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存亡?」瞿帝面色微變,「這就是你卜出的卦象?」
瞿山感覺到帝王的威懾兜頭壓下,仍然硬着頭皮道:「是。」
他從袖中掏出一卷食指粗細的紙,雙手呈給瞿帝。
今日雖倉促而來,但並非隨便找了一個隨隨便便就能拆穿的藉口,他前不久的確曾經秘密卜過國運,只不過當時抓了十幾個奴隸轉移反噬,並未受傷。
這一次若不是過於危急,他也不會親自冒險。
瞿帝看完卜辭,面色快要比瞿山還難看了。
此次遭受三國圍攻,內有叛軍作亂,情況確實很不容樂觀,可是瞿國近代曾經有過比這更加艱難的歷史,彼時險些滅國,好在瞿人善戰,終究還是抗過來了,如今的形勢比之當初還要好上許多!
瞿帝顯然忽略了兩個很重要的因素——民心和意志。
那個時候,瞿國百姓尚未疲戰,被人打上門,自然萬眾一心奮起抵抗。
然幾十年的頻繁征戰並非民心所向,意志也經不起消磨。
可惜,在瞿帝眼中,那些叛軍不過烏合之眾,大陳國與盧昌國聯軍數量雖大,但兩國已經至少有十年沒有打過仗了,瞿國每一支軍隊都是精銳之師、百戰之兵,怎麼可能輸呢?
卦象明明白白的顯示,瞿國有氣數將盡的跡象。
瞿帝相信瞿山不敢在此事上作假:「此卦當如何破?」
「微臣今日前來正為此事。諸位皇子氣運加身,陛下派一位皇子前去平叛,或許可以破此局。」瞿山感覺對面那人情緒更差了,連忙又找補道,「陛下是天下之主,氣運自然最盛,然千金之軀不坐垂堂,陛下萬萬不可親身涉險!」
瞿帝微微挑眉:「那你覺得應該派誰去平亂?」
主星未定,所有的皇子都有成為主星的氣運,只是強弱不同而已。
瞿山想也不想便道:「相王勇武擅兵事,最為合適。」
他知道自己一旦推舉哪個皇子,那人必遭瞿帝忌憚,待平叛成功,軍權在握,恐怕就會淪落到與肖家軍一樣的處境,但他壓根不在乎,那些個皇子死活關他什麼事,他只要自己活!
所以,此番他是用了十二萬分的真心推薦。
相王身上氣運最強,也是八位皇子裏最擅長領兵作戰的一個!
瞿山離開之後,瞿帝靜坐了片刻,問身邊太監:「去查查瞿山。」
「喏。」太監一瞬間想了很多,試探問道,「聖上是懷疑雲湘侯弄虛作假?」
「你還是不了解瞿山。」瞿帝冷笑道,「一個惜命的自私小人,為了卜算國運甘願承受反噬?你說怪不怪?」
瞿山惜命,貪戀榮華富貴,什麼國運、天下,在他心裏抵不上自己一根毫毛。這是瞿山的致命弱點,這也是為什麼他手握玄道勢力,瞿帝卻還能容下原因之一。
「相王」瞿帝眯起眼睛。
相王是他第二子,除了太子之外,最為優秀的一個兒子。
瞿帝不覺得相王收買了瞿山,畢竟得有多蠢才會用這種方式出頭?只是瞿山如此急切舉薦,可見相王身上的氣運必然極盛,甚至可能強過太子。
「去傳司天監。」瞿帝道。
內侍領命:「喏。」
瞿山回到府中,躺到床上剛要眯着,突然病中驚坐起。
糟了!怕是露餡了!
他怎麼可能拿自己的命冒險呢!
他急忙招來親信,急聲吩咐:「快去,把上次卜國運承噬的那十幾個奴隸殺了,做成被反噬而死的樣子好好安葬。」
只要瞿帝派人來查,多半就會誤以為他事先準備了承噬的替身,只是料錯了反噬之力才會受傷。
這只是最好的結果,能不能過這一關卻不好說。
瞿山深知論精明論心機,自己遠不是瞿帝的對手,幸虧如今的瞿帝行事不似年輕時果斷,否則他現在恐怕人在亂葬崗了
巨大的危機感令瞿山心中隱隱起了擁立新主的念頭。
流州,妙元觀。
「徐、陳、盧昌三國反應迅速,配合默契,必是早有勾結。如今西北危急,我卻一直被晾在這裏,連戰況都無法第一時間知曉。」即便肖紅帆心志堅定,此刻亦難免流出一絲焦躁。
對於瞿國和瞿帝而言,朝中還有其他將領可以用,然而肖紅帆若是在此等危急之際無法與大軍共進退,無疑十分不利,撇開利弊不談,她心中亦十分擔憂肖家軍和西北百姓。
宴摧在從雁南記憶中翻出關於朝中局勢的記憶,冷靜分析:「這一次恐怕你只能耽擱在流州了,我猜朝中會推舉一名皇子領兵前去平亂。」
肖紅帆抿唇。
「我若是瞿帝,必會趁着此次西北軍元氣大傷之際,派人過去全權接管,而此人極有可能是相王,屆時他在西北有了一定勢力,也必不能為瞿帝所容。」宴摧篤定道,「待戰亂平定之後再將你調回去,令你二人相爭。」
「相王素來瞧不起女人,若真是他去平叛支援,你所預料之事恐怕真的會發生。」肖紅帆恨恨拍桌,「那我就只能眼睜睜等着嗎?」
宴摧知曉肖紅帆雖然算不上頂頂聰明,但也絕不是個蠢人:「你還沒有走投無路。」
肖紅帆微詫:「我如今當真是沒有辦法。」
「既然西北註定顧不到,何不佔住西南呢?」宴摧緊緊盯着她,「想辦法發動西南戰爭,掌握西南兵權,你不是想不到,只是不願。」
宴摧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漆黑的眸中一片平靜,肖紅帆迎着這樣的目光,不禁怔怔。
不知是誰說過一句「謀士心硬如鐵」,她從前嗤之以鼻,如今卻突然信了。
手帕之交從雁南和謀士從雁南,完全不一樣。
宴摧發現了肖紅帆身上一個致命的「缺點」,在她心中,人命很重,甚至令她無法做到為了大局犧牲無辜之人。
他嘆了一聲:「如今徐國龜縮不出,平靜只是暫時,他們趁機咬下一塊瞿國一塊肉,瞿帝能咽的下這口氣嗎?早晚要有一戰,何必待來日。還是你害怕背下這罪孽?」
屋外幾個人雖然很「君子」地讓他們單獨談話,但修為已然恢復一半的情況下,連宴摧輕微的嘆息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師玄瓔篤定:「她將來必會敗於心軟。」
其餘幾人皆點頭贊同。
生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無論是主動或被動,每一個向上爬的人腳下都踩着累累白骨,心軟猶豫就會成為他人腳下的白骨。
師玄瓔把手放到自己心口,羲女之心自從融入之後便沒有動靜,內窺亦找不到任何蹤跡,仿佛消散一般,但她沒有忘記。
早晚得弄出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