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下,沈溪的腦袋狠狠地撞上了陳川的下巴。
鐵頭溪沒事,他捂着下巴,直接被放翻在沙發上。
以前陳川覺得自己皮糙肉厚,但跟着沈溪以後他才知道,他是朵嬌花,需要呵護來着,尤其是他老婆在身邊時。
疼啊,真疼。
「你怎麼樣?我看看?」沈溪趕緊趴上來查看,甚至過分地掰開他的嘴,檢查有沒有下巴脫臼啥的。
可憐陳川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帥哥,被人相馬似的……
唉,就很一言難盡。
但這一打岔,沈溪的鬱悶立馬煙消雲散,等陳川看她又捧了個大海碗在那裏吸溜麵條時,他覺得……
她之前擔心自己會不會變成那種討人厭的聖母,純純的想多了。
畢竟,聖母可吃不了這麼一大海斗。
*
沒過幾天,馬詩樂送了沈溪兩張畫展的票。
沈溪看着門票上面印着的抽象的圖案犯了愁,想不明白為什麼,馬詩樂會覺得,她會有可能喜歡看這種玩意兒。
更想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麼還收了。
「是我朋友給我的,給的很多,我就拿來送送朋友同事啥的,沈老師,幫幫忙,實在太多了,不用又浪費。」
貪便宜的沈溪,含淚收了。
真想打手手,眼睛就看不得一點點便宜。她這輩子沒看過畫展,唯一接觸過跟藝術相關的畫,大概就是梵高的《驚嚇》吧?
「你等會等會……」前面紅燈,陳川一腳踩下剎車:「請問,你剛剛說的是梵高的《驚嚇》,對吧?」
「是呀。」沈溪一邊啃肉脯,一邊答道。
「梵高什麼時候畫過驚嚇?」
「那是莫高?」
「什麼莫高,是莫奈吧?」
「哦,對,莫奈。」瞧她這腦子。
「莫奈也沒有這幅畫作啊。」
「那是誰?」
紅燈轉綠,繼續行駛。陳川涼涼地看她一眼:「你問我?」
「那不然呢?你可是無所不知的陳川呀。」
他是真沒有標榜過自己這種人設,好吧?但——
「你確定叫《驚嚇》而不是叫《吶喊》?」
「我——不確定。」他這樣一問嘛,她又覺得可能叫吶喊……「等等,吶喊不是魯迅先生的大作嗎?」
「魯迅的是短篇小說集,那個是畫作,寶,咱能不能分分清楚?」
「這怎麼能怪我?」沈溪理直氣壯:「那個驚,呃,那個吶喊,高考又不考,我又不喜歡這些藝術作品,上哪知道去?」
「你說的對。」陳川同意地很快。
沈溪滿意地繼續啃肉脯,啃了一會,又問:「所以,不是梵高,不是莫奈,到底是誰畫的?」
「愛德華?蒙克,十九世紀挪威表現主義畫家,他喜歡刻畫內心世界,作品多帶有濃郁的悲觀主義色彩……」
沈溪是個愛學習的好寶寶,在陳川柔和的解說聲中,她拿出手機搜了搜那張吶喊。
唔,果然,陳川沒說錯,不叫驚嚇,就叫吶喊。
但——
「老公,你說,叫驚嚇會不會更貼切些?」她把手機屏幕朝他那邊揮了揮:「你看看,這人不像在尖叫,真的像是受到驚嚇嘛。」
陳川:……「老婆,啃你的肉脯吧。」
再說下去,受驚嚇的要變成他本人了。或者是莫高?
「哦,好吧。」
*
經過沈溪的一通「驚嚇」,陳川已經對跟他老婆來欣賞畫展,不抱有什麼期望。
畢竟,沈溪這種好動的性格,不喜歡藝術也能理解。
再加上,抽象派、印象派的畫風,很多人都不一定能欣賞得了,哪怕某些號稱自己很會鑑賞的人,是否真的懂,也難說。
至於陳川自己嘛……
他反正隨便看看,管你要表達什麼,他都覺得很無聊,但不妨礙他毒舌——
「藝術這東西,都是智者見智,仁者見仁。所以不管懂不懂,都很容易不懂裝懂。所以你別看現在這些人,好像很懂似的在那裏看畫,其實,未必懂。」
沈溪忍了忍,儘量不笑出聲。
「你看那邊。」陳川給她指了他們不遠處站着的一對男女。男人的大概二十多歲,女人看着四十歲左右,穿着溫柔的改良式漢服,盤着頭髮,看着很有種知性美。
「這畫畫的真不錯,有種吳帶當風的美……」女人一邊欣賞,一邊點評着畫作。
男人的誇獎立馬就跟上:「鄭總就是有藝術細胞,見解獨到……」
各種舌燦蓮花地夸着,把女人哄地很高興,神情得意。
吳帶當風是這樣用的?雖然沈溪確實沒藝術天分,但她學過歷史啊。
陳川握了老婆的手:「你看,懂不懂的,有什麼關係,這裏只是名利場而已。」
其實現在不止酒桌,到處都是應酬的地方。來畫廊談生意,顯得更有人文氣息,至少,土大款應該蠻吃這套的。
管你說的是什麼,先吹為敬,哪怕那女人現在夸抽象畫筆法工整,那男人肯定也會,鄭總您說的真好,您真有見識。
沈溪覺得這大哥,是不是因為看得太透,所以才選擇躺平。畢竟,這世上沒有任何事,值得讓陳川折腰。
「老婆,來這裏不用懂畫,反正大部分人都只是來裝個X,看個熱鬧。」或者借個場地。
更何況,大部分藝術品最終,還是要用金錢來衡量,因為說別的,大家也不懂呀。
那些畫畫的人,誰沒在心裏憧憬過,將來自己的畫作能賣個幾百萬上千萬甚至過億?要不就是希望將來自己能出名,不求名不求利的單純藝術家有沒有?
當然有。
要麼就很有錢,但還是忍不住開畫展。
要麼已經餓死,或者在餓死的路上。
嘴你是真的毒,沈溪笑了,低聲問他:「包括你我?」
「那是自然。我們都是俗人,高雅不到哪裏去。最重要的是,很多畫家本人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這畫表達的是這種意思。」
都是後人解讀,各抒己見,一個眼神都能說出幾百種含意,但,可能畫家就是單純的一筆而已。
沈溪很想笑,忍的很辛苦。
陳川這種人來看畫展,還是畫者本人不在現場會比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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