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很多血。
艷紅鮮血順着纖細女人身下石磚的鏤空和縫隙蔓延開來,一路蜿蜒至看不見的盡頭。
盡頭深處,有個高大男人步伐慌亂飛奔至那女人身邊,顫抖着雙手,仿若抱着珍寶似的把那女人緊緊抱在懷裏,眼神空洞嘴裏焦急的喊着找大夫。
鏡頭一變,已然是另一幅不同景象。
臥室里擺着奇奇怪怪的陣法,房裏周圍還插了一堆香燭,中央坐着的是那位高大男人。
只不過,這次那男人似乎許久不曾打理過儀容,披頭散髮、衣服髒亂、宛如一尊雕像一動也不動坐在那兒,懷裏抱着明顯被蓄意破壞得零零碎碎做工精美的衣裙。
罄獄,那人是罄獄。
沒想到我竟然會發了這樣的夢,更沒想過我還會夢見他。可是為什麼那房間裏邊會變成這樣?
夢見他也就算了,醒來沒多久那位罄先生也一大早就來了。一看見他就沒什麼好心情。
「你很閒空嗎?天天都來的。我很感激你救了我,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好…這樣吧,雖然用錢來報答很俗氣,但我也想不出還能怎麼報答了。你說吧,我該給多少?可是你別趁火打劫,我沒那麼多錢,你可別說個大數目。」我看準媽媽不在這裏才這麼說的,要她在這裏,我肯定不敢這麼說話。
「這倒不用,只要妳每天來我家幫我打掃房子、煮飯、洗衣,就可以了。」清冷的聲音不緩不慢的響起,「專門服侍我,就用這來報答吧。」
我眯眼瞪了瞪他,無聊。
「你慢慢等。」
「好,我等。」
我深吸口氣,不再理他。
「我找了妳好久…」
我毛骨悚然,這似來自幽暗深處之聲音透着一股陰森味道,讓我有種掉進了圈裏,被人抓住了一樣。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去看、不去理、不去聽他說了些什麼。
一直到護士進來了,我才知道原來我都一直繃着。
我悄悄捏了捏肩膀,好酸。
護士把輪椅推到床邊,要推我去給我骨折的地方拍個片子,看骨頭癒合得如何。
我撐着自己的身體,想要搭着護士的肩膀自己坐到輪椅上,結果我忘了旁邊那人。
直至我被人輕抱起放到輪椅上了,我才回過神。基本有他在,我根本就不用自己這麼幸苦慢慢挪到輪椅上,或讓護士攙扶着我把我扶坐到輪椅上。
「你以後,不要再沒經過我同意就隨便抱我、碰我,很噁心。」
他一愣,握緊拳頭,緩緩抬起似是可以吞噬人的冷冽眼睛盻瞪我,冷冽中又附着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我懶得看他,催促着尷尬站在一邊的護士,趕快推我去拍片子。
在醫院裏再呆了有兩個星期之久,我才被恩准可以回家。一踏出醫院,有種解脫了的感覺,好舒服,同時也代表着,我不會再見到他了。
那與罄獄不管哪方面都一模一樣的罄玉先生,媽媽口中的好人。
這就是孽緣了吧,出車禍也能碰到他,被他救了送進醫院,多麼熟悉的場景。還有他偶爾說的話,都有種再一次讓我重臨我不想再想起的事情。
縱使我不想再見到他了,可還是不可避免一次又一次地與他相見。我出院沒幾日,媽媽就說要請他吃頓飯,感謝他的幫忙。我沒意見,即使有意見,也不會被採納的。
不過幸好,是全家人與他一起吃頓飯,我也就樂得埋頭吃飯,說話應酬這些活兒就交給家人了,只有他與我說話了,我才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理他。
還有就是,每次去醫院復檢,也都會遇見他。我皺着眉頭瞪他,真是討人厭,為什麼就那麼陰魂不散?
我手裏拿着媽媽給我的一張紙張,上面是一家公司的地址,和招聘啟示。會計助理,跟我以前的工作性質一樣。
本來我已打算開始着手準備找工作了,還沒開始正式找,媽媽就說她知道有間公司現在正在招人,說完把紙張遞給我,讓我去試試。
試試就試試吧,也沒什麼,不成功就換另一間。
我站在這公司門外,頓時就有些膽怯,這公司的規模似乎很大啊…要不要進去好?可是已經約好時間了,臨陣脫逃不好呀…
算了,別怕。
出乎意料的,並沒有遇到什麼刁鑽問題,只是簡簡單單的一些誰都能回答的問題,答完後就直接問我什麼時候能上班。
這麼緊急嗎?
應聘完,填了些資料,才慢慢搭電梯下樓。我站在公司大門外抬頭看着外觀設計得大氣沉穩的招牌,下個月就要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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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速的把賬目輸入電腦里,爭取把這疊資料都給輸入完。
我進這間公司,已過了五個月,和同事之間的關係也挺融洽的,主管為人也和善。總體來說,這裏的氛圍比起我以前在那裏工作過一段時間的公司,要好太多,連薪水也比以前的薪水多了一倍不止,拿了都有些心虛了…
「鸞清,進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
我忐忑不安的站在主管面前,是不是我出了什麼差錯?
「別緊張,坐。」
對着主管笑眯眯的臉,我才放鬆了下來。
「叫進妳來,是要和妳說件事。」
「說…什麼?」
「就是公司決定調妳職,讓妳擔任董事長的私人秘書,同時也意味着,也會把妳調往另一個地方。當然,薪水會是現在妳拿的多三倍。」
「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的突然?還有,秘書這職位我完全不曾接觸過,也不知道要怎麼做啊…」
「不會可以學的。這段時間我觀察過了,妳很適合這職位,細心、有耐心、不浮躁、不多嘴、也不說是非,勝過其他的人選。我是覺得,鸞清,妳還年輕,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也不是不好,只是妳也應該試着去另一個地方闖一闖,見識見識,開開眼界,一直局限在一個地方,對妳並沒有太多的好處的…」
「調職…就代表我得離開家裏。」
「嗯…妳還是可以回來的呀,又不是不能回來了。」主管笑呵呵的繼續說:「這樣吧,如果妳覺得到了那裏無論如何都適應不了,妳告訴我,我會把妳調回來。我向妳保證,會計部門永遠歡迎妳。」
「我想考慮考慮,可以嗎?」
「當然可以,可是我還是希望妳可以接受,畢竟機會難得。」
我承認,我耳根子軟,每次被人說一說服,我就會想要答應了。剛主管那樣說,我都快要點頭答應了。
可另一方面,我也確實心動了,我想去外面看一看。
看看,外面的世界。
回到家裏,我就把這些事和爸爸媽媽說了。
「調職?」
「嗯…當董事長的私人秘書。」
「為什麼忽然調職?」
「他們覺得我適合這職位…他們似乎有篩選人選,觀察一段時間後才決定要選誰,剛好就選到我了…」
我們討論了很多,到最後,他們選擇把決定權交到我手上,讓我自己決定。
「妹妹,我就一個要求,別老發呆,這樣很容易被人欺負了去,還有多長個心眼。」
不老發呆就不容易被人欺負了嗎?
「好。」
「爸爸也沒什麼好說的,妳也大了,爸爸不能干涉太多。總之,出門在外,凡事都得多加小心。」
「嗯,我會的。」
討論的結果,就是我選擇接受這董事長私人秘書的職位。
也不知道是不是董事長很缺人手,我一答應,調職的相關文件在當天就批下來了,而且時間也很趕,要趕在月底前去到那裏,現在都已經月中了…可是我也不用發愁,人事部的人辦事很快,當天就把機票給我了。
我隨意一瞥,竟然是一個星期後。
我回到家急急忙忙的把我出發時間告訴家人,當晚就全家出動把要買要帶的東西都買了,有的找不到就明天去另一個地方再找。除了用的,還買了一堆我吃慣的藥、維他命,和我家鄉的土產。
整理好後竟然有兩大行旅箱和一個中等手提包。不知道我去到那裏後一個人扛得動這些嗎…
在要出發的前一晚,媽媽一直在我房裏進進出出的,交代這交代那,小心這小心那。
「媽媽…這些我都會的,我也會很小心,我是個宅女啊,肯定很少出去哪裏走來走去的,您別擔心…」我抱着媽媽,癱在她腿上和她保證。
「唉…這是妳第一次自己去到這麼遠的地方啊,身邊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有什麼事找誰幫忙好?」
「您忘啦,苡溦在那兒啊,我和她同一個城市…」
「哦,對,我都忘了…有個熟悉的人也好,去到那裏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問苡溦,可是也別什麼事情都麻煩人家,知道嗎?那裏的天氣和這裏不同,妳也要多注意,多打電話回來,知道嗎?媽媽也會常打電話給妳的。」
「嗯嗯,知道了。」
「要帶的東西都帶齊了沒有?都檢查好了嗎?」
「都帶了,都檢查了,缺了什麼也可以到那裏後才買的。」
「好了,明天要早起,快點睡覺。」媽媽拍拍我屁股,起身走出我房門。
「媽媽晚安。」
「晚安。」
第二天,在臨上飛機前,我和爸爸哥哥互相擁抱後,就抱着媽媽不肯放手了。時間還沒到根本沒感覺,一到了,才知道原來自己會這麼捨不得,到最後還哭了。
「不哭了,不哭了,都這麼大人了,還哭…」
我一邊抽噎一邊答:「老人家夠大了吧?他們也會哭啊…」
「亂來。」
我看看時間,差不多要進去了。
「我要進去了。」
「到了記得打個電話回來啊。」
「嗯。」
「自己一個人要多加小心。」爸爸說。
「好。」
哥哥抱了抱我,末了對我說若是被欺負了,就回來,別繼續留在那裏。
我笑了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