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詢動作很快,當天晚上,一場大火將輿雅齋燒個精光,那掌柜的也似乎人間蒸發了一般。
兩家鋪子接連出事,任誰都看得出與杜府有關,只是那杜梓濘...
算是完了!
想來多半是送進廟裏,度過餘生了!
丞相府。
「槿夏,蘇心娩如此大禮,我該回些什麼好呢?」蘇輕默顯然心情不錯,可槿夏看了只覺得瘮的慌。
她打了個冷顫,說道:「小姐,我瞧蘇心娩最在意她那親事和名聲了」。
「你倒是聰明了一回」,蘇輕默笑意更濃:今夜出去」。
晚膳過後,如之前一般,蘇輕默一改往日霜色白衣的習慣,而是一身碧霞錦裙,顯然是刻意打扮過的。
果不其然,二人剛出碧空院,就被有心留意的紫藤發現了。
紫藤二話不說便跟了出去,可誰知…
僅跟了兩條街,便不見蘇輕默二人的蹤影了。
碧空院。
一個多時辰蘇輕默才姍姍而歸,院子裏未見紫藤,槿夏邊推開房門,邊幸災樂禍道:「小姐,那紫藤是不是要被蘇心婉罵個狗血淋頭了?」
蘇輕默笑而不語,卻在進入房間後,徒然一頓。
槿夏抬眼看去也是臉色一變!
她上前一步將蘇輕默護在身後,環顧一周,確定無人後,這才將屋門關好。
「小姐…」槿夏走到桌子旁,警惕的看着那一封,不屬於碧空院的書信!
蘇輕默倒不那般緊張,她拿起書信,確認無毒後便緩緩打開。
槿夏也防備的看了過去,卻是驚訝不已。
「小姐,這...」
這信上所寫,竟是五年前蘇輕默失蹤以後,蘇府的態度!
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分明是在旁敲側擊,此事與蘇遠鶴和杜姨娘有關!
是誰送來了這信?有何目的?是單純相助,還是挑撥離間?
「可要去查?」槿夏擔憂道。
許久,蘇輕默搖頭道:「先無須理會」。
不管是何目的,總會浮出水面的,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仇墓樓。
雲仇墓此時閉着眸子坐在桌案前,看似是在休息,可那眉頭緊皺,分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多時,一名黑衣人走來,雲仇墓猛然睜眼。
「如何?」
「信看見了」,黑衣人說道:「只是那丫鬟武功高強,屬下不敢距離太近,所以不知蘇大小姐是個什麼反應!不過想來…」
他繼續說道:「蘇大小姐分得清敵我!」
雲仇墓微微點頭。
那日默兒深夜前去菀游莊,想來是對蘇遠鶴有些防備的,加之那丫鬟武功不俗,他便放心許多。
而後問道:「默兒今夜出府,是去了哪裏?」
那黑衣人卻是疑惑道:「就是在京城東拐西拐轉了一圈,甩掉了跟蹤的丫鬟,屬下瞧着...」
那黑衣人笑道:「倒像是在,刻意逗着人玩!」
雲仇墓眸中閃過一絲驚訝,而後,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默兒似乎…
並非從前了。
第二日。
並未讓紫藤失望,晚膳過後,蘇輕默又是出了府!
而同樣的,紫藤再一次低垂着腦袋回來了。
『砰』的一聲,蘇心娩將手邊的茶杯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紫藤嚇得渾身一顫,解釋道:「小姐,那...那蘇輕默太狡猾了,她東繞西繞,儘是挑巷子多的地方走,奴婢也...」
『啪』。
蘇心娩一巴掌打在了紫藤的臉上,嚇得紫藤趕緊閉嘴,捂着臉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連個賤人都跟不住!廢物!」
一次兩次三次,跟個蘇輕默就這麼難麼!
許久,看着渾身發抖的紫藤,蘇心娩咬牙道:「還不滾回碧空院守着去!」
紫藤如釋重負,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退了出去。
直到天色大黑,蘇輕默才回了府,紫藤看見她後眸子一亮,緊忙小跑着去了娩楓院。
「你可看清楚了?」蘇心娩剛要睡下,顯然心情不好。
「看清楚了」,紫藤說道:「蘇輕默出府時是攬月髻,方才回來卻是胡亂半挽着,奴婢肯定她換了髮髻!」
蘇心娩聽後,臉色這才緩和了不少。
髮髻變了,這說明什麼?
自然是翻雲覆雨之後,重新梳理了頭髮!
「還真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主!」蘇心娩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這姦夫到底是誰!」
第二日。
果不其然,晚膳過後,蘇輕默又是濃妝淡掃一番出了府!
而這一次...
蘇心娩戴着面紗,親自跟了出去!
一想到蘇輕默幽會情郎,她卻偏偏沒有證據,蘇心娩便滿心的不甘,她就不信了,蘇輕默還會飛不成!
她今日非要來個瓮中捉鱉,讓蘇輕默身敗名裂!
蘇心娩小心翼翼的跟在二人身後,只見蘇輕默在巷子裏東繞西繞,繞了近半個時辰,才終於走回了大路。
而令蘇心娩沒有想到的是,蘇輕默最終,竟是進了...
清風饜!
清風饜乃一座酒樓,修葺看似雅致低調,可每塊磚瓦,每個擺件,皆為上品!這裏隨意拿出一個物件便價格不菲,菜色更是不必多說,橘紅竹蓀,松露熊掌,應有盡有。
佳肴美酒皆是珍品,卻也貴的讓人望而卻步。
這京城之中,清風饜若自稱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能出現在這裏之人,非富即貴!
清風饜二層皆是雅間,因着環境獨特,不少富家子弟更是會帶些女子來這裏吃酒享樂,說簡單些,這風雅巧致的二層房間,不過是紙醉金迷之地罷了。
蘇心娩先是驚訝,而後冷笑出聲,原來,蘇輕默是勾搭上了哪家的風流公子啊。
她輕手輕腳的跟在蘇輕默身後,隱約聽見槿夏對蘇輕默說了『雲水謠』三個字,二人便進去了清風饜。
蘇心娩摸了摸自己的面紗,猶豫了一下,便也大步走了進去。
清風饜內,一層環境雅致,桌椅不多,卻已滿座,進去便可聞及一股子香氣,清久縈繞,讓人心曠神怡,卻不知是出自哪裏的香料,只是眾人皆知,這香氣,整個京城絕無二家。
蘇心娩徑直向二樓走去,沒走幾步,便看到一個房間旁標掛着『雲水謠『的牌子。
蘇心娩冷笑出聲,蘇輕默,這下你還不顏面盡失,羞愧而死!
一把推開大門,蘇心娩剛準備大罵出聲,就愣在了原地。
只見裏面端坐着一名女子,一身水粉色薄紗長裙,眉眼間柔情似水,倒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可屋內,哪裏有蘇輕默的影子?
蘇心娩愣在原地,可那女子卻十分自然,見到她來,竟是含笑道:「蘇小姐你來了,東西我已經帶來了」。
說着,那女子竟是拿出一個簿子放在面前的矮桌上。
蘇心娩回神,眸子一眯,計上心頭!
這女子所說的蘇小姐自然是蘇輕默,看來,她是將自己錯當成蘇心默了。
蘇心默來這裏作何?這女子是誰?簿子裏面,又是什麼!
看來蘇輕默是因何事耽擱了,還未上到二樓來,自己既然來了…
她倒要看看,蘇輕默到底在搞什麼鬼!
蘇心娩一笑,點頭說道:「是,我來了!」
與此同時,另一個房間!
『碧水波』是二樓的第一個雅間,鄰近樓梯。
此時,裴卓手拿着酒杯,在小廝的攙扶下剛準備下樓,就聽見一旁的『碧水波』內傳來一道聲音。
「初霜兒?你是說,方才進『雲水謠』的那名女子,是雅韻樓的初霜兒?怪不得這般美艷!」
這聲音沙啞沉重,雖聽得出是女子,可顯然不大好聽。
而後另一道聲音傳來:「那是自然,也不知這雅韻樓的頭牌,今日是哪位奇公子請來的!」
門外,本有些微熏的裴卓聽見對話,霎時清醒了過來。
主要是...氣的!
這兩月以來,他在初霜兒的身上可謂是一擲千金,破費了不少錢財!可昨日他去雅韻樓,初霜兒卻說這幾日不便見人!
他本以為是女子的那幾日,可誰知...
初霜兒竟敢與別人在這裏逍遙快活?!
「初霜兒!你竟敢欺騙小爺!」裴卓咬牙,猛然摔了手中的酒杯,向『雲水謠』走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裴卓怒氣沖沖的踹開了雲水謠的大門,也引得其他客人紛紛圍了過來。
也正因如此,並無人注意到,『碧水波』的房門打開,兩名女子走出,順着樓梯…
直徑上了三樓!
一層二層熱鬧非凡,三層卻是空曠寂寥,蘇輕默和槿夏剛到了三層,就被一名男子擋住了去路。
「兩位姑娘請留步,清風饜三樓不待客!」男子面無表情道。
蘇輕默聽後卻是勾唇一笑:「小女想問問蕭大人,我在他這酒樓惹了事,可需要賠償?」
那男子聽後殺意頓顯。
卻正在這時,只聽走廊內,不知是哪間房,傳來一道聲音。
「哈哈哈,蘇小姐客氣了,你便是拆了這清風饜,也是無妨的!」赫然,是蕭暮堯的聲音!
那男子聽後一怔,側身相讓道:「兩位小姐請!」
蘇輕默莞爾一笑,對槿夏說道:「你留在這裏」。
說完,便向長廊內走去。
走到第三個房間門口,蘇輕默推門而入,果不其然,蕭暮堯正在裏面下棋。
「蘇小姐好耳力」,蕭暮堯笑道。
憑聲音便聽的出他在這間屋子,蕭暮堯幾乎要懷疑,蘇輕默是習武之人了。
蘇輕默落落大方走進屋內,卻是說道:「並非是聽的!」
「哦?」蕭暮堯挑眉:「那是...?」
「這房間最暗!」蘇輕默說道。
清風饜三層並不對外開放,隔音極好,上來便幾乎聽不到樓下的聲音了。
長廊無窗,十分幽暗,站在盡頭看去,這一排房門,門欞紙都透着光亮,說明房間內的窗戶都是開着的,房間明亮。
卻只有這間,透過門欞紙的光線最暗,自然是因為,房間內關着窗戶!
只有這一個房間被關了窗,也就說明...
裏面有人!
蕭暮堯聽後一怔,倒是沒想到,蘇輕默竟這般心思縝密。
而後他笑出聲音,說道:「蘇小姐當真是聰慧過人,只不過,蘇小姐有一點弄錯了...」
蘇輕默看向蕭暮堯,有些疑惑。
只聽蕭暮堯笑道:「這清風饜,並非我的!」
蘇輕默啟唇,不甚驚訝。
怎麼會!
早在來燕寧之前,她就已經查的清清楚楚,五年前,蕭暮堯入朝,同年,清風饜突然在京城出現,且這五年來,蕭暮堯時常孤身前來,有時一呆便是一日,總不能…
是來用膳的吧!?
查一個區區酒樓,她還會弄錯麼?
眼下的蘇輕默顯然還不明白,這清風饜雖是酒樓,可卻...
絕非區區!
「不知蘇小姐在這清風饜,惹了什麼事?」蕭暮堯笑道,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蘇輕默回神,暗道是誰的都無所謂,總而言之,蕭暮堯與這清風饜脫不了干係。
「得罪了裴家的小公子和丞相府的二小姐,我自然是走為上計,就是不知,蕭大人可否收留!」蘇輕默說的風輕雲淡。
蕭暮堯聽後卻是差點笑出聲來。
裴府...
哈哈哈,有意思!
而後蕭暮堯竟是看了看對面那人,意味不明的笑道:「自然收留!不若蘇小姐替我將這棋下完,本官嘛...便替你再加一把柴去!」
說完,蕭暮堯便大步走出房間,一幅心情不錯的模樣。
蘇輕默這才側目,看向了坐在蕭暮堯對面的那人,卻是…
心頭一震!
男子一襲霜色浮錦外袍,兩袖處可見一縷赤色襯衣,極其艷傲!雙肩上若有似無的雲騰圖案也不知是何線所繡,竟是流光若現,華貴不言而喻。
一襲白衣,僅點綴兩縷赤紅,卻妖艷奪目,動人心魄!可偏偏這人腰縛黑色束帶,硬生生將這抹妖艷壓下,竟愈顯神秘冰寒。
氣勢萬千,讓人畏忌!
蘇輕默微微蹙眉,心下百轉千回。
她自認所見不少,公侯勛衛,皇親國戚,可別說燕寧這幾位皇子了,即便是北祈新帝夜允灝…
周身氣勢也絕不及眼前之人一分!
燕寧之中,她並不記得有這樣一人!
到底是誰!
片刻,蘇輕默定了定心神,走到這人對面,在方才蕭暮堯的位置坐了下來。
她執起一顆黑子落下,看似隨意道:「不知公子是...?」
「清風饜!」男子啟唇,同時,白子落下。
蘇輕默一怔,倒是沒想到,這人的聲音這般寒涼,低沉如弦,冰涼如玉,甚是好聽!
而後,她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猛然抬眸。
清風饜!
清風饜!
這人,才是清風饜真正的東家!
而這一抬眸,入眼的,便是世無其二的容顏!
男子正垂眸看向棋局,睫毛在眼瞼處覆下一片陰影,神色不明,卻霜華凜冽,更甚謫仙。
那墨發如瀑,絕美的輪廓如上等寒玉精心雕琢,薄唇輕合,眉眼之間鋒俊卓寒,似幽月清泠,容貌之盛,動人心魄!
何等容貌!
何等氣勢!
可蘇輕默卻只覺得...
危險!
她早已將燕寧京城各方勢力查的清清楚楚,可顯然,她完全不知這人身份!
蘇輕默只覺此人危險至極,無法掌握。
「要認輸麼?」男子抬眸,一字一句道:「蘇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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