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間,盛紅衣猛然睜眼。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氣。
額際,汗珠一顆一顆的落下。
她茫然的看向窗外,月兒隱去,一輪紅日已經躍出,一夜已經過去,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
心口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隨着她從夢境中醒來,便消失了,無影無蹤。
但她依然清晰的記着。
「姐姐」
她喃喃低語。
是誰?
那夢中的姐姐的聲音,明明應該很陌生,但夢中的她卻覺得很熟悉很親切。
但她可以確定的是,那聲音不是盛玉妃。
盛玉妃的聲音,盛紅衣也很熟悉,柔和輕快,聽她說話,盛紅衣就覺得很安心,有一種屬於家的溫馨感。
可,夢中那個姐姐的聲音不一樣,那聲音溫柔卻冷清,聽到有一種瀰漫在心間的悲傷,好似硬生生的從骨血里剝離。
盛紅衣又摸出酒罈,狠狠連着灌了三口,紛雜的思緒才被她強行平靜下來。
她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這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夢。
但,她又是為何做這麼個夢,又為什麼是昨晚?
她思索半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些日子,隨着她逐漸認真修煉,又經歷了連番的事兒,她發現在這個修真界,她其實還跟白痴差不多,感覺什麼都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她嘆了口氣,摸出一枚空白玉簡,展開,她以指為筆,五彩的靈氣細細卻又連綿的從她的指尖逸出,繪於紙上。
夢境之中的禿山、裸露出鮮血與焦敗的枯石、以及一地的斷肢殘骸,各種奇形怪狀的屍體
隨着筆觸所至,她等於又將夢境在識海之中過了一遍。
這般,她似乎想起了不少細枝末節的迥異之處。
她皺皺眉,仔細端詳自己畫的那些屍骸,總算覺出不對。
這些個屍體,都不太正常,絕大部分,不像是人的屍體。
有的腦袋上支棱出兩個彎角,看起來不是牛就是鹿!
有的破敗的衣袍之下,脊背上黑漆漆的,一片一片的,似乎是什麼鱗片,但究竟是不是魚鱗亦或者其他什麼動物,就不知道了。
更有的看起來挺正常的,但身上那魔氣把身上的血都染成了黑色。
還有的,身體虛實參半,苟延殘喘的躺在地上,明明還有氣,但有一半卻用肉眼根本看不清。
更有的青面獠牙,鬼氣森森
這些都是什麼玩意兒?
盛紅衣覺得自己似乎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之中。
這其中有人,有鬼,有奇形怪狀的妖,還有魔以及目光所及之處,有一斷裂的破碎石碑。
其上有個字好像是:巳。
辰時正,師父的聲音準時響起:
「既然沒在修煉,就快出來上課,勿要偷懶!」
聲音嫌棄的很,在此時越想越想不出頭緒,感覺都要走入迷障的盛紅衣耳中,卻是迷之親切。
仿若救贖。
她忙不迭的甩甩頭,眼中恢復清明:
「來了來了。」
聲音急切還帶着一絲歡騰。
盛坪放下手中握着的書冊,臉色古怪:一夜過去,莫不是逆徒就被他感化了?
什麼時候見她上課這麼積極了?
等到盛坪從自己屋裏走出來,盛紅衣已經乖乖坐在院子裏屬於她的位置。
看到盛坪,她站起身行禮:
「師父,早上好呀。」
盛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對她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已經習慣了:
「早上好,你今天看起來好似狀態不錯。」
到底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孩子。
僅僅一夜修煉,全身似是靈氣未完全斂去,木靈氣的朝氣蓬勃洋溢了她滿身。
讓她整個人站在那兒宛若一株清新的綠松,筆挺又生機勃發。
盛坪深吸口氣,如此豐沛的木靈氣,他很久沒有遇到過了,可見他這逆徒的木靈根該是相當不錯。
豈料,盛紅衣面色卻是一凝,眼中飛快閃過不解。
盛坪奇怪的追問:
「如何?修煉遇到問題了?」
盛紅衣只是遲疑了一瞬,便道:
「師父,有沒有一種可能,修煉的時候明明做了噩夢,等早上醒來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的神識已經修復好了?」
她剛剛被盛坪叫她上課的聲音喚醒,出來之際順便查探了一下自己的識海。
結果就發現自己的神識已經恢復如初,甚至強韌程度更甚受傷之前!
這算怎麼回事?
雖然她神識傷的不重,在師父的「逼迫」下,她覺得兩天修復好也並不算太難,大不了,一點盹都不打好了。
但昨天,她運轉養神訣,入定之後,就開始做夢,一夜而已,神識就恢復如初,更深以往。
難道是給她做噩夢的補償?
還有這等好事?
盛紅衣見盛坪在蹙眉思索,便在一旁靜靜等待。
自有了前天夜裏的坦白後,盛紅衣發現他們師徒關係像是突破了一個坎,有了質的突破。
如今,在修煉上遇到什麼難事,盛紅衣突然就不想像從前那般憋着了。
憋着做什麼?她又不是沒有師父。
以前,她是沒處問。
她爹受傷多年,早就和整個修真界脫節了,娘和姐姐修為低微,她的一些個變化,他們還真感覺不到。
再者,這些日子聽盛坪上課,師父的見聞以及見解,比之父親確實是要淵博許多。
尤其無論是符術還是修煉之上的難題,許多時候甚至不需要盛紅衣說出來,師父就能發現。
三言兩語的點撥,時時又讓盛紅衣有醍醐灌頂之感。
盛紅衣自己知道自己,自她願意在師父的眼皮子底下修煉,就代表着在她心中,師父已經得到了她十足的信任,成為了她實質的親人。
盛坪一時被盛紅衣突兀的問題問住了。
不過,盛紅衣遇到修煉問題,主動問詢,他還是滿意的。
逆徒還是有長進的。
於是,他眉目稍稍舒展,語氣和緩,難得對逆徒溫和:
「哦?老夫一時沒什麼頭緒,是什麼樣的噩夢?」
神識突然修復完成,也有可能是盛紅衣無意識的頓悟。
但,他從未聽說過以噩夢形式出現的頓悟。
盛紅衣遞出玉簡:
「這是我昨夜夢裏所見,師父您看看?」
盛坪打開一看,眉目蹙的更緊了,圖中場景實在稱得上駭人聽聞甚至慘烈。
只半塊石碑引起他的注意:
「巳?」
盛紅衣點頭:
「師父,你看看這像不像一塊界碑啊?這世上有叫做巳的地方麼?」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