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駕漆黑馬車,在那人群簇擁之下緩緩駛入城門。
拉車的,是頭身高體壯,神異非凡的驢子。
尋常高頭大馬,在它面前都會黯然失色。
紫衣開道,巡事隨行。
在那漫天飛雪之下進入帝京的車駕之中坐着的是誰,眾人心中已有答案。
「那就是大離新夜主……」
「好大的排場。」
「護國司這些年在搞什麼?還能讓監察司保有這種實力?」
人群之中,有人沉吟,有人感嘆,也有人突然把矛頭指向了護國司。
或者說,是指向了當今大離最炙手可熱的權臣。
易太初!
「易司主,這位就是你的手下敗將?」
站在易太初身旁的中年武夫咂了咂嘴,「難怪陛下要封你為『武功王』,你連他都能打贏,確實有這個資格了。」
能夠圍站在這邊的官員,大多都有修為在身。
對於這句話,自然聽得極為真切。
一道道意味深長的目光,頓時向易太初看了過來。
那中年武夫雖然沒有明說,但這句話顯然是在懷疑易太初欺君罔上,謊認功勞。
雖說現場武夫,能到五品的也只有寥寥幾人。
可就算沒到五品,起碼知道武夫九境的存在。
端看這位大離夜主造成的陣仗,就知道不是個好惹的。
能近乎毫髮無傷地贏下這位,你易太初難道已經突破了三品?
面對這些好似看熱鬧一樣的目光,易太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而是主動邁步走出人群,迎着那群浩蕩入城的身影走去。
在前方開道的二人抬頭看來。
祿墨握住腰間刀柄。
黃江卻是攔住了她。
那如同鷹隼般的雙眼看向易太初,露出笑意:「易司主何故攔路?」
「夜主回京,百官相迎。」
易太初沒有理會黃江,目光盯着那輛黑色馬車緩緩說道:「能得如此殊榮之人,放眼大離屈指可數。你若不踏出車駕現身一見,恐怕寒了諸公的一片熱心,又將為你開路的國師置於何處?」
黃江與祿墨依舊攔在易太初面前。
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對他出手。
在他們身後。
一眾腰挎玉鱗刀的青衣身影也都握住刀柄。
全然不懼這位四品神通。
直到這時。
易太初的目光終於從馬車移開,仿佛現在才看到這群人,語氣依舊平靜道:「監察司的青衣掌事只剩下這些人,你真要把他們折在此地?」
監察司的黑衣,白衣,青衣,紫衣,各有含義。
到了青衣這個級別,就已經是監察司明面上真正的中流砥柱。
當年方獨舟退下之後,青衣掌事就是被重點關照的對象。
等到新皇登基,扶持護國司的這些年頭。
青衣司事更是被拆得七零八落,幾乎不存。
如今能湊出這些人,就算是監察司最後的家底了。
所以易太初的話,並不是威脅,更像是發自內心的詢問。
鏘!
祿墨拔出古拙刀,冷冷說道:「為夜主而死,正是監察司之人的職責。」
話音剛落。
城門前,傳來一片整齊的拔刀聲。
無數把玉鱗刀同時出鞘。
在黃昏微光之下,折射出如同火焰般的光芒。
面對如此場景。
那名老者怒聲說道:「反了你們監察司不成!?把刀收起來!老夫……」
「湯尚書。」
在這一片拔刀聲中,黃江淡淡說道:「什麼時候輪到你兵部來命令監察司了?」
兵部尚書湯鵬池臉色驚變,近乎咬牙切齒道:「黃江!」
若無旁邊人拉住他,恐怕他此時都要衝過去與黃江拼命了。
這時,那名始終站在易太初身邊的中年武夫也邁步而來,口中嘆道:「黃司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監察司拿的是朝廷俸祿,就該為陛下效忠才對。
當年方老爺子還在的時候,你們這幾個義子義女想要迎他回朝,做些離經叛道的事也就算了。
現在老爺子都已作古,你們還真想要倒行逆施不成?」
他來到近前,面朝那輛黑色馬車,拱手說道:「在下宗昔封,龍威營統領,見過夜主。」
隨着他的主動現身。
又是幾名軍中將領站了出來,顯然也是在表露態度。
如果監察司真的打算在帝京生事。
他們自然不會眼睜睜看着。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句話,說得不錯。」
終於,黑色馬車內,傳來一個帶有笑意的聲音。
緊接着,那嗓音話鋒一轉,「不過,自從老頭子退下之後,監察司就沒再用過朝廷的撥款,等到護國司成立,更是連一份俸祿都沒再發過。
如果諸位要聊這個,陛下是不是該把欠的銀子結清再說?」
此話一出。
戶部尚書便已露出凝重的表情。
而那龍威營統領,更是無可反駁。
這些年監察司過得是什麼日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分明。
如果不是底子還算雄厚,早就被拆成空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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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別說撥款,不從監察司那邊掏銀子來培養護國司,都算是方獨舟當年把監察司的產業藏得夠深。
有意防了這一手。
眼見道理講不過,宗昔封尷尬一笑,正要再找補幾句。
易太初卻是淡淡說道:「就算你認為朝廷虧欠了監察司,但是,你也不要忘了,沒有大離,就沒有你們監察司的存在。
方獨舟當年留給監察司的那些東西,本來也就屬於大離,屬於陛下。」
馬車內傳來一聲反問:「你想跟我抬槓?」
易太初緩緩搖頭:「這番話到底是對是錯,你心裏清楚。
叫他們收刀退後,進宮面見陛下,跪謝聖恩。這是國師給你的台階,你必須要接住。」
隨着他說完這句話。
前方那輛馬車內安靜了瞬息。
緊接着,傳出意味深長的笑聲。
「這麼多年過去,林聽白還是這麼喜歡替人做決定。
不過,想替我做決定?」
嗡!
一聲劍鳴忽然響徹長街。
漫天飛雪連成一線。
仿佛從天空倒卷,撲向易太初!
易太初穩立原地,抬眼看向那把從天而降的鐵劍。
血雁閣名劍忘憂刺向他的眉心,劍氣縱橫,與他身前那一片弧形氣罩相互消磨。
咔嚓!
易太初的腳下地面開裂,勁風席捲四周,將當朝諸公吹得東倒西歪!
直到這時。
馬車裏才傳來冷漠的聲音。
「他應該親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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