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二樓。
洪雲濤熟門熟路地領着楚秋來到單獨的隔間,倚窗而坐,窗撐已經打開,正好能夠欣賞到街上的風景。
待到酒菜上齊。
洪雲濤給自己滿上一碗,「今日認識道長這位朋友,當浮一大白,請!」
不等楚秋回應,他便滿飲一大碗酒水,爽快地長出一口氣。
楚秋不禁笑了起來,「洪兄弟哪裏是與我談事,看這架勢,分明是饞酒了。」
被楚秋揶揄,洪雲濤也不尷尬,大笑兩聲後便是正色道:「饞歸饞,正事還是要談的。」
他給楚秋倒了一碗酒,又給自己添了一碗,隨後說道:「道長是剛來這平山城不久吧?」
楚秋將酒碗移到自己面前,端起輕抿一口,點了點頭。
「果然沒錯。」
洪雲濤又一口乾掉半碗酒,連聲嘆道:「甭管是平山城本地人還是外地人,只要見慣了城內的那些酒鬼,大多不會插手他們的破事,平山城內人盡皆知,沾上酒鬼沒有好處,有的只是甩不掉的麻煩。」
「貧道已經見識過了。」楚秋微微一笑,接着問道:「不過凡事都講究一個緣由,那些酒鬼,恐怕也非天生就是酒鬼,我倒有些好奇,他們口中的『千秋醉』,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咣!
洪雲濤重重放下酒碗,臉色鐵青了幾分,冷哼道:「千秋醉,哼!就是那幫『極樂樓』的傢伙搞出來斂財害人的東西!」
極樂樓?
楚秋心裏微動,說道:「這麼說的話,平山城的極樂擂,便是這極樂樓搞出來的名堂?」
提起極樂擂,洪雲濤的眉眼間才閃過一絲忌憚之意,搖頭道:「極樂擂只是極樂樓牽頭而已,背後還有其他摻和,那就不是你我能妄議的了。」
他當即轉移了話題,繼續道:「但要說千秋醉,卻是極樂樓的手筆。道長對峙州不太了解,若是有心打聽打聽,就知道千秋醉究竟害了多少人。」
「平山城,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倒霉鬼,峙州大小郡城,如今還有哪個沒被千秋醉禍害過?」
洪雲濤說到此處,語氣有些鬱悶:「但凡喝了那千秋醉的人,全跟着了魔一樣。起初還是偶爾嘗嘗,最後幾乎全都淪落到變賣家財,買兒賣女也要喝一口的份上。」
「如此說來,這千秋醉確實有些神奇了。」楚秋若有所思道:「普通酒水,即便是陳年佳釀,無非就是讓人一醉而已。雖說同樣有些成癮性,卻還不至於到令人瘋魔的程度。」
「誰說不是呢?」洪雲濤表情鬱悶道:「千秋醉那玩意兒,我也好奇買過,喝起來確實來勁,但也實在理解不了他們為何這麼痴迷。」
「洪兄弟嘗過?」楚秋看了洪雲濤一眼。
這洪雲濤有些修為在身,而且已經到了筋骨鳴發,氣力入髓的打熬階段,距離八品只有臨門一腳。
他這般能耐,或許比不得大派弟子,至少是比那些沒有練過武的尋常百姓強出千百倍。
楚秋當即就想到一種可能。
千秋醉,似乎拿不下入品武夫啊。
「當然嘗過。」洪雲濤道:「道長一定看得出來,我也算是好那一口杯中物的人。千秋醉這麼大的名頭,我怎麼可能不嘗嘗?」
「但嘗過之後才發現,它的名氣也就是吹捧出來的,言過其實罷了。」
楚秋露出思索的神情,「這麼說來,至今還沒有武者痴迷千秋醉?」
洪雲濤略一搖頭,接着道:「也不全是,那極樂擂上,就有武者斗酒,比得就是誰能喝下更多『千秋醉』。」
「原來如此。」楚秋沒再追問。
他大抵已經知道了千秋醉是個什麼東西。
有極強的成癮性,對普通人危害更大,對入品武夫也有一定影響,但影響的效力如何,還要打個問號。
「道長若實在好奇的話,稍後我叫人送一壺過來便是。」
洪雲濤說道:「千秋醉只有極樂樓名下的產業才會出售,尋常飯館酒樓還沒那個資格,這幫雜碎,是一點銀子都不肯流到外面去啊。」
「不知這千秋醉作價多少?」楚秋聞言就要掏錢。
卻被洪雲濤伸手一攔,「五兩銀子一壺,約莫能有三斤的量,價格不便宜,但這點錢,用不着道長再出了。」
他剛從楚秋那拿了張五十兩的銀票。
花錢打點,給張寶找戶收養他的好人家,還能剩下不少。
楚秋倒沒堅持,點了點頭後,便直入正題:「洪兄弟,談談正事吧。」
「既然道長快人快語,洪某也不賣關子。」
洪雲濤端起酒碗送向嘴邊,一口飲盡後,直接道:「近來平山城,或者說整個峙州要發生一件大事,連天鳶門都被驚動了,洪某忝居坊正之位,全靠鄰里鄰居賞臉給面,自然要想些辦法護持十里坊這一畝三分地。」
「我見道長既想在平山城多留些時日,便厚顏相邀,請道長幫忙熬過這一陣。」
「貧道只是練了些莊稼把式,拳腳功夫尋常,洪兄弟請我幫忙,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楚秋輕嘆一聲,並不直言答應與否,而是說道:「不過貧道確實對這『大事』有些興趣。」
「道長感興趣,那正好可以留在十里坊,算算日子,約莫還有半個月光景。」
洪雲濤拱手道:「絕不會讓道長白做,半個月,五十兩的供奉,如何?」
「洪兄弟,你這人還真是有趣,五十兩銀子轉來轉去,倒讓你拿來僱傭貧道了?」
楚秋笑了笑,隨後道:「五十兩,半個月時間,足夠洪兄弟雇一位九品武夫了吧。」
洪雲濤卻也沒有不好意思,而是說道:「不瞞道長,我洪雲濤沒什麼練武天賦,早年得了高人指點,勉強踏入武道這條路,苦熬半輩子也沒到八品境界。這十里坊地方不大,油水也不多,真找來一個九品武夫,我未必壓得住他。」
「難怪洪兄弟找了些潑皮當幫手,原來是有這一層考量。」
說完,楚秋道:「我在來平山城時,遇見了幾名天鳶門弟子慌慌張張,縱馬橫衝,現在看來,他們也是為那件『大事』在奔忙,就不知這所謂的『大事』又有什麼門道?」
洪雲濤沉默了一瞬。
片刻後,像是忌憚什麼一樣,壓低聲音道:「極樂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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