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九星宗。
楚秋與范不移一路同行。
後者背上多了把刀鞘。
裏面就藏着九星宗至寶伏魔刀。
忽然間,楚秋開口問道:「你相信你師父的話麼?」
范不移搖了搖頭,「這老不死雖然經常神神叨叨,但他的話向來不會出錯,最多會用常人無法理解的瘋話去描述而已。」
楚秋看向范不移,很快又收回目光,「他對岐龍山留下的秘密如此感興趣,看來也想追求武仙的傳說。」
「世上有哪個武夫不想成為武仙?」
出人意料的是,范不移沒再像是與自己師父唱反調一樣否認,反而自嘲一笑:「如果武仙這一境界真的存在,誰都不能免俗,我也一樣。」
楚秋倒是沒有反駁他的話,「接下來有何打算?」
范不移神色澹然:「你也聽到了,老不死想讓我來接手武盟,與你相互配合。」
楚秋聞言,明白了范不移的態度,「九星宗也想效仿妙劍齋兩頭押寶了。」
「我們九星宗與妙劍齋不同。」
范不移卻是平靜道:「妙劍齋諸事向來是宗主一言而決,如果宗主做不了決定,再由三品祖師評斷,所謂的兩頭押寶,只是妙劍齋宗主與祖師之間有了分歧。」
楚秋笑道:「九星宗難道就不存在分歧?」
「九星宗有三位兵主一位宗主,甚至還有深潛寒潭,坐鎮宗門禁地的幾位祖師。我們與妙劍齋不同之處在於,分歧更大,更激烈。」
說罷,他忽然朝某個方向看去,「老不死要去調停了。」
楚秋自然察覺到了天地氣機的變化,向范不移一點頭,直接破空離去。
范不移轉頭凝望片刻,選擇完全相反的方向離去。
……
此時。
那處籠罩十里方圓的氣罩深處,面具人已被逼到了絕地。
面對二人驚濤駭浪般的攻勢,儘管處於絕對的下風,卻還是緊緊握着禍星劍。
越百川雖有些渾渾噩噩,真正動起手來,簡直就是碾壓一般,按着面具人在捶打。
四周的天地之力被他一人所奪,舉手投足俱是天威,甚至沒有任何武學痕跡,已近『返璞歸真』的境界。
傳聞二品能夠洞悉一切,只需一眼便能看破天下間所有武學的至理,到了那種程度,根本就不再拘泥於招式傳承,而是達到了近乎於道的高妙境界。
越百川雖沒有那般誇張,卻也有了其中幾分真意。
至少與他交手之時,面具人根本借不到多少天地之力用以反擊,只能被他壓着打,甚至還要將勉強撬來的天地之力用以恢復傷勢。
一身實力能使出五六成便是極限。
「楊垂皇,交出禍星劍,你轉身離去,老夫絕不阻攔!」一旁的古景同見勢開口勸說。
雖然嘴上還在叫對方楊垂皇,古景同心裏已經否認了自己的判斷。
這傢伙絕不可能是楊垂皇。
楊垂皇,沒這麼弱!
「到手的東西想讓我吐出去,恐怕沒那麼容易。」
面具人卻是笑了起來,猛地與越百川對了一掌!
轟!
氣浪翻騰的同時,他舉起禍星劍向越百川刺去!
佈滿石皮的劍身一顫,發出極為不滿的聲音。
顯然不願為他所用。
但只是這平平無奇的一劍,卻令越百川的意識陡然清明,面色凝重地飛退百丈!
像是不敢與禍星劍有任何接觸。
見此一幕,古景同心中大駭。
「越百川這種老人都如此畏懼禍星劍?」
他眼神沉凝,暗自思索。
越百川的輩分遠超自己,想來知道宗門九兵的隱秘。
能讓這種近似二品的武夫感到畏懼,禍星劍只怕是比自己想得更加邪門!
「你怕了!」
面具人見越百川向後飛退,發出暢快的大笑:「一把殘器就已將你嚇成這副模樣,若叫你見了真東西,豈不是當場肝膽俱裂?」
越百川的臉色有些難看,望向面具人手中的禍星劍時,卻出現了一瞬恍惚。
許多混沌的記憶不斷湧出,令他的思緒混亂,無法集中精神。
連帶着對天地之力的把控都出現了破綻。
面具人卻是抓住了這瞬間的漏洞,運極神印訣,一掌打向浮空氣罩!
宛如琉璃破碎的聲音響徹四野,也讓古景同回過神來,「休走!」
他直撲而去,一拳打出重重氣浪。
面具人卻是故技重施,一手托住劍脊向前遞去!
禍星劍如同被激怒了一樣,湧出翻騰的灰氣。
就連面具人本身都被灰氣干擾,渾身驟然一顫,也不知在其中看到了什麼,出現剎那分神。
早先便已中過招的古景同更是不敢接觸禍星劍放出的灰氣,急忙變招換位,冷聲道:「照你這麼用它,打完這一場便要反噬而死!」
禍星劍的幾任劍主皆是不得善終,得了名劍認可尚且如此,像這種強行使用自然會加劇反噬的過程。
面具人一言不發,看向逐漸清醒過來的越百川,「憑你這種廢物,也敢奢望二品之境,真是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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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是刺中了越百川內心深處最不願提起的痛苦。
令他眉頭深皺,眸中浮現殺機。
交手至今,他終於說了第二句話。
「禍星劍要留下,你的命……」
「也要留下!」
越百川手臂一旋,粉碎的氣罩陡然化作天地洪流向他匯聚而來。
在如此海量的天地之力影響下,越百川的身影逐漸扭曲模糊,好似邁入了某種冥冥不可知的領域。
「二品?」
古景同背脊發寒,生死預感在此刻瘋狂示警,「不對,這是……」
注意到越百川的動作,古景同頓時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因為越百川將竟是忽然張嘴一吸,將那些天地之力盡數吞入胸腹!
他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甚至撐破了身上的衣物,露出恐怖的體態。
「古景同,睜大你的眼睛看看。」
面具人冷笑道:「吞食天地氣機壯大自身……這才叫真正的魔門餘孽。」
古景同面沉如水。
越百川將那海量的天地之力吞入胸腹,體形拔高,皮膚卻散發着盈盈玉光。
天地之力順着他的皮膚流淌,形成某種極具韻味的紋路。
恍惚間,已如神人。
「天人之變的第二步……就是這麼走的?」
古景同語氣卻有些不敢置信。
世間二品武夫久不出世,就算有幾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他也從未見過對方全力出手。
但武夫九境到了上三品境,便是踏上了所謂的天人之變,三品身化天地,成就無量,二品難道就是吞噬天地,以成『妖身』?
不是古景同沒有見識。
而是越百川此刻的模樣,實在太像那些修煉魔門功法,最終把自己練成妖物的瘋子。
「天人之變的第二步該如何走,他這種模樣,還沒有資格去定義。」
面具人說完,轉身衝出那片灰氣向遠逃去。
古景同一怔,正要動身追趕。
呲!
越百川張口吐出足有十幾丈長的玉色氣息,冷冷道:「你逃不掉。」
他的聲音有種詭異之感,就連古景同聽後都覺得心浮氣躁,氣血翻騰。
下一秒!
越百川的腳步重重踏空,化成一抹跨越數百丈的黑線。
直到他追上面具人那一刻,驚人的震爆聲方才迴蕩開來。
沿途所過,天地之力順着他的周身毛孔被吸入體內,幾乎造成了周圍的氣機真空。
面具人運轉神印訣,一掌拍中了越百川的面門!
越百川不閃不避,以頭接招,身體沒有絲毫搖晃。
這一掌仿佛打中了純粹由天地之力組成的牆壁,毫無半點效果!
面具人冷眼盯着越百川,輕聲道:「你現在這副模樣,甚至還不如妖物順眼。」
越百川的體形已經接近四米,皮膚如玉質,雙眼閃爍着明滅不定的清光,一把攥住面具人的手腕,「對二品如此了解,看來真是我的老朋友。」
咔嚓一聲!
他將面具人的手腕捏得傳出裂響,絲毫不急着奪回禍星劍,而是伸出手指點了點那張面具:「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哪一位老朋友,這麼多年都沒有半點進展。」
面具人的眼神極冷,「明知是錯的路還要走,那便不叫進展。」
越百川玉雕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兩指掐住面具,輕而易舉就將那張面具捏碎。
正當他想要看清面前那張臉的時候。
他的身體忽然一顫。
背後飆出一股近乎透明無色的血液!
口中也嘔出血水,幾乎受到致命重創!
面具人當機立斷,揮動禍星劍釋放無窮灰氣遮住身形,隨即轟然御空而去!
「魏求仙!」
越百川張開大手向身後抓去,「你想死!?」
九星宗伏魔刀主身法輕盈,宛如乘風御氣,飄然避開了越百川的手掌。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他甩去掌鋒的幾滴無色血液,淡淡道:「我只是不想見你為了一把邪劍折損自身,耗費本就不多的壽元。」
「刀主!」
古景同飛身而來,表情極為難看:「你這是……」
親眼看到刀主從背後偷襲越百川,古景同此刻已經有些錯亂了。
九星宗內部雖有些不和,卻沒到這種同門相戕的地步。
何況還是兩個身份與輩分都不低的三品。
他正想出言相勸。
就見魏求仙向他微微搖頭。
古景同頓時沉默下來,忍不住狠狠揪了把鬍子,接着無奈道:「事已至此,再去追他也來不及了,兩位,切莫衝動行事。」
就在這幾句話的工夫,越百川背後深可見骨的傷口早已癒合。
但他的身體也在縮小成原本的模樣。
天地之力順着背後傷口散去,再也維持不住那近似神人的體態。
他的臉色鐵青:「這一刀,我記下了。」
「無奈為之,小弟向你賠罪了。」魏求仙極為敷衍地一拱手,根本沒有多少歉意。
越百川終究還是有所忌憚,冷冷地瞥了魏求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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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什麼都沒說,身形一縱便朝九星宗的方向飛去。
雖然魏求仙此刻無刀在手,越百川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殺他。
伏魔刀主這個名頭,在新弟子之中或許沒有多麼響亮。
可他這種老人仍然記得魏求仙的本事。
忍下這口氣雖然窩囊,但總比在這裏白白挨幾下狠的要強。
「刀主,你這又是何苦?」古景同長嘆一聲,「越百川的輩分太大,連劍主見了他都要稱上一聲師伯,今天你這一刀劈下去,往後的日子怕是更難過了。」
「他越百川的輩分大,難道我的輩分就不大?」
魏求仙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劍主叫他師伯,是因為他當年成了真傳,我雖沒成真傳,卻也是和他同輩的老東西。」
古景同嘴唇微顫,「你倒是無妨,不移身為這一代的真傳大師兄,有你這麼個師父可真是倒霉得很。」
魏求仙淡淡道:「所以我讓他離開九星宗接手武盟之事,也算是提前送他去避禍了。」
「你讓不移去接管武盟?」古景同一怔後,苦笑道:「那就更糟了。」
「哦?」
魏求仙故作不解,「此話怎講?」
古景同將先前之事原原本本轉告魏求仙。
其中就包括自己與楚秋定下的規矩。
武盟之事上不至四品,范不移身為九星宗真傳,同時還是武評四品,這種實力顯然超出太多。
儘管古景同不怕那位夜主因此遷怒自己,但還是感覺自己失信於人,老臉掛不住。
「原來禍星劍是因他而失控,那就難怪劍主至今都在裝聾作啞了。」
魏求仙不以為意道:「若真沒個四品坐鎮,武盟如何能為江湖做表率?此事交給不移正合適,你就不必擔心了。」
古景同知道這位刀主向來不喜歡把話說清楚,也只能搖頭道:「今日之事,就算劍主不過問,宗主那邊也要有個交代。」
「那也好辦。」
魏求仙戲謔道:「你先前一口一個楊垂皇,九星宗內聽得真真切切,宗主早就下令傳與江湖,聯手神印山誅殺此賊,只要宰了他,交代不就來了?」
「那人未必是楊垂皇……」古景同回想先前的交手,眉頭緊皺。
「他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魏求仙拍了拍古景同的肩膀:「楊垂皇連魔門的因果都能背,自然背得下這口鍋,否則那人為何偏偏選擇冒充他呢?」
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魏求仙沖古景同笑了笑,也是飛身而去。
古景同轉頭看去,才發現他飛往的方向並不是九星宗。
頓時察覺到自己中計,暗罵道:「說了一堆廢話,不還是要跑路?真他娘的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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