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展鵬的手下退到走廊,嚴少筠進入會客室,把辦公室留給陳彥祖和杜展鵬。
剛才打砸太狠,弄得沒有坐的地方,兩人只好站着講話。
陳彥祖想要幫杜展鵬沖咖啡,但是發現咖啡壺和咖啡粉未能在社團分子手下倖免,只好無奈攤手。
「對不起杜先生,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你的手下太勤快。不如去隔壁律師行借熱水給你。」
「站着別動!」
杜展鵬對陳彥祖明顯還是存有忌憚,尤其一對一的時候,表現更強烈。始終和陳彥祖保持一米距離,右手更是放在後腰處不動。
「我杜展鵬出來混的說話算話,只要幫我搞定官司,我一定幫你們向小莊先生求情。要是唬我或者拖着不做事,別怪我不客氣!還有,她才是大律師。她不出來讓你出來這算什麼意思?」
「杜先生你似乎對制度不是很了解,嚴小姐是大律師,也就是訟務律師,是不可以自己接官司的。按照規定,市民須通過律師也就是事務律師轉聘大律師,不得與大律師有直接的合約或委聘關係。在她確定接受委託之前,最好不要讓她聽到案情,否則在程序上存在瑕疵。打刑事官司就是打疑點打程序,你不是想沒上庭就先輸一半吧。」
試探。
如果這傢伙能指出自己的漏洞,就證明他真的懂法律,不太好應付。
杜展鵬額頭青筋暴起,一雙牛眼圓睜,眼球充血血貫瞳仁。
牙齒咬得咯嘣作響,一個字說不出來。
陳彥祖心頭篤定:他所謂的懂法律,最多就是知道皮毛。法盲一個,不足為懼。
杜展鵬終於開口。
「事務律師是吧,這層樓還有三家律師行,我讓小弟隨便找個過來!」
「你剛才說想讓嚴小姐幫你打謀殺是吧?謀殺是很嚴重的刑事指控,這種大案子,我們更喜歡用自己熟悉的事務律師,這是我們的規矩。這層樓總共有四家律師行,每家律師行都有一位大狀,每一位大狀都有自己的規矩。你如果不接受嚴小姐的規矩,最好換個人合作。不過我要提醒你,每位大狀擅長的案子都不一樣。像隔壁簡大狀,最擅長合同糾紛;對面王大狀,最擅長幫離婚的人爭財產;至於最裏面那個喬大狀,他倒是很擅長打謀殺。不過從你離開的時間推算,應該已經找過他。」
「之前幫我的大狀是他師父!姓喬的說,他師父做不了的CASE他也沒辦法。」
杜展鵬兩眼緊盯陳彥祖:「我問過沙皮狗,知道你什麼來頭。不管你是九龍城寨太子還是皇帝,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我是義豐十二紅棍之一,和我過不去,就是和義豐八千門生過不去,我們」
「杜先生我必須提醒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已經觸犯了港島社團條例第二十條第二款。任何人自稱或聲稱是三合會社團的成員即屬犯罪,初次犯罪可處罰款十萬元及監禁三年,如繫纍犯可處罰款二十五萬及監禁七年。我可以當什麼都沒聽到,不過你以後在外面說話一定要小心,免得因為說錯話被送進祠堂(即赤柱監獄)。」
杜展鵬如同泄氣的皮球,徹底沒了之前的霸氣。眼前這小子雖然是個辦公室助理,但是說話風格和那些大狀簡直一模一樣甚至猶有過之。
一樣可惡!
一樣讓人無可奈何!
動文動武都壓不住對方,只能暫時忍氣吞聲。
深吸一口氣,強壓着怒火:「我侄子被控殺人」
沒等他再說,又被陳彥祖打斷:「你侄子被起訴謀殺,已經上庭,然後你僱傭的大狀突然退出是不是這樣?」
「那個老王八旦耍我!說是什麼心臟病發要去手術,還不肯退律師費。如果我侄子有事,我直接送老王八旦進棺材!」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喬大狀的師父是魏博謙魏大狀,他在這一行很有名氣,最擅長的就是謀殺。」
杜展鵬眼神詫異,顯然是好奇陳彥祖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同時為這層樓的四家律師行工作,他們的情況以及相關信息我當然要搞清楚否則怎麼做事?魏大狀這種行家都放棄合作,證明這個案子絕不簡單。」
「事情是這樣的」
陳彥祖再次打斷杜展鵬:「老兄,我們現在說的是謀殺啊!會判死刑的那種!如果站在這裏就可以把案情說清楚,你就不用找律師了。我會找人去找魏博謙,讓他們把資料移交給我對不起,我是說嚴大狀。」
杜展鵬眨眨眼睛,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如果是這樣,那還讓自己說什麼?
直接說接或者不接,然後就結束好了,還有什麼可談?
現在的港島江湖正好處於一個新舊交棒的時代,傳統社團作風雖然逐漸落伍,但是依舊有着強大生命力。
新派的經營方式,大多數人還不掌握。
義豐是舊派社團,學着新型社團的樣子開公司做生意,用合法商人身份打掩護。社團的確和律師打交道,但對於規則制度一無所知。沿用找刀手做事思路,拿錢出來其他什麼都不管。
杜展鵬也是一樣,他不明白陳彥祖要說什麼,以及和自己聊天目的,就是覺得和魏博謙那次不一樣,自己也很不舒服。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陳彥祖似乎能看穿他的心事。
「大鵬哥一定在想,我什麼都不讓你說,又有什麼可談?」
杜展鵬點頭。
陳彥祖臉上笑容消失。
「我留你在這不是談官司是談要求!讓你手下出去,是免得你在小弟面前沒面子!我說過了,每個大律師都有自己的規矩。嚴小姐的規矩就是,不和不聽話的當事人合作。想要我們幫你,就要對我們客氣一點,我們怎麼說,你怎麼做。不要想着一邊找嚴小姐幫忙,一邊繼續幫莊天就。嚴小姐是好人,我不是!有我在,不會讓她吃虧。從現在開始,收起你的心思,安心配合我們,這場官司就有的打。如果你亂來或者玩花樣,我保證你們兩叔侄都不會有好下場!」
杜展鵬表情猙獰。
陳彥祖態度傲慢。
「少擺臭臉給我看,現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提醒你一句,律師打官司要收錢的!回去記得準備好支票。另外,嚴小姐稍後要到寶山接孩子,我不希望有無關人士打擾,如果嚴小姐心情不好影響發揮,後果很難說。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官司什麼時候可以有進展?」
「我怎麼知道?這是打官司,你當是劫獄阿?排期上庭是法官決定不是大狀決定。我只能答應你,一定會盡力而為。」
杜展鵬兩道粗眉擰成疙瘩。
陳彥祖腳步一動,杜展鵬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陳彥祖的手已經落在他肩頭。
並不是攻擊,而是朋友間鼓勵式的拍打。
「義豐是大公司,不至於連三百萬都扛不起。小莊先生只是你的合作夥伴,不是老闆。不一定每件事都要給他面子。到底是侄子重要,還是生意重要,杜先生你應該懂的。」
過了一分鐘左右,杜展鵬終於開口:
「一個月之內我要看見結果,不管是什麼都好,總之要給我交代,否則今天拿走的,到時候要雙倍吐出來!還有,嚴少筠雖然是落毛鳳凰,也不是你這種土狗可以高攀。別怪我沒提醒你,離那個女人遠一點!」
陳彥祖如同門神守在門口,直到確定杜展鵬一行人離開,才轉身推開會客室的門。
房間內,嚴少筠縮成一團,頭埋在身體裏抽泣,柔弱且無助。
陳彥祖眉頭皺起。
一個柔弱的美女,可以激發男人的保護欲。但一個柔弱的律師,根本打不贏官司。
如果不改變這一點,這場官司不用打就已經輸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