失控的白色轎車發瘋一般衝進了見海路!
而那劉瀟,還在一邊回頭看着身後,一邊奮力地用生命去奔跑!
砰!
曹明亮都不需要回頭,單單聽這聲音他都能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
他知道,車停了,撞了一個人。
他知道,那個人飛得很高,摔得很遠,死得很慘。
有多高?大概是七八層樓那麼高。
有多遠?大概是一百多米那麼遠。
有多慘?大概是落地後腦袋從脖子上飛出去、整個人都成碎片了那麼慘。
曹明亮面前,楊寧話還沒說完。
「夏天了,天熱,都喜歡喝點酒,而我就不一樣了......」
說着,楊寧向着路邊的自動販賣機伸出手,噹啷!
一瓶無糖可樂自動掉落,向着楊寧這邊滾來。
「我喜歡喝可樂,無糖的,對身體好。」
同時,在曹明亮腳邊,也軲轆轆滾過來一個東西,血淋淋的。
是劉瀟的人頭。
見海路是一條有一點坡度的街道。
如果順利的話,劉瀟的腦袋是可以直接滾到下邊的濱海大道上去的,但它偏偏就在曹明亮腳邊停下了。
旁邊的擼串二人組裏,一個大哥顫巍巍地把地上的可樂撿起,遞給楊寧。
然後看了一眼曹明亮腳邊的人頭,咽了口唾沫,自己默默坐了回去。
楊寧對着那大哥說了一聲「謝謝」,看着曹明亮喝了一口冰涼的可樂,笑說:「你不但五感敏銳,第六感也越來越厲害了。」
「隔着監控的屏幕都能看出來,我下午遛那幾個小時是在等人?」
「不錯,我是在見海路上等一個人。」
「等一個該死的、會出現在這裏的、酒駕的人。」
「這樣的人好難等啊,我足足等了好幾天呢。」
說到這,楊寧臉上笑意更濃,「曹長官,看來,這次是我贏了啊,是吧?」
曹明亮渾身抽搐,站在那裏如同丟了魂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片刻,他才失魂落魄地說道:「我、我,我......差一點,我就差一點......」
楊寧笑了。
他看了一眼曹明亮腳下的那顆血淋淋的人頭,又在曹明亮面前重新比了一個「二」。
「確實只差了一點,所以,曹長官,先別急着氣餒。」
「我給你比個二的意思不是說這是給你上的第二節課。」
「不錯,我確實是有一點這個意思,但我更想表達的是......」
楊寧停頓一下,那張斯文秀氣面容上微笑依舊,但聲音卻突然一冷:「今晚,會死兩次人。」
「兩次。」
「所以,你,還有一次機會。」
見海路上,波浪聲濤濤來襲,海風愈發變得冷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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