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雄最近右眼總是亂跳。
這種情況大概在四五天前就出現了。
尤其是夢東方別墅爆出有人被砍四十六刀虐殺之後。
那個被虐殺的人白雄認識,確切的說,是白雄的父親認識。
那時白雄還小,才四五歲,心口總是不舒服。
那感覺就如同被人在心臟處安了一個電源一樣,每當電源啟動,白雄就會感到一陣陣的輻射狀疼痛。
而且,隨着白雄漸漸長大,這種疼痛愈發劇烈,到後來甚至開始讓他感到呼吸困難。
有一天,父親帶着白雄先去做了一個體檢,然後去了一趟明月市,見了一個人。
到現在白雄都還記得那人的容貌,那是一個看上去非常老實的大叔,穿着一件只扣了兩個扣子的花襯衣,敞開的衣領能看到他脖子戴着的一塊佛牌。
大叔看着白雄咧嘴一笑,「小孩,心臟不舒服?」
白雄點了點頭。
大叔蹲在白雄面前,捏着他的小手說:「那輝叔給你找一個好的?」
當時的白雄並不明白大叔嘴裏的意思,旁邊,他父親在一旁督促道:「快謝謝張輝叔叔!」
白雄非常聽話地說:「謝謝張輝叔叔!」
大叔輕輕拍了拍白雄的小臉,笑着說:「乖,小事,交給叔叔!」
從那之後,大概過了有半年時間,一天,那個白雄只在明月市見過一眼的張輝叔叔領着兩個人,提着一個會動的麻袋上門了。
白雄記得很清楚,那天,那個張輝叔叔進門的時候對着自己笑說:「恭喜你了小孩!」
之後他將一份文件交給自己父親,簡短說道:「完全匹配!」
父親聽了連忙將一口早已準備好、裝滿錢的行李箱交給那位張輝叔叔。
那也是白雄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工資並不高的父親是那麼的有錢。
後來白雄才明白,雖然自己父親工資不高,但他能幫很多人辦一般人辦不到的事,所以他很有錢,而且很受人尊敬。
之後,當着自己的面,張輝叔叔解開麻袋,從裏邊就如同拎狗一樣拎出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名叫夏天。
之後的兩三年裏,夏天陪着白雄一起長大,倆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兩個小孩最經常玩的遊戲是,彼此趴在對方心口去聽對方的心跳。
夏天總是笑嘻嘻對白雄說:「我想聽一聽你的心跳。」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一切,終止在白雄八歲的時候。
那個夏天,父親領着他們去了一趟南泰國。
在一家頂級的私人醫療機構里,白雄和夏天分別躺在兩張病床上。
一群穿着白大褂、看起來非常和藹的叔叔、阿姨們圍着他們,其中也有白雄的父親。
「白先生,我們已經檢查過了,您的孩子和您帶來的樣體心臟完全適配,隨時可以開始手術。」
白雄和夏天轉頭看了看,兩個小孩都沒發現所謂的「樣體」。
這時,白雄的父親走到夏天病床邊,臉上帶着一點悲傷的表情,問:「孩子,白雄是你的好朋友,對吧?」
夏天睜着大眼點了點頭。
「他現在生病了,你願意幫忙讓他活下去麼?」
沒有一點猶豫,夏天還是飛快點了點頭。
白雄的父親笑着退開,轉頭向一旁穿白大褂的醫生點了點頭。
醫生上前,看着夏天問:「你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麼嗎?」
夏天緩緩搖了搖頭。
醫生用一支圓珠筆點在夏天心口,又指了指旁邊的白雄,說:「你將會把你的心臟送給他,他會活下去,而你,則會......死。」
夏天害怕了,他猶豫了,「為、為什麼是我?」
醫生笑了笑,說:「命運這種事,誰又說得清呢?」
夏天遲疑了好一會兒,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好朋友,他以為白雄會為自己說話,可旁邊病床上傳來的那道眼神,卻總是不斷往自己心口的位置瞟。
頓時,夏天一下慌了。
他明白了,原來過去幾年無憂無慮、快樂的時光,一切都只是為了今天。
曾經,夏天以為自己無非就是離開了原生父母,換了一個更有錢、對自己更好的父母,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
「我、我要媽媽!」
「我要爸爸!」
「我不要把自己的心臟給別人!我不要!」
夏天大聲哭喊着從病床上跳下來,然而,他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醫生一隻手便把他抓住,在他慌亂無助的時候,醫生指着病房門口說:「孩子,快跑,跑出那扇門就沒有人想要你的心臟了!」
於是,夏天轉身就往那扇門跑出,他一邊跑小小的腦子裏還在想,自己跑出去之後該怎麼辦?
該怎麼吃飯?
該怎麼回家?
該怎麼和父母取得聯繫?
可是,就在他跑到門前的那一剎那,一個護士伸手將他抱了回去。
他無比驚恐地發現,那些大人正一個個嬉笑不已地看着自己。
夏天沒有放棄,他又一次向房門處跑過去,結果又被護士抱了回來。
他繼續跑,結果還是一樣。
再跑,繼續跑,還是跑......
漸漸地,知道他那小小的身軀終於累得腳步挪不動了,他才明白過來——
無論自己怎麼努力,只要這些大人輕輕一揮手,自己就會前功盡棄。
這時,一把手術刀扔在了夏天面前,還是那個醫生,他在夏天胸口畫了一個圈,說:「孩子,想改變命運麼?看好,這裏就是你的心臟。」
「我如果是你,寧死也不願把心臟貢獻給別人。」
夏天拿起手術刀,他想把刀尖對準那些看着自己嬉笑不已的大人,可是,他沒有力氣。
他知道,即便自己有力氣也傷不到這些大人。
於是,夏天轉手將刀尖對準那個醫生在自己心口畫的圈,可這時,他又猶豫了。
他才這么小,他想活下去!
結果,一雙大手按在了他那稚嫩的小手上,將那鋒利的手術刀毫不費力的刺進了他小小的身軀。
生命的最後關頭,夏天聽到身邊響起了如下的對話:「好了白先生,孩子自己了斷了,作為養父您有權決定孩子遺體的處理方式。」
「一切程序全都合規,我們可以給您出具全部證明,您回到自己家那邊也不會有任何紕漏。」
「如果警方調查,您讓他們聯繫我們就好了,我們是正規醫療機構。」
「您放心,那個刀口在右邊,傷不到心臟的。」
「ok,等遺體稍微恢復一下就開始手術......」
夏天小小的腦袋至死才明白,從他被拐賣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是給別人貢獻心臟。
而那個看似好心的醫生告訴他的、使他所堅信的所謂的改變命運的方式,不過是那些大人口中一句輕飄飄的謊言而已。
......
「雄哥?雄哥!」
「你看路邊那男孩還挺帥的哎!」
聽着耳邊女人的聲音,白雄猛地一睜眼,他發現自己居然在開車的時候走神了。
看着前邊的路,白雄瞥了一眼路邊,發現在警隊門口確實站着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孩,看上去是挺帥的。
白雄頓時不屑道:「哼,帥有什麼用?!」
「這不還不是得站在路邊淋雨?」
「特麼的下雨天還穿一身白,裝*!」
說着,白雄一腳油門下去,嗡!
寶馬車濺起一陣陣泥花,從楊寧身邊絕塵而過。
白雄一臉得意地通過後視鏡看着那白衣男孩,「讓你裝*?!真特麼活該!」
忽然,白雄臉色突然一變,他猛地一踩剎車,唰——
雨天路滑,寶馬車當場撞在路邊的護欄上!
副駕上的女人當場嚇傻,駕駛位上的白雄同樣嘴臉白光!
他死死盯着寶馬車的後視鏡,他看到,那站在路邊的白衣男孩手裏牽着一個臉色蒼白的小男孩,小男孩的模樣......有點像夏天。
縱使這麼多年過去了,白雄依舊記得夏天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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