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石得仁貪財如命,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究竟將那兩罐銀子繼續貪下去,還是用它們換回兩個親生兒子呢?這令他的腦海里思潮翻滾,難以平靜。
石家老太太知道石得仁向來是只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那些銀子到了他的手裏,要將它拿出來不會那麼容易,所以想用親情來打動他:「阿仁,你和阿義都是我的親生兒子,手板是肉,手背也是肉。這一回,我並不是幫阿義,而是幫在理上面,希望你能夠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將屬於阿義的那份銀子還給他。」
張少飛對石得仁說:「你娘親說得對,不義之財不可得。世間的東西,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不是你的,任你耍盡陰謀詭計也得不來。」
石家老太太:「阿仁,我見你為了那點兒錢財,扭盡六壬,竟然連親弟弟也來欺騙,完全不顧骨肉相連的親情,我這個當娘親的,心痛呀!」
張少飛講話十分嚴肅:「錢財沒有了,可以通過其他辦法找回來。但是親情沒有了,一個人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的呢?所以錢財固然可貴,但是相比之下,親情是更為寶貴呀!」
石得仁哭喪着臉,想抵賴卻再也想不出屎坑計來,只好道:「你說得有道理。」
張少飛:「為人立世,最大的恩是孝養父母,但你連母親的話也不聽。最大的含義是上下相憐。互相謙讓,大家就會和睦相處,和衷共濟。真正的懺悔就在改過。」
張少飛的話如箭般射中了石得仁的心扉:「這」
石家老太太向着張少飛:「你講的話有如佛門的大德高僧,對極了。」
「我是講出心裏話罷了。」張少飛向石得仁說,「善是安樂之源。日行一善,德增三分。希望你通過這件事,將你的劣根改掉,這樣,便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石得仁覺得委屈,伸出他的雙手,攤開手掌,翻了翻:「喂,我從來沒有拿刀弄劍,何來要我放下屠刀呢?」
張少飛冷凜地:「鋼鐵所煅打出來的刀固然可以成為殺人見血的屠刀,但是你心中的貪慾劣根也是一把屠刀呀!你心中的那把屠刀,害人更會害自己的。」
石家老太太:「是呀,這位兄弟講的佛話我也聽得在理,知子莫若母。阿仁呀阿仁,這些年來,你使計做的缺德事太多了,如今連自己的親兄弟也要騙,這是天理不容,會令你折壽的!」
張少飛:「有道是聖人都會有錯。但知錯能夠改過必定是智慧之人,若然護着短處,內心就不是賢惠之人。」
石得仁被張少飛和他娘說得面紅耳赤:「我我以後儘量改吧。」
石家老太太:「阿仁,你不要說以後了,難道你想我的兩個孫子以後才由猴子變回人嗎?」
石得仁:「阿娘,您意思是?」
石家老太太真誠地:「阿仁,你跟阿義是親生兄弟,可算是打斷腳骨也連着筋。現在你就將那兩罐銀子退還給阿義,改正你的錯誤。」
張少飛向石得仁說:「人心靈深處閃亮的靈光就是良知。你總是想着算計人家,但人在做,天在看。頭上三尺有神靈。你也會被人家反過來算計的。」
石得仁還在猶豫,愛子心切的妻子當場用手指戳着他的鼻尖罵道:「得仁,你還是木頭一樣站着想什麼呢?快快把那兩罐銀子還給阿義吧。在我的心裏,我的兩個兒子可比那兩罐銀子更重要啊!」
事到如今,石得仁知道想再賴也賴不了,只好長嘆了一口氣:「唉,不過我聲明,我將那兩罐銀子交出來,你們可要將我的兩個兒子交還給我呀!」
石家老太太:「那是當然的啦,這一點為娘我可以作擔保。」
張少飛誠摯地:「你看,你娘親雖然一把年紀,但是做人還是愛憎分明,心存正義。」
「好吧,你們隨我到後面的菜園去。」石得仁言罷,叫石得義拿着一把鐵鍬,跟隨他到後面的菜園裏去。
這菜園不大,上面起了幾畦地,幾行豆角正攀爬在交叉而成的籬笆上。
石得義跟他一起動手,拔掉畦地上的豆角和籬笆,再用鐵鍬刨開上面的泥土約一尺多深,便見到了兩個新陶罐。
石得仁紅着臉指着新陶罐,向石得義說:「銀子都在這兩罐裏面。」
石得義彎腰將那兩個新陶罐從泥坑裏捧了上來,拭去上面的泥土,再打開封口,果然,亮燦燦的銀子就在裏面,塞得滿滿的。
愛子的銀子失而復得,石家老太太笑開了顏。
石得仁急不可待地看着石家老太問:「阿娘,銀子我已經退還給得義弟了。我的兩個兒子呢?」
石得仁的妻子:「是呀,我想他們想得快要發瘋了。」
「好,你們等着吧。」石家老太太丟下一句話,出門往村尾二叔公家而去,沒有多久,將阿富和阿貴領了回來。
石得仁的妻子見兩個愛子回來,一把將他們摟在懷裏,激動得眼淚簌簌而下,連聲說:「我給你們帶回了好吃的東西。」
張少飛憑着悟性,導演了一出「兒子變猴子」的好戲,讓「銀子變石頭」的鬧劇轉而成了「石頭變銀子」的喜劇。
「你們的事情解決了,我也該回去了。」張少飛帶着兩隻猴子,向石家老太太告別。
當張少飛走出大門口時,石家老太太忽然想到了什麼,大聲叫道:「阿飛,等一等!」
張少飛聽到叫聲,停住腳步,轉頭問道:「還有事嗎?」
「是呀,」石家老太太點了點頭,臉上湧起的皺紋更深了,道,「我還有一件不了事,一直成了我的心結。你是一個大智慧的人,希望你能夠再幫我一次。」
張少飛不解地問:「你還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呢?」
「我丈夫在去世前留下的那一塊山地。」石家老太太指着窗外可以望得見的那座山丘,「喏,這是在那棵大香樟旁邊的那塊山地。」
張少飛舉目望去:「那是一塊好山地呀!」
「但那是一塊令我好頭疼的山地呀!」石家老太太講出了前後的因由。
原來,石家老太太的丈夫在去世前給她留下了那塊一百二十多畝的山地。她自知老邁體弱,便想把這塊山地分給兩個兒子,以免自己百年後,兩兄弟為爭那塊山地會反目成仇。其實她最擔心的是小兒子得義會被大兒子得仁欺負。難的是:那塊山地不但高高低低,而且還一邊向東一邊向西。如何將那塊山地公平地劃分為兩半呢?她費盡腦筋也想不出好辦法,只好叫村中的父老來幫助劃界。為了使山地分得公平一些,向西的那塊山地當然比朝東的那塊山地大一些。但該大多少才算合理呢?這實在很難界定。每次劃成兩份後,兩個兒子都說劃得不公平。划來划去都沒有辦法使他們兄弟倆都滿意。
「我和村中父老跟他們兄弟倆講道理,講親情,講得舌頭都幹了,但他們還是互不相讓。」石家老太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咳,如果我丈夫沒有留下這塊山地,我反而沒有那麼多的煩惱。」
張少飛安慰道:「話又不能這麼說。現在有山地分給後代,那是一件好事。你犯不着為此長嗟短嘆。」
石家老太太:「你悟性過人,一定有好辦法給我劃開的。」
張少飛捏着下巴,鎖起雙眉,怔定定地思索着,好一會兒,以掌擊拳,叫道:「有了。」
石家老太太伸長了脖子:「有什麼辦法呢?」
張少飛提出了他的想法:「你可以叫你大兒子得仁親自出馬,將山地劃成兩份,叫他儘量劃得公平些,然後由你小兒子得義先去挑選。或者,掉過頭來,由你小兒子去將山地劃成兩份,再由你大兒子先作挑選。」
「好!這真是個好辦法!」石家老太太聽後,拍掌叫好,臉上皺紋鬆開,笑得眼睛只有一條縫,然後叫張少飛跟她再度進屋,向兩個兒子講述劃分山地的設想。
石家老太太向石得仁說:「阿仁,如果由你來動手劃分,就由阿義先挑;如果由阿義劃分,就由你先挑。你取哪一種做法?」
石得仁仄着腦袋想了想,指着張少飛道:「既然他提出了這麼一個方案,那麼由我來劃界,抑或由義弟來劃,都無所謂了。」
石家老太太:「阿仁,你是大哥,明天就由你上山親自劃界吧。」
石得仁點着頭:「好的。」
「這就一言為定。」石家老太太轉向石得義,「明天阿仁劃好山界後,你就先挑。有沒有意見?」
石得義爽快地回答:「沒有意見。」
見事情這麼快就得到圓滿解決,石家老太太長長地舒了口氣,向張少飛說:「喲,我的心病一下子就讓你治好了。今天晚上,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張少飛道:「既然你們再沒有什麼事,我要回雲霧山上去了。」
「阿義,我們送送這位大恩公。」石家老太太與石得義將張少飛一直送出村口。
臨別時,石得義從懷裏掏出了幾錠銀子,遞給張少飛:「恩公,今天的事勞煩你奔波了。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略表寸心。」
張少飛連連推卻:「不,不,我不能收這個錢。扶危濟困,熱心助人,這是我應該做的。」
石得義帶着歉意:「你不收下,我心中會不安的。」
石家老太太緊緊地握着張少飛的手,感激不已:「是呀,恩公,你就算是給點面子我老人家,收下吧。」
張少飛見石家老太太那麼堅執,出了一個主意:「要麼這樣,你們將這些錢拿去買些樹種,種在雲霧山上,這也算我們共同的心意。」
「好的。」石家老太太和石得義點着頭,「這事我們明天就去辦。」
張少飛見兩隻猴子抬頭望着自己,笑着朝它們一揮手:「阿左、阿右,回山去!」
兩隻猴子似乎知道已經完成了「使命」,要回去了,興奮得在地上連打幾個筋斗,「嗷、嗷」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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