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酈家大宅。
在拿出一些銀錢打發了那幾個從縣衙逃出,卻又受傷來家裏哭訴告求的前衙門差役後,酈文德等幾兄弟的臉色就變得極度陰沉了。
這變故徹底出乎他們的意料,完全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新來的縣丞黃鳴出手也太快太狠了些,這才幾天啊,居然就連縣衙里的人都換了一大批了,分明就是衝着他們酈家而來。
沉默半晌後,酈文德才開口:「怎麼說?可有對策麼?」
幾兄弟面面相覷,卻沒一個能拿出對策來的。
又過半天,酈文尚才懊惱道:「酈元他們呢?他們當時可也在衙門裏,為何不出面阻止?他們身為縣衙典吏,總能說上話吧?」
「指望他們?要有這膽量,他們也不會一直都只是區區典吏了!」酈文言冷笑道,「我打聽過了,這幾日他們三個一直都縮在自己的籤押房裏,根本就不敢露面!」
「為什麼?」
「自然是被我們的黃縣丞給嚇到了。先是只用一天時間就把看似複雜難辦的兇案給查了個水落石出,還順道抹黑了我們酈家。然後又藉機清理縣衙,把那些不聽話的差役都給驅逐,另尋他人
「你說,他們現在會不會擔心,一旦自己真得罪了黃鳴,就連現在的職缺都保不住?」
「他敢!他們可是縣衙在冊的胥吏,府里省里都有造冊的!」酈文尚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時酈文譽也跟着嘆了口氣:「他有什麼不敢的?老五你別忘了,真論起來,就是那些三班衙役,也是造冊送到府里備份的,他黃鳴不照樣把人都給革了?」
酈文尚雖然憤慨,可一時還真沒法反駁了,只能在那兒生着悶氣,咕噥道:「這傢伙真是好大的膽子,完全不按規矩來啊」
「是啊,這黃鳴難纏就在這兒了,他和我們以往碰上的官員完全不同。說他是官場新人,卻能在短短時間裏把案子給破了;可說他是官場老手,又完全不把約定俗成的事情放心上!」
酈文尚有些懊惱地說道:「而要是真讓他徹底拿捏住了縣衙大權,接下來我們可就危險了。你們別忘了,王十一還在他手裏呢!」
幾兄弟的臉色又是一變,最後才由酈文譽道:「不如去問問父親?」
酈常言年歲漸高,一般家裏內外諸事都交幾個兒子全權負責,他們平時也不想打攪父親在後宅養老,不是有重大事情,自然不會求助。
但眼下,似乎真到了要命的關口了。
只是酈文德卻還有猶豫,他作為長子,如今酈家的當家人,要是連個小小的縣丞都對付不了,都要跟爹請示,那將來還拿什麼叫全族信服呢?
幾兄弟也都知道他那點心思,此時話雖出口,也沒那麼堅決,只各自看着大哥,等他做出決定。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拐杖頓地聲從外響起,接着又是兩聲悶悶的咳嗽。
這讓幾兄弟都下意識一震,趕緊起身到廳門口迎接:「爹,您老怎麼就跑來了?」
酈常言由一名老僕攙扶着,緩步入廳,目光從幾個兒子面上一一掃過,再坐到最上首處,似笑非笑。
「我這個老頭子所以來見你們,自然是因為也聽說了縣衙中的事情了。怎麼樣,你們可商量出對策了麼?」
父子之間也沒什麼需要藏着掖着的,酈常言直接開問,幾個兒子也是正面作答,全都苦笑搖頭:「還沒有,我們正考慮是否要請爹你出手呢。」
「哼,你們這是一直以來都太順了,才會遇到點麻煩就束手無策,一個小小的縣丞,看把你們嚇的!」老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批評了一句。
然後,才又道:「其實這事也沒有你們想像的那般為難。」
「爹你真有辦法對付他?」酈文尚一喜,趕緊問道。
「對付這樣強硬之人,有兩個法子,老夫以為完全可以雙管齊下。」
不愧是酈家多年當家作主的,一出手就能拿出兩條策略來,這讓幾個兒子更為驚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只見他伸出兩根指頭,然後又緩緩收起一根:「這第一條,就是通過上邊的人來讓他知難而退!」
「您是指裘縣令?」
「裘伯群是指望不上的。他當初就與我們不對付,現在早已不管縣衙中事多年了,就算我們求到他那兒,他會為了我們,去和已經鋒芒畢露的黃鳴爭麼?
「就算他去爭了,憑他這幾年的口碑和醉酒的狀態,能是黃鳴的對手麼?」
「那您是指?」
「自然是紹興府了!他一個縣衙縣丞,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把這許多兢兢業業多年的衙門老人趕出門去,你們說府衙就不能過問一句?」老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幾人恍然:「您是讓姐夫(妹夫)在府衙里運作一二?」
「對,這對府衙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且說不定他們還巴不得呢,畢竟黃鳴的出身放那兒。」
一個太監之子,放在官場就是原罪,地方官員若能找到他的過失整治了他,對他本身來說,都是一個足以揚名仕林的好口碑。
見幾個兒子終於放鬆,露出笑容來,酈常言又曲起第二根指頭:「當然,這還不足以解我們當下的困局。所以就得再做點事,先把黃鳴給安撫住了,讓他覺着我們是可以合作的,甚至是可以讓步的。」
見幾個兒子又露出不解之色來,他才又笑道:「此人已經掌握了主動,就算縣衙里那些人被放回,今後怕也不敢再幫着我們與之作對了。所以,我們短時間裏也不好再與之為敵,得維持好表面的關係。
「如此,就需要一個能好好溝通於他的人代表我們出面去和他談了。這個人選,我也已經定下了。」
「是誰?」酈文言和酈文尚忙問道,另兩人則在一愣後,迅速明白了過來。
「自然是就是酈明冬了。他在縣衙一向口碑甚好,為人也算踏實。但他畢竟是我酈家子弟,總得以家族存續為重吧?」
隨着老人說出人選,幾個兒子的臉色卻變了,有些不安,又有些尷尬。
「怎麼?有什麼問題麼?」
「那個爹,還請您不要動怒,不瞞您說,之前我們為了不讓明冬他插手案件,就把他軟禁在祠堂里了。」酈文德苦笑道。
這讓酈常言猛然一愣,臉色幾變,不知該怒該急,半晌才長嘆一聲:「你們啊,真是這樣,你們幾個親自去一趟,把人請來,由老夫與他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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