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可不是太后。
他也知道這絕對不是太后的意思,這大概是曹髦自己的想法。
而羊祜,王祥是知道的。
羊祜年紀並不大,不過三十出頭,可名聲卻不小,尤其是多次拒絕徵辟之後,更是得到了很多名士的吹捧。
對王祥這樣同樣混名望圈的人來說,羊祜並不陌生。
而他大概也能猜出曹髦想提拔羊祜的原因。
皇帝怕了。
如今太后與郭家人交惡,雙方的關係愈發的惡劣,而皇宮內的禁軍都在這幾個郭家人的手裏,皇帝是怕他們會聽從大將軍的命令,會對自己下手吧?
故而,他想要選一個既能被司馬家所接受,同時又非司馬家鐵杆,有名望的士人來接替這個位置。
王祥也能理解曹髦。
作為一個少年皇帝,這已經是對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吧。
「陛下,這件事並非不可,請您放心吧,我目前不便與太后相見,陛下只管如實告知,讓太后放手去做,勿要擔心其他的事情。」
「另外,陛下,也不要太擔心您自己的情況,如今您並非獨自一人,有老臣,陳休淵,太后等人在,沒有人可以對您動手。」
王祥安撫着。
曹髦趕忙稱是。
王祥已經開始了行動,拉攏到了陳騫,這是好事。
西晉八公,自己已得其二。
陳騫同樣是個強而給力的幫手,至於這位往上爬的野心,在曹髦看來,其實他比王祥還要安全的多。
陳騫想要的只是當大將軍,只要給與他高官厚位,讓他成為群臣之首,那他就是皇帝的好犬,讓他咬誰他就去咬誰,絕不遲疑的那種。
他跟成濟有點相似,不同的是他比成濟更有腦子他跟成濟之間大概差了十個成倅。
他成為大將軍,不會去瘋狂的提拔自己的家族後人,會努力扮演好天下第一能臣的角色。
而王祥可不同,他要的不只是自己當大將軍,他想讓整個家族都崛起,若是他得勢,首先會考慮宗族,給自己的宗族謀取更多的利益。
在對比之下,曹髦還是更欣賞陳騫這樣的大臣。
他甚至很想跟陳騫見一面,想給他畫點大餅,可惜,目前還是沒有見面的機會,冒然見面,會使有心人生疑。
西晉八公啊,若是能將他們都收入囊中
就在曹髦做着白日夢的時候,同為西晉八公的司馬孚,正坐在屋內,看着面前這忽然上門的司馬昭。
哪怕是在西晉八公之中,司馬孚父子的名聲也算是很大的。
畢竟是「大魏忠臣」,抱着皇帝的屍體嚎啕大哭,盡顯忠臣本色。
不過,可以說司馬孚裝,卻不能說司馬孚菜。
司馬孚在軍政謀略等方面很有建樹。
當初諸葛亮頻繁出擊,大魏的軍隊來回奔波,苦不堪言,國力受損嚴重,面對這樣的情況,司馬孚提議預先選出步騎二萬部隊,分為兩部,以作交戰之用。
他又建議,關中地區連年交戰,糧食物資儲備不足,應該從冀州調集農夫五千人屯於上邽,秋冬訓練,春夏屯田,這些建議都被採納,於是關中物資充實,對待蜀國的進攻也有應對。
後來諸葛恪發兵二十萬人伐魏,司馬孚再次帶隊,面對諸葛恪的進攻,他有意拖延,據守不出,拖垮了對方的士氣後一擊制勝。
同樣的,他的兒子司馬望,雖然沒有父親那樣的統率之才,可也算是當世最傑出的防守型將領了,他後來擔任征西將軍,在任八年,打退了蜀國多次的進攻,沒有讓對方佔到太大的便宜。
「仲父,我們要正式對毌丘儉動手了。」
「我想上表皇帝,以您來轉任太傅。」
「位列三司之上。」
司馬昭很是開心的跟司馬孚說起了這個好消息。
太傅在名義上是教導皇帝,輔佐朝政,位高權重,可實際上,這是個名譽官爵,比司徒,太尉,司空還要更加名譽一般來說,這已經是退休官了。
司馬孚很是平靜的看着面前的司馬昭。
司馬昭的語氣並非是商談的語氣,他是在直接下令,讓自己交出太尉之位。
其實司馬孚並非那麼在意自己的位置,太尉或是太傅,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的重要,可是,司馬昭的這態度,卻讓他有些不喜。
在司馬昭看來,這並非是什麼大事,我們是一家人,讓叔叔讓出自己的位置邀請毌丘儉前來,順便幫着叔叔升個官,這不是挺好嗎?
可是在司馬孚看來,司馬師病重,即將逝世,司馬昭卻急匆匆的將自己調離軍事崗位,讓自己上任太傅。
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件事情,在兩個人的眼裏,呈現出了兩種不同的解讀。
司馬孚認為,這是對自己的不信任,是想要將自己從軍事領域內調離出去,事實上,司馬家也確實是這麼做的,司馬師病逝之後,姜維再次發動了進攻。
司馬孚領兵擊退了姜維的進攻,司馬昭當即令他擔任太傅,以司徒高柔為太尉,以司空鄭沖為司徒,再將尚書台里最有名望的盧毓提拔到司空的位置上。
這些調令是同時完成的,首先是拿了司馬孚的統帥權,從那之後司馬孚再也沒有擔任過軍隊統領。
然後是讓不懂軍事的高柔擔任太尉,將他號召群臣的位置給了透明人鄭沖,鄭沖根本就不會領着群臣來跟司馬家要好處。
最後將尚書台的實權僕射調到司空的位置上,加強了對尚書台的控制。
這調令很符合規矩,無論是誰也不能說不對。
而因為曹髦所引發的變故,使得司馬昭提前開始了調動。
司馬孚停頓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多謝征西將軍。」
司馬昭搖着頭,「仲父勿要如此,我豈敢讓您答謝仲父,若是毌丘儉起兵,您覺得我們該如何部署呢?」
司馬孚板着臉,「實不知也。」
「那您覺得誰可以統率大軍呢?」
「自然是非征西將軍莫屬。」
「我哪有這本事啊,不過,兄長的病情已經不那麼嚴重了,或許,兄長會親自出兵吧。」
「這詔令一出,毌丘儉定然會叛亂此番,定要砍下他的首級!」
司馬昭咬牙切齒的說着,他認為,目前司馬家所有的困境,都是毌丘儉所造成的,只要這一戰能殺了毌丘儉,那所有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皇帝也不敢再鬧事,群臣也不敢再張狂,高柔那廝也不敢再恐嚇自己
看着面前已經開始幻想美好未來的司馬昭,司馬孚心裏卻很是煩悶。
他倒也沒有跟司馬昭去爭奪大權的想法,只是,被這般對待,心裏終究是有些不平。
司馬昭在搞定這件事後,就開開心心的告別了仲父,離開了此處。
當他上了馬車之後,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
自家仲父的表情變化,他也是看在眼裏的。
看來,往後不能再讓仲父去統率大軍了啊。
司馬昭眯着雙眼,接下來他要操辦的事情很多,首先就是將侄女送進皇宮裏,然後繼續推行新爵制,讓皇宮和廟堂安靜下來後,就直接下詔給毌丘儉,讓他前來廟堂。
然後就是一場內部的戰爭了。
毌丘儉雖然能打,可他麾下大軍的家屬,可都在北方,而且,光靠着一個不全的揚州,脫離了廟堂,後勤就是他的一大問題,除非他狠下心來劫掠,可毌丘儉並非是那樣的人。
他必敗無疑。
但是依舊不能怠慢,諸葛誕在私下裏與毌丘儉相見,誰知道他會不會投向毌丘儉那一方?
若是他投了,那問題可就大了,豫州跟揚州不同,豫州是產糧重地,若是兩者聯盟,他們完全可以跟廟堂打一場大規模的長期戰爭,吳國和蜀國也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到時候,可就要出大事了。
就在司馬昭思索着這些大事的時候,他的馬車已經回到了自家府邸。
剛來到府邸前,他就看到了很多馬車,停靠在府邸之外,各種各樣,頗為不凡。
司馬昭一愣,「這是兄長召見群臣?」
有家僕趕忙上前,「將軍,並非如此,是一些名士前來拜訪」
「啊?拜訪我?怎麼不派人告知我?」
司馬昭趕忙下車,就準備往裏走,家僕趕忙說道:「並非是來拜見將軍是來拜見公子。」
「嗯??」
此刻,司馬炎正虛弱的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諸多名士,「炎無法起身拜見,還望諸位恕罪」
「司馬散騎勿要這般言語,您為了天下奮不顧身,做的這般大事,我們怎麼敢讓你起身拜見呢?」
名士們分別坐在司馬炎的前方,別的不說,態度是挺誠懇的。
司馬炎一愣,趕忙思索了起來。
快想想,彥士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做呢?
司馬炎趕忙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急忙拉住了身邊兩個名士的手。
「身為散騎,這本來就是我該去做的,怎麼能算是什麼功績呢?」
「我這作為並不算什麼,若非諸位在外助威,又怎麼能讓陛下回心轉意呢?」
「是我該拜謝諸君啊!」
「等我身體痊癒,定然要一一前往貴府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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