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宴洲根本沒注意到她,只看向程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不用。」程寧繞開他急要走:「我說過,希望醒來你已經離開閬中。」
她沒什麼好說的,衛宴洲的腿她也管不着。
但是既然不會按照她說的來,那她再說什麼也都沒有意義。
「我沒地方去。」
衛宴洲在程寧擦身而過時,伸手想去牽她的手腕。
快碰上的時候又縮回去,沒敢。
程寧一步也沒停:「從哪來的回哪兒去。」
「等等。」衛宴洲要追上去,但是他面前突然撲過來一個人。
女人穿着一件極為艷麗的玫紅色紗裙,裹着纖細的腰身和長腿。
在閬中這樣黃沙漫天的地方,她竟然白皙到晃眼的地步。
不過此時她肩頭露在衣裳外,耳邊還別着一支海棠,楚楚可憐地看着衛宴洲。
「公子!求公子收留!」
她剛說一句話,眼角的淚就跟着往下落,非常的楚楚可憐。
程寧翻身上馬,勒馬繩的動作一頓,轉臉望過來。
衛宴洲垂眸:「你誰?」
「奴家,奴家原本就是流連在戰亂邊城的歌姬,名叫飛燕,被耗子擄過來,迫不得已。」
「但是現在耗子已經伏誅,奴家感謝這位姑娘,但是奴家已經無處可去了,也已經厭倦了這種漂泊無依的日子,奴家無處可去。」
衛宴洲面對這種向來無動於衷:「方才阿寧已經給你安排了去處。」
說到這,他瞥了一眼,發現程寧竟然沒走。
她就坐在馬上,好整以暇地俯視這一幕,嘴角還掛了個笑容。
像是找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衛宴洲腳往後退,離那飛燕遠了一些。
「可是姑娘方才是說送回祖籍,奴家這樣的,哪還有什麼家,不過是又回去當歌姬,說不準什麼時候又會被擄去——」
她說到這已經泣不成聲了,弓着肩膀哭的很傷心。
而這個動作,恰巧令她胸前的那對渾圓露出白皙的溝壑。
風情萬種。
程寧眉目一挑。
這姑娘不是怕再次淪為歌姬,而是看上衛宴洲了。
想跟他走罷了。
衛宴洲似乎有些動怒,喝道:「王喜,給她件衣裳!」
一件備用的大氅兜頭砸在飛燕頭上,她哭的更慘了:「公子若是不帶奴家走,奴家乾脆撞死在這兒好了!」
她說着丟開衣服,就要往郡守府門口的石獅上撞。
但是橫空甩來一根馬繩,纏着她的身子往後脫,阻止了她這個動作。
程寧收回馬繩:「不必尋死覓活的。」
「姑娘你定然是個出身高貴的,不知道我們這種出身低賤,只能夠供男人取樂玩弄的人的苦處,我也不過是求一個安穩而已!」
飛燕哭的悽慘,又去看了一眼衛宴洲:「公子,我會唱曲,會舞,粗使丫頭能做的,我也都能做,飛燕只求跟在公子身邊,為奴為仆都可以,行嗎?」
「不行。」
衛宴洲的臉色很難看,這女的在程寧面上來這一套,簡直是在找死。
嫌他還不夠添堵不成?
「我覺得可以,」程寧替衛宴洲應了一句,但她話鋒一轉:「可還是想教訓姑娘你一句。」
飛燕淚眼滂沱地看過去,不知怎麼,程寧的表情讓她有些發憷:「什、什麼?」
「我救了你,跟你們說有困難可以找我,你是覺得這話是空話?」
飛燕不敢應,但是從表情來看,她並沒有將程寧的話放在心上。
「你說你這樣的女子,生來只能供男人取樂,其實這不是世道給你的定義,是你自己給自己的定義。」
今天的天很好,萬里無雲的大藍天,程寧的眉眼被日光照的很亮。
但她接下來說出的話卻不怎麼好聽。
「五洲海闊天空,怎麼選是你自己的事,但我猜,就算沒碰見這位公子,你也會回歸老本行,繼續對往後的每一個男人抹淚,說你命苦,是不是?」
但在程寧看來,飛燕並不是真覺得她命苦。
她身上的衣衫艷麗,身上膚色白皙,一雙手纖細修長,臉上的胭脂也塗抹的鮮艷。
這代表她在耗子手下的時候,並沒有受什麼苦。
那些痛苦都是她嘴上用來博取同情的放大版。
飛燕被戳中了心思,頓時惱羞成怒,生怕衛宴洲會真的聽進去:「你胡說八道什麼!?」
「是我胡說八道,還是你惱羞成怒?」
程寧覺得無趣:「其實你這樣的人,去哪裏都不會混的太差,跟我要點錢,做點小買賣,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差。」
但是她猜,就算她現在給飛燕這樣的機會,她也不會接受。
有些人習慣了一種人生,就會認命,她會覺得自己可憐。
但是並不會覺得她自己的故作嬌柔,傍身他人是一種恥辱。
這樣的人最可憐,她救不了。
程寧一夾馬腹,沒有多看一眼,策馬離開。
而留下的飛燕還在不停地哭,她還抱上了衛宴洲的腿:「這位姑娘根本就不懂我們淪落風塵的人的苦,女人要在這樣的時局安身立命,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她從來沒有見過像面前這個男人一樣好看的人。
大漠的男人都粗獷不堪,而衛宴洲則像天上皎月。
她說什麼也要留在他身邊!
衛宴洲用力將腿抽了出來,低頭時背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飛燕心驚了一下,直覺他也非常不好惹。
但沒想到,衛宴洲問她:「你說你什麼都會?」
怔愣只是一瞬,飛燕當然要抓緊機會:「會的會的,奴家什麼都會!」
「王喜,」衛宴洲在王喜震驚無語的表情中吩咐:「帶回去。」
驚喜來的太突然了,飛燕破涕為笑,站起身就想貼過去:「公子——」
程寧白天忙了一日,晚上回營時,竟然意外地看見了飛燕。
她冷冷一笑,男人果然都抵不過溫柔鄉。
而飛燕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沒那麼艷了,看見程寧,有些不甘願地上前來行禮:「姑娘。」
她其實還在為程寧白天的話耿耿於懷,問好也有些不甘願。
還沒等程寧回答,她又道:「姑娘看不起風塵女,可有什麼辦法,男人都喜歡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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