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鈞從蜀道物流安排的主管公寓裏睡醒,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他搖了搖還有些昏沉的腦袋,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赤膊着上身站到窗邊。
此時窗外天色已經漸暗,有炫光漸次亮起,琳琅滿目的全息投影飛升而出,凌駕在眾生頭頂。
抬攆和汽車爭搶着道路,燈籠和二極管還在爭輝。
身穿明服的一等子民昂首闊步走在步道中央,穿着夷裝的外邦人瑟縮在左右兩旁。
豪奴用生物晶片牽黃,悍婢用金屬義肢擎蒼。全副武裝的戍衛警惕的審視着每一張異樣的面龐。
看着眼前繁華昌盛的都市夜景,剛剛才從屍山血海之中趟出來的李鈞不由怔怔出神,心底驀然產生一種錯亂感。
在他栗色的眼底,一幅幅畫面如跑馬燈般快速閃過。
老宅、大月、死屍、鮮血。
漆黑的槍口、熾熱的槍焰、斷裂的義肢、詭譎的人心
一條烈焰襲卷的街道,有數個身影在其中或坐或站。
李鈞的視線如一陣穿堂風從中穿過。驀然回頭,將那一張張臉看的清清楚楚,
是慷慨赴死,為家族留下崛起契機的楊虎疇。
是朗聲明志,立下宏願要改變世道的楊白澤。
是持刀而立,形如人猿的石成峰。
是一身錦袍,氣焰滔天的吳錦豐。
這些面孔一閃即逝,隨後緩緩破碎,隨風消散。
李鈞的視線繼續隨風拔高,最後終於回到青陽區繁榮喧鬧的夜景上。
咔..咔..,銅鎖搖晃的聲響在他腦海中不斷響起。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破鎖晉序,但這一次李鈞心底的悸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武七,恐怕是武道序列的一道極其重要的分水嶺。
在從馬王爺口中了解到武道序列曾經騎在其他序列頭上作威作福的歷史之後,李鈞心頭的預感更加強烈。
在此之前,李鈞心中其實一直存有疑惑。
明明他所在的這個大明帝國,個體的科技的發展其實已經到了很高的水平,為什麼武道序列還在固守着純粹血肉?
仿生血肉、機械義肢、生物晶片,甚至是類似互聯網的黃粱夢境,都已經深入了千家萬戶。
各式各樣的槍械更是絲毫不遜色於自己前世。
雖然並沒有誕生導彈、核武器、戰鬥機這些大殺器,但各大序列的從序者對科技的運用更加令人驚嘆。
兵道用械心替換心臟,通過同頻實現各種奇特的能力。
墨家能夠打造外骨骼裝甲,培育出類似AI的人工器靈。
道門玩起了神經飛劍和雕版符篆。
佛教通過搭建佛塔主機構建黃粱佛國,下載意識實現輪迴轉生,還可以利用催眠技術將佛國降臨到現實。
各條序列的能力在利用科技進行輔助,唯有自己所在的武道序列始終靠着最為原始的刀劍拳腳。
就連唯一的有科技含量的武學注入器,還是別人墨家不忍武道消弭而幫忙開發的。
李鈞難以想像,在武學注入器還沒出現前的那些前輩武夫,難道真是一拳一腳慢慢磨練武道?
這種動輒耗費一二十年的水磨功夫,最後得到結果可能還不如別人花錢做手術換一身機械義肢,武道序列憑什麼能夠力壓其他序列?
不過李鈞現在隱有明悟,原因恐怕就在武學成術!
李鈞身上的各門八品武學在跨入大圓滿之後,都產生了一些特殊的變化。
破虜刀中那股能夠侵蝕機械的戰陣煞氣,躍淵步提供的瞬時爆發能力。
更讓李鈞震驚的是青帝訣和金鐘罩組成的恢復能力。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腹部,紗布下那個前後通透的血洞此時已經好了差不多了。
要知道這才短短一個晚上而已!
而這些能力在李鈞晉升序七之後,恐怕還會有質的提升。
序列只是基因的表徵,而武道基因的潛力遠遠比李鈞想像的要大。
滴答
一聲水滴般的輕響打斷了李鈞的思緒,聲音是從被他扔在一旁的護腕中傳出來的。
有訊息到。
這種外置的通訊設備操作方式和手機相差不多,李鈞熟練的劃開一看,彈出的信息框頭像是一個千嬌百媚的美婦。
備註,教坊司杜十三娘。
略過前面一大堆柔情蜜意的情話,杜十三娘這條訊息的主要意思就是今晚顧邕在在教坊司設宴,邀請李鈞前去。
「這才休息了多久啊,自己都還感覺疲憊,顧邕這王八蛋竟然就逛起了勾欄?」
看着杜十三娘文字末尾留下的笑臉,李鈞臉上的表情不由凝重了幾分。
今晚恐怕又是一場惡戰。
不過,我輩武夫,何懼一戰?!
李鈞將杯中水一飲而盡,抓起一件短款圓領薄衫套在身上,大步出門。
驟然安靜的房內,掛在門口的黃曆上此刻有一匹天馬正在縱橫奔馳。
嘉啟十一年三月初四,宜餘事勿取,宜塞穴。
還是那間熟悉的精緻院落,不過院前掛着的銘牌從『春江花月夜』換成了『今日登科』。
院子裏到處張燈結綵,屋檐下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散發出的紅光透着一股靡糜的欲氣。
李鈞剛剛步入院中,就看到顧邕低着頭讓人往自己的腦機內倒着五石散。
不過這一次服侍他的不是杜十三娘。
顧邕抬起頭,臉上全是舒坦的神色,對着李鈞打趣道:「十三娘自從上一次見過你後,簡直是食骨知味,念念不忘,現在都不願意再伺候其他人了。」
杜十三娘面色潮紅,口中似嗔似怨,「瞧邕少爺您說的,還不是因為您專門叮囑過我,要全心全意服侍李主管的嘛。現在又來責怪奴家。」
一陣香風躥入鼻間,李鈞也不怯場,大方伸手將靠過來的嬌軀攬入懷中。
顧邕扯開衣領,一邊驅散熱氣,一邊笑道:「還喊什麼主管,現在該叫部長了。」
「部長?!」杜十三娘嬌聲驚呼,看向李鈞的美目之中霎時異彩連連。
「多謝邕少提拔。」
李鈞的神色倒是顯得十分淡定,只是淡淡向顧邕道了聲謝。
這也沒什麼好值得高興的,現在整個安保部已經死的幾個活人了,甚至連主管都只剩下了自己一個。
不過是只剩下名頭的光杆部長罷了,當與不當沒什麼區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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