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拋開里世界的經歷不談。
從小到大。
陳景可能也就李默白這麼一個朋友。
他們是高中同學。
從高一開始就認識了。
其實陳景打小就不怎麼會處理人際關係,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李默白相處的只是經常把作業借給他抄一抄,偶爾再幫他考試的時候遞個紙條。
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成了所謂的朋友。
相比起陳景十分普通的家境,李默白算是富貴人家的少爺,這點陳景讀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了。
上學的時候,李默白家裏就車接車送。
在學校里買零食。
這小子一掏口袋就全是百元大鈔。
在陳景的記憶中,李默白看似有些憨傻,實則是個很聰明的人,只是心思沒放在學習上罷了。
而且他隨他父親一樣有點「混」。
李默白的父親是省城有名的土老闆,搞一些地下賭檔起的家,後來又干起了土石方的生意。
履歷說白不白說黑不黑,反正不怎麼幹淨。
脾氣也都讓李默白給繼承了。
李默白和他爸一樣,都屬於那種看起來平常挺好相處,可一旦發起脾氣來三五個人都勸不住。
陳景親眼見過他在大馬路上跟幾個混混打架。
拿着不知道從哪撿來的木頭棍子使勁往別人腦袋上砸,哪怕將對方砸得頭破血流也不停手。
最後還是陳景跑去勸架才停下來。
「這房子是你買的?」
李默白站在陳景的住處四處打量。
「買個屁。」
陳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將手裏拎着的兩袋燒烤放在茶几上。
「這地段你覺得我買得起麼。」
「貸款買的哈?」李默白尷尬一笑,還以為自己一不小心戳到了陳景的心窩子。
你媽媽的。
陳景髒話都在嘴邊轉悠了好幾圈,硬生生又給憋了回去,只能咬着牙回了一句。
「租的!」
「哦哦租的好租的好」
李默白一時尷尬得手都不知道怎麼放了,假模假樣的在房子裏轉悠起來,不時發出嘖嘖的感嘆。
「這房子裝修真不戳啊哎喲這么小的廁所竟然還塞着浴缸呢!」
「你再給我陰陽怪氣,信不信我把你攆出去?」
「你這脾氣就不能改改?這麼多年了脾氣還這麼臭!當心沒朋友啊!」
陳景自顧自地收拾着茶几上的雜物,隨手將遊戲手柄丟在沙發上,回答的語氣依舊是氣死人不償命。
「我本來就沒朋友。」
這一刻,李默白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不過陳景明顯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他將茶几周邊的雜物收拾完便招呼着李默白坐下。
「喝點什麼?」
「有酒嗎?白的啤的都行!」
「就可樂跟白開水,愛喝不喝。」
陳景往沙發上一癱也懶得伺候他,指着冰箱說道。
「去給我拿瓶可樂來。」
「媽的有伱這麼招呼客人的麼」李默白雖然嘴裏這麼說着,但還是聽話的跑去給陳景拿了瓶可樂,順便也給自己拿了一瓶。
拆開燒烤的外帶餐盒,他們兩人就跟小時候一樣,盤着腿坐在地上大快朵頤。
「怎麼想着回來了?」陳景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在國外待得怎麼樣?習慣嗎?」
「這麼多年下來,不習慣也習慣了唄。」李默白說話含糊不清,仿佛注意力都在嘴裏的雞腿上,「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不適應,之後都還行」
「你爸媽呢?也過去了?」陳景問道。
「他們早死了。」
李默白說話的語氣很平靜,臉上看不出喜悲,但藏在眼底深處的那種哀傷,陳景還是看出來了。
「走走了?」陳景一怔,急忙道歉,「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他們」
「沒事。」李默白笑了笑,「我高三不是轉去國外了嗎?我剛去那邊待了半個多月,他們倆就走了。」
「怎麼走的?」陳景不可置信地問道。
「跳樓。」李默白拿起可樂跟陳景碰了一下,然後往嘴裏灌了兩口,似乎將這個當成了可以解憂消愁的酒,「欠債欠的太多了,還不上就跳了。」
「」
「怪不得當時他們催着我跑國外去呢,搞得我給你道別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打包送過去了媽的。」
李默白笑着從兜里摸出一盒煙來,但看了一眼陳景,他又將煙盒收了回去。
「差點忘了你不喜歡聞煙味你現在還不會抽?」
「沒事,你想抽就抽吧。」
聽見這話,李默白詫異地看了陳景一眼。
「你還別說,這麼多年,我還是覺得只有你算是我的朋友,跟你聊這些我心裏都沒那麼難受了」
「叔叔阿姨當初欠了很多錢嗎?」陳景小心地問了一句,「我記得你家生意做得挺大的,流動資金好像也有個」
「跟錢沒關係,得罪人了。」
李默白打斷了陳景的話,豎起一根手指,表情無奈地指了指天花板。
「上面新來的那個大人物,我爸沒哄好,一個不順心就把我家生意給砸了,然後讓給他親戚做。」
「他把你家生意砸了?」
「是啊,生意這東西嘛,大多都是一環卡一環的,有時候不小心斷了這麼一環就得死人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
李默白聳了聳肩,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光是你問我了,你呢,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陳景想了想,說還行,勉強湊合。
「小山民,你現在不回山里去住了?」李默白笑道,沖陳景眨了眨眼睛,「還跟你家老爺子鬧矛盾呢?老太太現在怎麼樣?身子骨還硬朗嗎?」
「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
陳景學着李默白之前說過的話,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
「你怎麼突然想到回來了?」
雖然李默白多年未見陳景,但他也記得陳景是個什麼性格。
見陳景故意岔開話題,他便不再多問,順着話茬聊了下去。
「想你了唄。」李默白笑道,「這麼多年沒見你,回來看看你。」
「呵呵,你覺得老子信嗎?」陳景白了他一眼。
「哎呀你真是不會聊天」李默白無奈地解釋道,「公司要往國內發展,我就借着這個機會回來了,說不定以後我還要在這定居對了!」
李默白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急忙問陳景。
「孫志成他們聯繫你沒?」
「班裏的那個孫志成?」陳景搖搖頭說道,「這些年我沒跟他打過交道,他應該不會有我的聯繫方式怎麼了?他找我有事?」
「哎呀,他就是找我說,準備開個同學會,讓高中的那伙傻x都在一起聚一聚,緬懷一下大家逝去的青春」
「那你去唄。」陳景笑着說道,覺得李默白跟他說這事有些多餘。
「你不去啊?」李默白一愣。
「不去。」
陳景轉頭看向落地窗,避開了李默白的目光。
每個夜晚。
小區外車水馬龍的商業街道上,都會亮起一片片色調詭譎的霓虹燈光。
它們透過落地窗纖薄的白紗映進客廳里,雪白的牆面就像是被打翻的顏料盤一樣斑駁迷離,甚至都照亮了陳景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我只是覺得」
「有些青春對我來說沒有緬懷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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