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身邊的裴楷。
何劭很想罵他幾句,但是,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的裴楷,何劭選擇暫時放過他。
兩人被關押在了同一間牢房內。
何劭從未來過環境這般惡劣的地方,四周的惡臭讓他作嘔,遠處似乎還有老鼠在蠕動,在這一刻,何劭忽然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領着人去跟這些人搏鬥呢?
他忽然間就覺得呼吸都變得不順,坐立難安。
跟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臉坦然的裴楷。
裴楷很是平靜,坐在牢獄內,也沒有多看何劭一眼。
看着對方的反應,何劭也勉強平復了內心,他打量着這位年少而聞名的名士。
其實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年少出名並不是什麼難事,有這個出身的,基本都是年少出名,被名士點評幾句就可以。
但是裴楷是真的不同,他出名不是因為點評,而是因為他在經學上的造詣。
他如今這個年紀,卻已經做到了精通《老子》和《易經》,可謂是道家儒家一把抓,他的名氣是通過辯論和治學打出來的,跟何劭這種靠親戚點評的還是不同。
何劭原先沒有在意,如今認真打量着裴楷,卻有些移不開眼神了。
這犬入的真特麼好看啊!
何劭心裏很是生氣。
學問好也就算了,名聲大也就算了,怎麼這模樣還如此出眾呢?
裴楷的相貌出眾,哪怕是不穿帽子,披頭散髮,穿着最簡陋的衣裳,都比別人要俊美,他有個外號叫玉人。
見過裴楷的人都說:見裴叔則,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鍾會會如此看重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名士了。
想要被鍾會看上,需要有三個條件,第一是要有才能,鍾士季不喜歡無才無能的人,第二是要有骨氣,鍾士季不喜歡軟骨頭,第三士要有顏值,鍾士季不喜歡醜人。
如此說來,司馬師年輕的時候,大概也是相貌堂堂,否則不會被鍾會所欣賞。
「你家也是經典傳世,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何劭忽然開口詢問道。
裴楷驚訝的看向了他,仿佛才注意到這裏還有一個人。
「您是想要與我辯論經典嗎?」
「額你得罪了家裏人,等着吧!我很快就能出去!你就勿要想出去了!」
「這就是不孝的後果!」
何劭大聲的說道。
裴楷的好友很多,他跟鍾會的關係很好,跟王戎,荀寓,杜默等人相善。
何劭也有自己的朋友,他跟大名鼎鼎的司馬安世是很好的朋友。
從兩人的交際圈就能看出他們之間還是有一點點差距的。
裴楷瞥了一眼此人,何劭倒也不是一無是處,他擅長做詩,但是嘛,在經典面前,作詩就實在是不值一提了,如阮籍這些人,也不是靠作詩而揚名的,本質還是精通經典。
裴楷忽然嘆息。
「你有自己的志向嘛?」
「有過自己的想法嘛?」
「你也讀了不少書,有沒有想出一些只屬於你自己的東西呢?」
「過去的人所書寫的著作,是否還能適合當今的時代呢?」
「伱懂得思考嘛?」
裴楷連着問出了幾個問題,何劭冷笑着說道:「聖賢的道理就是不符合如今的時代,也比你瞎想出來的東西要強吧?難道你敢說自己能比肩聖人了嘛?」
裴楷搖着頭,「看,這就是我們會爭吵的原因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敵人,你只是我敵人手裏的刀而已。」
「你勿要浪費在這裏的時日,我離開之後,好好想想我所問的問題吧。」
「你離開?我都沒走,你憑什麼能離開?!」
「我兄長擔任了廷尉正。」
裴楷平靜的說道。
也就是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攀談聲,有甲士匆匆來到了這裏,大開了牢獄大門,笑着請裴楷離開。
何劭瞪圓了雙眼。
「你個」
裴秀將裴楷帶出來之後,揉了揉自己那通紅的雙眼,「你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不用心治理經典,卻要跟人鬥毆?這是君子該去做的事情嘛?」
裴秀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對於堂弟做出的這件事,他十分的不滿。
「你知道你耽誤了我多少事嘛?」
裴楷瞥了兄長一眼,兄長平日裏最大的事情就是去服散,當然,人家前來撈自己,他也不好反駁什麼,只是低着頭說道:「往後定然不會再如此了。」
「嗯,如此最好。」
裴秀仰起頭來,讓自己清醒了一些,他說道:「堂叔如今也不是很好過,冀州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他這個刺史很是為難。」
「何曾到達冀州後,本來就對堂叔有所不滿,你如今還帶着人毆打他的兒子。」
「你啊這輩子也與尚書台無緣了。」
裴秀感慨道。
裴楷對此也沒有多說什麼。
而在裴楷離開之後,何劭卻一直都留在了廷尉內,沒有人來撈他。
何劭都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廷尉大牢的時候,撈他的人姍姍來遲。
看到那熟悉的面孔,何劭幾乎要哭了出來。
「安世!!你來了!!」
來撈他的人正是司馬炎。
何劭年少時整日跟着司馬炎混在一起,兩人的關係遠勝他人,只是略微年長之後,何劭卻開始主動結交那些大名士,雖然還是朋友,卻沒有孩時那般親近了。
歷史上,司馬炎對這位朋友還是非常重視的,從太子中庶子開始,後來擔任散騎,又任侍中,反正一直都是待在他的身邊,就沒有放外過。
「敬祖,勿要驚慌,我來了。」
他說着,當即就有甲士將何劭放了出來。
何劭被司馬炎帶出來,上了馬車,此刻,他看着面前的童年玩伴,眼裏有些愧疚。
「公安世。」
「這次多謝你了。」
「這算什麼事啊!」
司馬炎大手一揮,「我們是多年的好友,這何必要答謝呢?」
司馬炎的眼神很是明亮,沒有半點的生疏,看着面前的司馬炎,何劭愈發的不安,都不敢多說什麼。
司馬炎的寬厚屬性,雖然很容易被群臣騎在頭上,但是對那些有點良心的大臣來說,作用還是很強的,跟着這樣的人倒是很令人安心。
何劭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他還記得當初,自己跟安世整日廝混在一起,是父親告訴自己,不能將安世當作朋友,要對他恭敬一些。
這才導致兩人逐步生分。
父親還總是告知自己,跟司馬炎結交要注意分寸,勿要太親近,否則會招惹禍患。
可當自己有難的時候,卻是這個好友挺身而出。
這算什麼帶來禍患?
何劭越發的不滿,就在他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司馬炎笑着說道:「我們到了!下車!」
何劭跟着司馬炎下了車。
「多謝安世,我這衣冠不整實在不該到你家這是哪兒??」
何劭剛說了一半便看到了周圍的那些甲士,頓時懵了。
司馬炎拉住他的手,「皇宮啊!」
「我要給你介紹個朋友!」
「我曾多次給他講述你的事情,他也很喜歡你,想要與你結交,正好,這次就帶着你去見他,往後,就沒有人再敢將你關起來了!」
何劭茫然的看着周圍,腦子還沒轉過來,就被司馬炎拉着往裏走去。
「安世!安世!」
「你且等等!我還不能」
「哈哈哈,這就是那位何敬祖嘛?!」
何劭的話還沒說完,遠處就走來了一個少年郎,光是看他身上的穿着,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何劭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司馬炎大大方方的朝着他拱手行禮。
「拜見陛下。」
何劭也只好跟着行禮,「拜拜見陛下。」
曹髦上前,一把抓住了何劭的手,抓的很是緊,不給他跑掉的機會。
「哈哈哈,朕原先幾次設宴,你怎麼都沒來呢?」
「朕對你可是仰慕已久的,聽聞你好詩,朕也好詩,來,來,跟朕進去!」
何劭強行擠出了笑容,被兩人夾在中間,直接朝着太極殿走去。
何劭的身份特殊。
他跟當初的諸葛靚,毌丘甸等人一樣,說起來,就是暗中的質子,不然廟堂也不會放心的將軍隊交給他們。
作為征北將軍的兒子,他就不該出現在這裏,更不該跟皇帝談笑風生。
何劭看向了一旁的司馬炎,司馬炎的臉上滿是笑容。
似乎在為自己的兩個好友能和睦相處而感到欣喜。
坑啊!!
何劭只能是在心裏無力的叫着。
三人進了太極殿,司馬炎笑着說道:「敬祖啊,陛下對你很是看重,得知你出了事,當即就派我去救你出來。」
「我知道你是有才能的,都到這個年紀了,也不能整日無所事事,我跟陛下舉薦了你。」
「陛下說了,要給你個黃門郎。」
「往後,你也可以陪在陛下的身邊了,過幾年再給你個散騎,我們三人就可以整日飲酒作詩,豈不妙哉?!」
何劭驚慌的看向了皇帝,「陛下,臣無才能,實在無法擔任這樣的要任啊!」
「哈哈哈,無礙,當黃門郎不需要太高的才能,只要懂得飲酒,懂得作詩就好了,就如安世所說,我們只管快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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