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蝕谷內的圍殲戰打了整整兩天一夜,沙泉嶺那邊的激戰也沒停。右騎軍、安雍營以及數千鄉勇輪流對山頭上的防線發起衝擊,但收效甚微。
一來是因為燕軍在這兒足足擺下了上萬步卒,兵力甚至強於涼軍,輔之以強弓硬弩扼守險要之地,涼軍仰攻的難度特別大;
二來是因為屠震以保護側翼為由,嚴格控制每次進攻山頭的兵力,就是不願意大舉進攻。
這樣的仗打得莫名其妙,讓軍中將校都極為憋屈。
「將軍,再這麼打下去鳳字營可就得死光了。」
游康滿臉凝重的對屠震說道:
「燕軍合圍的兵力起碼有兩三萬人,僅靠三千鳳字營能頂兩天已經是奇蹟,若是我們再破不開燕軍的包圍圈,只能給鳳字營收屍。」
「怎麼,將軍急了?」
屠震面無表情地說道:
「咱們手裏的兵力有限,又是向上仰攻,進攻難度本來就大,難不成要拿將士們的性命白白去送死?」
游康皺着眉頭,猶豫許久之後才低聲道:
「屠將軍,咱們是與顧思年有怨,可鳳字營的將士們是無辜的,難不成眼睜睜看着三千精銳戰死關外?
當初他們可是傾力相救屠字營啊……」
提到屠字營的時候屠震的表情明顯一僵,邊上的錢湛瞅了瞅兩人,欲言又止。
「此事與屠字營無關,本將軍從沒想過要害鳳字營的將士們,攻不破包圍圈非我之過,實是燕軍戰力太強,無能為力。」
屠震緩緩抬起頭:
「這次叫兩位將軍前來是有一道軍令要宣佈。」
「軍令?」
游康與錢湛齊齊抱拳:
「請將軍下令!」
屠震舉起手中的一張信紙:
「這是胡大人剛剛派人送來的,右騎軍與安雍營立刻後撤,退出沙泉嶺戰場,馳援左右軍鎮!」
「什麼!」
二人愕然抬頭,游康詫異道:
「將軍,胡大人莫不是開玩笑吧?
右騎軍與安雍營一撤,谷中的將士們怎麼辦,等死嗎?」
本來這兒的主力就是這兩支精銳,他們一撤就只剩幾千鄉勇。
讓鄉勇去血戰燕軍?
「游將軍!」
屠震的臉色逐漸冷了下來,加重了幾分語氣:
「這可是胡大人的親筆軍令,難不成還有假?
別忘了,雍州防線的安全才是第一位,如今北燕申屠翼率大軍壓境,左右軍鎮乃至函荊關都岌岌可危,難不成你眼中就只有鳳字營?
丟了函荊關就是丟了雍州,邊防出了問題,你,我,所有人都得掉腦袋!」
游康面色一僵,咬着牙點了點頭:
「將軍教訓的是,末將知錯。」
屠震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一些,沉聲道:
「游將軍,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
我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戰場抗命可是死罪!你可別辜負胡大人辛辛苦苦提拔你的大恩啊~
右騎軍與安雍營立刻開拔,撤出戰場!」
「末將,領命!」
兩人彎腰抱拳,眼中都有一股詭異的光芒閃過。
一直等到兩人走遠,站在背後的嚴生才輕輕開口道:
「將軍,這個游康的性子還真是古怪,明明與顧思年不和,卻又想着救人。
您說他會不會跟咱們不是一條心?」
「應該不會。」
屠震微微搖頭:
「只不過是此人更想當個好將軍罷了~不過他和我們,終究走不到一起去啊。
傳令下去,右騎軍與安雍營走後大軍立即停止進攻,從現在起,咱們就負責在山腳下看戲了~」
……
風蝕谷的圍殲戰來到了第三天,鳳字營的防線之外堆滿了屍體,數不清的殘肢斷臂壘成一座座小坡,成了燕軍進攻的阻礙。
不過仗打到現在,燕軍早已不需要用精銳騎兵衝鋒,一輪輪步卒往前撲就足夠了。
防線中端,顧思年冷着臉掃視燕軍的包圍圈,眼中陰雲密佈。
不管是秦熙他們這些戰將還是尋常的士卒全都面色憔悴,嘴唇乾裂,他們實在是太累了。
出城之時每個人只攜帶了五天的乾糧與水源,本以為足夠了,沒曾想仗會打成這個樣子。眼下吃的喝的都已消耗殆盡、所剩無幾,甚至到了需要宰殺戰馬充飢的地步;
還有,接連三天的激戰讓將士們無法休息,哪怕是夜間也有有燕軍偷襲,偶爾才有機會躺在黃沙上閉閉眼,儘可能的恢復點精氣神。
這一戰,無比艱難。
「情況不太對啊~」
晨風冷着臉說道:
「都天亮這麼久了,燕軍怎麼還不進攻?」
秦熙嘟囔了一聲:
「不知道他們又在憋什麼鬼主意。」
「駕!」
「噠噠噠!」
就在眾人猶疑之時,燕軍陣中行出了幾匹高頭大馬,人群中還高高舉着一面「拓跋」軍旗。
這些人在抵近到弓弩射程的邊緣時才停了下來,一道壯碩的身影朗聲怒吼:
「顧將軍,久違了!」
拓跋烈,曾經在琅州關外死裏逃生的北燕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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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今日他們又見面了,只不過這次被圍在絕境的成了顧思年。
顧思年冷笑一聲,高呼道:
「拓跋將軍雄風不減當年啊,不知還記不記得我琅州關外的風景?」
「牙尖嘴利的小子!」
顧思年話中的譏諷讓拓跋烈面色發黑,大喝道:
「顧將軍還是和以前一樣威風,不過現在,你還能威風到幾時?
待鳳字營防線一破,你們這幾千兵馬都得死!」
「那就放馬過來試試!看你們能不能啃得動!」
「呵呵,死到臨頭還嘴硬?」
拓跋烈朗聲高呼:
「顧將軍還不知道吧,沙泉嶺外的雍州衛被調走了大半兵馬,從昨夜開始他們已經停止了進攻。
也就是說你們再也不會有援兵了,等待你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眾人面色一變,一個個氣得咬牙切齒,這個屠震,果然沒有真心想過救他們。
拓跋烈的嗓門很大,這句話就像是說給所有包圍圈中的涼軍聽得,攻心為上嘛。
拓跋烈輕輕一揮手中的馬鞭,大喝道:
「我大燕七皇子愛才心切、求賢若渴,若是顧將軍願意放下兵器,歸降我大燕,殿下保你在大燕官場平步青雲。
榮華富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顧將軍,還有這些邊軍將士們,好好想想吧。
十死無生的絕境,有堅持下去的必要嗎?那些拋棄你們的同袍,何曾想過你們的堅持?
降了吧!」
這番話果然起到了作用,不少鳳字營的士卒都面色悲戚。
是啊,他們在這裏辛辛苦苦的血戰殺敵,屠恩卻見死不救。
那他們堅持的意義在哪裏?
「拓跋烈,本將軍現在就回答你這個問題!」
顧思年手執涼刀,昂首挺胸:
「我們不是為了某個人而戰,我們是為了身後千千萬萬的大涼百姓!為了無數同胞的家園安康!
何為邊軍?
守土衛邊,驅逐敵寇,是為邊軍!
我大涼邊軍何懼一死?
是你們北燕,揮舞着彎刀想要踐踏我們的家園、想要奴役我們的家人,你們才是生死仇敵!
想要贏,就踏着我們的屍體踩過去!」
「不降!」
「不降,不降!」
三聲怒吼沖天而起,將士們眼中的猶豫、不甘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滿目腥紅。
拓跋烈咬牙切齒:
「那就,一個不留!」
顧思年敞開雙臂,仰天怒吼:
「日月山河永在!」
「大涼邊軍不朽!」 「想一想,這個局該怎麼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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