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敕令】一道秘法的功效是增長威勢,驅使他人,雖然效用不大,可命令差遣些凡人低修並無問題…餘下兩道秘法雖然有進度,可並未修成,沒有什麼效果顯現,用處並不算大。
不過秘法本就不是增強鬥法的道術,估摸着即使這九道修圓滿了,對鬥法的幫助也不如一道【甲子魄煉戟兵術】。
李周巍稍稍思量了,按耐住心中疑惑,便準備再去問一問李清虹,遂沉神閉關。
【陽元】的修行並不困難,時間轉瞬即逝,洞府外傳來微微的顫動,他緩緩睜開眼,外頭傳來鳶紫恭敬的聲音:
「稟大人,瀅首一族親自上報,法器已然煉好,恭請大人前去查驗。」
洞府的大門轟然開啟,李周巍身形化光而起,在她身邊顯現而出,鳶紫躬身引路,那老道士依舊恭敬地跟上來,身旁還跟了一位少年,銀冠羽衣,看起來是北海席家的修士,不敢多言,低眉順眼地跟在後頭。
李周巍特地慢了一步,這少年卻遲遲不開口,待到李周巍上了法壇,他這才覷見了時機,道:
「霄雲觀席南慶,見過大人。」
李周巍『嗯』了一聲,從入車駕轉身的間隙看了他一眼,將帘子稍稍掀起一點邊角,答道:
「北海席家,世修雷霆,皆是正道,本應多多往來。」
席南慶答了一聲,再無話可說,車駕飄搖乘雷而起,穿過重重雲靄向上,李周巍低低望了一眼,山上的一眾道士井然有序地散了,老道則將洞府中的蒲團桌墊一類的東西取出,給周邊的幾個中年修士分起來,應當都是年紀大且無嗣的。
他收回目光,雷池的紫白色光彩在雲層中浮現,黑霧重重,仿佛有無限雷霆醞釀其中,散發着危險且沉重的氣息。
按着先前的路踏雷液而入,上了銀白色的閣樓,李清虹依舊坐在原先的位子上,這會長發披散下了,案上多了一枚藍金色的葫蘆,女子淡紫色的眸子盯着他,笑道:
「明煌,看看這法器。」
李周巍落座,輕輕掂量了葫蘆,手感重了很多,李清虹道:
「與先時的預測相差無幾,這法器轉淥成合,以齊金【塘部辛金】填補,沉重了十四斤七兩,多了以合水附加、侵蝕敵人法力之能,比先前還要厲害,瀅首一族是過來修築陣法的,無論煉器手法還是道行都是一等,這可不是隨意修一修塗一塗,就算它的原主人站在面前也認不出了。」
「合水是百川奔流之歸處,又添了【塘部辛金】,齊金是收歸保養之金,便可以容納靈水,存在葫蘆之中蘊養,能延緩一些靈機消逝,一些仙基造出來的符水可以存入其中。」
「多謝大人!」
李周巍聽得連連點頭,將之接過,收入袖中,謝了幾句,道:
「齊金倒是奇特,我在海內並未見過幾次,倘若是收納之金,估摸着家裏頭的幾樣能存納靈物的法器也用此物調解過。」
李清虹微微一笑,答道:
「我雖然不修金德,可近些日子也讀了些秘藏,這猜測十有八九是對的,如今齊金已經很少,這也是為何古代法器往往能存續靈物,如今的法器卻大都不能。」
「說起這事…三金之事困擾我家很久,即使水德不曾證全,也是稱之五水,為何金是三金?蛟哥私下與我研究過好幾次,卻一無所得,我問過了…」
「原來是這兩道果位上都有人,又皆在天外,狀態很難言說,龍屬的意思是…這兩道難修罷了,還不可證,於是到了今天這個尷尬的不上不下的地界。」
「雖然海內海外偶爾有見到這兩道的靈物,可築基修士都少得可憐,紫府一級的靈物也已經不再現世,只能由古代遺留傳下、或是古代法器中取出…至於這兩道的紫府修士…聽說這千年以來不到十個,都是天驕,卻誤入了這兩道歧途,最後在紫府初期蹉跎而死,當世只剩下一位了。」
李周巍心中生疑,答道:
「聽聞諸法之間有轉移煉化之道,淥解合水、為兌借庚之法,這兩道金德,能否用類似的法子得到?」
李清虹搖頭道:
「那便不得而知了。」
李周巍若有所思,卻想起了蔣家之事,暗忖道:
『難怪…難怪王家真人為取【六辛齊金】硬是把一件古靈器給毀掉了…那空殼還留在家中,原來是齊金不再誕生…王家逍金當世,只要有轉換之法,哪一種做不到?何必要千里迢迢來毀一件古靈器,既然王家都不行,恐怕也是轉換不得了。』
他心中敞亮,自覺大有收穫,遂點頭:
「難怪說三金顯世,金德便是證全了,若是這麼來看,果然是齊全了。」
一盞茶歇了,李周巍問道:
「還有一事要請教大人…可知秘法一事?可有修到築基後期,秘法已然有了些道行的例子?」
李周巍曉得問李清虹就是問龍屬,好在自己身負命數,龍屬也是知道的,便敢大膽來問,誰知李清虹一怔,搖了搖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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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秘法都不曾修過,自然不曉得其中之事。」
李周巍只能罷休,在這雷池中稍稍聊了一陣,終於起身拜別,答道:
「這次多虧了大人,我歸去繞行礁海,在太遏島換取了法器,便順海而下,往朱淥海換取資糧,回宗泉島一帶閉關修行。」
李清虹頷首,送他出了閣樓,輕聲道:
「老大人年紀大了,請他多多保養身體,我囿於一池,不能脫身,同樣想念得緊…我已修成雷身,望月湖上若是暴雨誕雷,閃爍湖面,權當是我來探望大伯好了。」
「晚輩定然轉達。」
一直走到雷池之邊,她朱唇微啟,躊躇了一陣,似乎有囑咐的話,又顧慮身份,終究咽下去了。
李周巍看在眼中,長長行了一禮,也並未說些承諾與誓言,駕起光來,往西而去。
……
望月湖。
晨曦照常升起,絳衣青年正站在閣樓高處,眺望着整片湖洲,身後躬身站着一位黑袍青年,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幾歲,腰上配劍,很是恭敬。
絳衣青年緩緩收回目光,把視線停留在手中的小信上,眉頭微皺,顯出幾分冰涼的不屑,低聲道:
「孔孤離死了…」
身後的青年面色冷靜,行了禮,答道:
「屬下也是得到消息…沐券門辦得很是熱鬧,恐怕還需派人過去。」
孔家投了沐券門還沒幾年,便遇上了東海動亂,作為孔家碩果僅存的兩位老人之一的孔孤離本在東海被委以重任,便替沐券門馳援紫煙,不曾想半途被純一道埋伏,死在半途。
消息傳回,孔孤皙嚎啕大哭,可還沒哭出幾句,朱宮真人親自去純一道找廣篌真人的麻煩,鬧了好幾日,回來便將孔夏祥提拔為位高權重的護法,連着賜下好幾個嫡系的婚約,以此為彌補。
而孔孤離的喪事也是辦得風風光光,以最高的頂格處置,這老人的子孫都快死光了,找了血脈中最小的孔家少年,朱宮真人親自收了徒,請了諸家前來弔唁與觀禮。
這大動作鬧了好幾日,李絳遷也是時時關注着,當下把手中的信折好,搖頭道:
「陳鴦,弔唁的人馬必須隆重,沐券門要加強與孔家的聯繫,做到難以分離的地步,我李家更要避嫌,還需你親自帶人去一趟。」
他囑咐道:
「還需注意着…不要與孔家人多說閒話,孔孤皙是不會找你的,而如今我家又是紫府一級,也不會做出什麼醜事來斷絕關係,只讓你吃些冷淡臉色。」
「屬下明白!」
前去沐券門還真不是個好辦的活,李絳遷還在暗暗提防着玄沐道統離間李孔,逼着孔家不得不抱死沐券門的大腿,倘若去那頭的是丁威鋥這些個強硬脾氣的,指不准要鬧些臉色,崔決吟身份又特殊,陳鴦辦事一向周全,心思又深,交給他最合適不過。
陳鴦奉命退下去,李絳遷依舊在高台上站着,等了片刻,見着崔決吟從台下上來,行了禮,雙手奉上來一枚玉簡,恭敬地道:
「稟家主,前些時候設立的密林中道苑,族上諸多凡人族人已經入內求學,前幾日一一考較,如今有了結果。」
「縱使是凡人讀起道經,同樣有研讀天分高低,有些人雖然不能修行,也能通讀道法,或有些人刻苦些,勉強能研習一二,或有些家中託了修士指點,略有所成…」
李絳遷皺眉道:
「有修士指點,還用得着來密林學道?」
崔決吟略有尷尬,答道:
「家族設立密林道苑,本是為了家中貧寒子弟,可設立了幾月,大部分族人都前來求學了…一是家中修士沒有太多空閒指點,二來…也指點不了多少。」
李絳遷微微一愣,搖頭道:
「是我高看他們了。」
真要計較起道法,尋常散修會那一兩道法咒而已,家裏的客卿除非會畫符靈植、煉丹煉器,否則到了練氣也沒什麼道行可言,只有到了築基,仙基煉就,觀天地自有些通明。
雖然李家是仙族,道書豐富,嫡系也要練氣才稍有些道行,家中幾個練氣也就李周昉、李周暘兄弟有些空閒,這兩位就算再愛護族中子弟,也是不能放下修行去教導凡人的。
故而密林道苑求學者眾多也是預料之外、情理之中了,李絳遷笑着搖搖頭,答道:
「倒是意料之外的好事,那幾個院子漸生的隔閡也能化解一二…你給這些孩子分批…把不同脈、不熟絡的搭在一起,同院子的分開,讓他們好好熟悉…」
他這人見縫插針,稍稍做了改動,崔決吟仔細記下來,繼續道:
「確有幾人對道法頗有理解,常有驚人之語,可無法修行,多少天分也無用了。」
李絳遷抬了抬眉,忖起來:
『符種有靈竅之能…興許這些孩子可以去求一求…可惜能展露天賦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遠不止六歲,也早就暴露了不能修行…並無大用…罷了罷了,倘若真的天資卓絕,如闕宛一般,符種自會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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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擺手讓崔決吟下去,忽然發覺天頂上有清氣上浮,絲絲縷縷,掃去雲層,展露青天,又輕又柔,僅僅閃動了一陣,迅速萎靡下去。
李絳遷思慮了一番,仔仔細細看着:
「這一番天象,我倒是從未見過。」
不久,便見人來報,在面前拜了,恭敬道:
「稟大人,田氏老爺子田仲青衝擊築基失敗,身死道消。」
李絳遷恍然大悟,搖頭道:
「原來是『清炁』衝擊築基失敗…修『清炁』去築基的,整個湖上也唯獨這老爺子一個了…當年湖中貧苦,他修的是『清炁』道統,年紀太大,如今雖然改了功法,卻終究是晚了。」
他一時間還真有些感嘆之色:
「居然撐了這麼久,雖然【居心沖玄】利仙道、閉關修煉,又清明十二炁,對他來說有頗多好處,終究差了一籌…倘若當年早早修煉的是三四品功法,多些資糧,就能年輕個十歲二十歲,還是有機會的。」
「早時家中雖然沒有天才,外姓的幾個掌事卻都很不錯,可惜了…」
這玉庭衛的人拜了拜,很快退下,李絳遷在台上思索了一陣,青杜的人緊跟着就到了,報了消息,道:
「田老爺子留了遺言,靈蛻要埋藏在黎涇府的眉尺河邊,聽聞陳長老得知消息落了淚,如今李汶大人、安老爺子都動身去了。」
田仲青這老頭的姑奶是項平公的妻子,他本人要叫李玄鋒一聲表叔,身份很顯赫,也是一路崛起的功臣,李絳遷沉沉嘆了口氣,答道:
「給田家人些慰問罷,我記得老爺子在兒子輩絕了嗣,如今主持田家的那人叫…叫田陵來着,如今也是練氣修為,雖然是侄子輩,卻侍奉他如父親,賜下去給他。」
他旋即擺了擺手,讓那人退下去,邁步從高台上下去,答道:
「我親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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