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關的南城頭上,許心遠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時而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城外,依稀能看到遠處零零星星的火光。
那兒是荒軍的主營,也是今夜兩軍廝殺的主戰場。
但就在半個時辰前,兩軍交戰的喊殺聲停止了,戰場陷入沉寂,現在他拿不準到底是贏是輸。
北面的燕軍還在攻城,投石箭雨紛飛的聲音悠然在耳,拓跋烈估計是聽到了南門的動靜,派兵策應荒軍攻城。
許心遠心煩意亂,一面不停地下達軍令指揮北門的城防,一面還在憂心南門戰場。
但他又不敢派斥候出去打探敵情,因為李陌寒在出城之時和他約定,大軍一旦出城,城門即刻關閉,見不到他李陌寒決不能開城門,防止城防有失。
「唉。」
許心遠有些後悔地嘆了口氣:
「我該頂替將軍出城的,他是天狼關主將,豈能親臨險地?
怪我啊~」
其實兩人爭執到最後,許心遠已經認可了李陌寒的提議,更是覺得不該與他爭吵,但他忘了領兵出戰這茬。
「應該,應該沒事的吧。」
身側一名校尉小心翼翼地說道:「我看大軍剛出城的時候殺得荒軍落荒而逃,這群烏合之眾不濟事的。」
「那也是六千兵馬,數倍於我啊!」
許心遠咬了咬牙,握緊拳頭:
「實在不行就再抽調千餘青壯出城支援,一鼓作氣滅了荒軍!」
「有人,夜色中有人!」
一道驚呼聲突然響起,茫茫夜色中有一連串的火把顯現,正在逼近城門。
許心遠心頭一緊,朗聲怒喝:
「戒備!準備迎戰!」
「蹭蹭蹭!」
早就準備好的弓弩手紛紛搭箭上弦,死死瞄準那些火光,但凡有任何異樣,蝗蟲般的羽箭就會傾瀉而出。
所有人的瞳孔都瞪得賊大,心中既迫切又緊張,當黑暗中的人影露面的那一刻,歡呼聲隨即響起:
「是李將軍!」
「贏了!」
「哈哈哈!」
許心遠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飛一般地跑下了城頭,打開城門,第一眼他就看見了渾身血污的李陌寒。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許心遠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左看右看,李陌寒的大腿上裹着繃帶,讓許心遠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咳,沒事,蹭破點皮罷了。」
李陌寒樂呵呵地從背後解下一個包袱往地上一丟:
「諾,哈力齊,一個燕將,就是此人把荒軍給聚在一起的。」
「呼~」
看到包袱中隱約露出來的人頭,許心遠心頭大定,贏了!
「來啊!」
李陌寒一瘸一拐地轉過身,大手一招:
「把人都押進城,好生關押!」
「諾!」
這時候守軍們才發現,李陌寒他們不僅活着回來了,還抓了一大批荒軍戰俘,一個個垂頭喪氣,任由涼軍把他們押解進城。
反觀兩千幽州悍卒,似乎沒出現大的傷亡,哪怕是受了傷的也都挺直胸膛,滿臉的驕傲與悍然,與出城時的氣勢大體相同,但又多了幾分殺氣。
許心遠明白,這是在鬼門關邊緣滾了一圈才會有的氣勢。
兩千悍卒力敗六千敵軍,斬將奪旗,註定會成為一場佳話。
「幽州悍勇,軍心士氣皆可用啊。」
許心遠唏噓道:「是我小看了北荒百姓的必死之心,有如此壯士,何愁不勝?」
「民心軍心皆可用,將軍說對了。」
李陌寒雙眸微凝:
「我在幽州這麼多年,輾轉各地,每一次兵敗都會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但只要我活着從燕人手底下逃出來,轉頭就能拉起一批不怕死的兄弟。
為什麼?
靠的是我李陌寒的本事嗎?
不,我李陌寒屁本事都沒有!
靠的是這麼多年來北荒百姓對燕人積攢的怨恨,靠的是老百姓寧死不屈的血性!
我相信只要有這些人在,天狼關就丟不了!」
許心遠的面色逐漸變得羞紅:
「將軍,我許心遠之前過於放肆,我……」
許心遠想好好道個歉來着,可畢竟是武將出身,性子直,哪說得出這種話,支支吾吾,磕磕巴巴。
「哎哎哎,幹嘛呢這是?」
李陌寒大大咧咧地一錘許心遠的胸口:
「別娘兒們唧唧的,你許將軍從頭到尾都沒做錯什麼,你都是為了天狼關城防考慮。
以前這些事誰都不許再提,誰再提就不是大老爺們!」
「哈哈哈,好!」
李陌寒唾沫橫飛的樣子極為豪爽,讓許心遠開懷大笑:
「那就一起殺敵!」
「一起殺敵!」
……
天狼關外的燕軍帥帳里,拓跋烈正捏着一張信紙端詳,上面是李陌寒的情報。
由於李陌寒並非涼軍出身,所以燕軍只能搜集他的一些傳聞,整個情報匯總起來就一句話:
此人極為難纏,是個反燕的硬骨頭,這幾年給幽州燕軍製造了不小的麻煩。
「沒見此人有何過人之處啊,還是剛剛加入涼軍。」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頂着個光頭的拉圖罕在一旁撇了撇嘴:
「我看涼軍是無人可用了,死馬當活馬醫讓這個人守城。」
「不不不,將軍小瞧他了。」
拓跋烈滿臉凝重地說道:
「將軍執掌騎軍,沒有關注攻城戰事。
從這幾天的攻城戰來看,涼軍箭樓角樓的位置極為巧妙,封鎖攻城死角;
各段城牆的兵力分配也合理,該多的多該少的少,沒有一兵一卒是多餘的;
檑木滾石、火油弓弩使用的時機也合適,讓咱們的攻城大軍吃了不小的虧。
能做到這個地步,李陌寒絕非常人!」
拓跋烈的評價讓拉圖罕的表情也凝重起來,陷入了沉思。
「哎~罷了,先不管他。」
拓跋烈揉了揉發酸的眉頭:
「北門的攻城戰怎麼樣了,有進展嗎?」
「沒有,打了半天也沒攻進去。」
拉圖罕苦笑一聲,很是疑惑:
「也不知道南門外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殺聲震天。
難道是哈力齊自主主張發起了夜襲?」
「不好說啊。」
拓跋烈喃喃道:「南門這支荒軍能大大牽扯涼軍的兵力,希望別出什麼么蛾子。」
「將軍!」
一名親兵急匆匆地沖了進來:
「那個,出事了?」
「怎麼了?」
親兵支支吾吾得回了一句:
「涼軍,涼軍在城門口掛起了哈力齊將軍的屍體。」
兩位將軍臉色陡變,哈力齊死了,不就代表之前辛苦謀劃的兩面夾擊付諸東流了?
「混賬!」
拓跋烈的臉色徹底冰冷,額頭上青筋暴露:
「好一個李陌寒!」
喜歡朝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