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河北的事情,已經不需要我們來費心了。」
杜預皺着眉頭,坐在了司馬昭的身邊。
如今的杜預,已經經過了甄別,成為了司馬昭身邊真正的頭號謀臣。
司馬昭對他可謂是言聽計從,而杜預雖然不太願意幫着司馬昭去對付皇帝,但是對付群臣的事情,嗯,他還是沒什麼心理壓力的。
杜預很反對王祥等人所提出來的政策。
儘管他們有着自己的解釋,將現在的宗族定品往過去的軍功制身上靠攏,說是為了調動積極性,讓大族們更加賣力。
可事實上,他們要推行的東西跟軍功制完全不同啊。
當今朝中這些大族,一定會成為高品,同時兼任最高執政者,而往後的最高執政者只會從這些人里出現,什麼上下浮動,呵,進行判決的人和參與判決是同一批人,這還能調動積極性??
按着目前的情況來說,一品是不會出現的,最高為二品,重要的掌權者宗族都是二品,你準備如何浮動?
杜預這些時日裏一直都陪在司馬昭的身邊,為他出謀劃策。
曹髦的事情會那麼順利,其中也是有杜預的原因。
司馬昭點着頭,看向了杜預,「叛亂差不多已經結束了,是要帶着軍隊回去嗎?」
「不能回去。」
「您跟大將軍不同,您在外,比在廟堂更有用。」
杜預認真的說道:「這是我們的一個好機會。」
「首先,將軍應該收服河北的世家大族。」
「哦?元凱的意思,是要我去殺了盧毓?」
司馬昭冷笑着說道:「我聽聞此人剛帶着兒子離開了洛陽,他的小兒子也被罷免了,準備定居在徐。」
杜預趕忙搖着頭,「不,不能殺,非但不能殺,將軍還要收留他們,重用他們。」
「啊?」
司馬昭有些懵,他問道:「方才元凱說應當拉攏河北大族,可這盧毓已經得罪了整個河北宗族,如何還能收留他們?若是收留了他們,豈不是會招惹很多麻煩?甚至要與河北大族為敵?」
杜預解釋道:「將軍,河北宗族原先都是跟隨盧毓。」
「盧毓出事之後,廟堂的群臣想要對他們下手,瓜分他們的家產,他們如今都投奔了王祥,王祥繼承了盧毓的家底,靠着這些人來與高柔等人爭鋒。」
「現在將軍想要拉攏這些河北大族,已是不可能,倒不如去收服盧毓,盧家已經到了最危難的時候,在這種時候,他們是不敢拒絕將軍的。」
「廟堂里的豪族畢竟只是少數,倘若將軍能扶持河北諸多大族,不說讓他們再度崛起,只要讓他們能略微牽扯河南大族,不會輕易被吞併,那就算是成了。」
「況且,盧毓的兒子和女婿都是非常有才能的人。」
「將軍可以利用他們來對付廟堂大臣。」
司馬昭若有所思,「好,我這就派人去接盧毓。」
「另外一件事,就是這中軍的事情,將軍這次出征,是一個絕佳的時機,可以效仿那個馬隆,整頓跟隨我們出征的這幾個營,將這些營徹底掌控在我們的手裏。」
杜預對這位馬隆很是看重,多次在司馬昭面前說起他的名字,還提議讓司馬昭對他進行賞賜,如今更是要司馬昭來效仿他的行為。
司馬昭自然也知道軍權的重要性。
先前他會被群臣遏制,主要也是因為軍中的大族子弟太多,無法讓中軍完全的執行自己的命令。
這次的平叛,還真的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可以趁機提拔一些有才能的人,打壓那些敵對派大族出身的將校,多用一些自己人。
司馬昭當即再次答應。
杜預又說起了下一件事,「將軍,車騎將軍逝世,這次蜀國來犯,定是來勢洶洶,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讓群臣低頭的好機會,但是面對姜維,絕對不能怠慢,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我認為,可以讓兗州刺史鄧艾做好準備,一旦事情有變,就讓他前往雍涼,協助陳公,提防姜維。」
司馬昭全部都答應了,他此刻又搖頭感慨道:「若非元凱,只怕我已是焦頭爛額,還好身邊還有您這般的賢臣啊。」
「將軍,想要對付群臣,最關鍵的還是要有陛下相助。」
「若是能跟陛下聯手,就不必擔心這些事情」
當杜預再次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司馬昭頓時變了臉色。
「是我不願意嗎?若不是我,他的人能進中軍嗎?若不是我,鍾會能擔任宗正嗎?」
「若是沒有我,他連性命都難以保全!群臣根本就不會放過他!」
「我出手相助了這麼多次,可是他卻是什麼態度?」
「難道還要我去求他聯手不成?」
杜預也不知該怎麼去勸說司馬昭了,如今大將軍不在了,廟堂的平衡不復存在,皇帝和司馬昭若是能聯手,還能在廟堂上硬抗群臣。
甚至能進行反攻,逼迫群臣再次變得乖巧。
可杜預也不知為什麼,皇帝始終都不肯走出這一步來,明明雙方的利益相同,司馬昭也出手了幾次,可皇帝就是不肯正式聯手。
而司馬昭自然也不會去求着曹髦聯手。
杜預有些擔心,如今的群臣形不成威脅,那是因為他們內部的爭權嚴重,一旦有人像盧毓那樣掌握了群臣,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群臣領袖,那自家就要陷入劣勢了。
如今他讓司馬昭所做的諸多準備,只能算是給自己增加籌碼,不至於太早被擊破,卻並非是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
想要真正解決他們,就需要雙方合作,彌補權力真空,一個實權天子,或者一個實權大將軍,就可以解決掉這麻煩事了。
司馬昭看到滿臉擔憂的杜預,也是略微收起了怒火,他說道:「元凱勿要擔心,先回兗州,跟鄧刺史談一談整頓中軍的事情,然後我再派人跟皇帝聯絡。」
「他若是真如眾人所說的那般聰慧,就該助我平定群臣!」
太極殿,西堂內。
「哈哈哈,不愧是鍾君啊!」
「尚書台的事情,朕已經聽說了,那一番話,愣是讓王祥鬥志全無,他自己麾下都出了大問題,聽聞崔贊都不願意再去他府邸了!」
曹髦看着面前的鐘會,很是開心。
他確實沒想到,這種情況下鍾會還能倒打一耙,直接將河北動亂扣在王祥的頭上,無論王祥怎麼解釋,反正該說的已經說了,刺已經種下來了,再洗也回不到最初的清白。
鍾會卻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這並非是臣所為。」
曹髦一愣,「這麼說是廷尉自己的計策?」
鍾會不屑的笑了起來,「他就是想將事情推到我的頭上,他一直都是如此,想要去做大事,卻又不敢承擔責任。」
若不是鍾會的話,曹髦都沒想到,這居然真的是鍾毓自己的謀劃。
尚書台的事情已經傳了出來,在洛陽之內被傳的沸沸揚揚,曹髦不想多都知道,這是司馬孚或者高柔在背後用力,想要將王祥再次按下去。
初次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曹髦當即認定這是鍾會讓他兄長去說的。
真的沒想到,那鍾毓看起來忠厚老實的模樣,居然比鍾會還要狡聰慧。
曹髦並不覺得鍾會說了假話,他這樣的人,倘若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巴不得告知給所有的人,根本不會推到他兄長的身上。
這麼說來,自己還是輕視了這位廷尉啊。
鍾會繼續說道:「司馬家同樣不希望看到尚書台平定,如今,司馬家應當更想與陛下聯手了。」
曹髦笑了起來,「是啊,司馬昭估計都有些坐不住了,又不好拉下臉主動開口。」
鍾會點點頭,曹髦跟鍾會都沒想過跟司馬昭聯手,他們想的是繼承司馬師,將司馬家變成自家的,不要聯盟,要的是合併!
「既如此,陛下,接下來我們就不能再去做事了。」
「哦?鍾毓是想讓群臣跟衛將軍過過招?」
鍾會不悅的說道:「我這個兄長,將事情都推到我的頭上,是明擺着要看到我們跟群臣對戰,他們站在後頭得利。」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若是要收漁翁之利,那也得是我們來收!」
「我們這些時日裏做的事情夠多了,接下來我就在暗地裏繼續操辦宗室的事情,任由王祥去搞事,司馬昭若是不想失控,就得主動出面。」
「陛下可一定要坐的住,勿要急着出手。」
曹髦笑着點頭。
「士季且放心吧,朕知道了。」
鍾會忽然又罵道:「那位燕王實在無能!」
「夏侯獻雖然魯莽,卻有些膽魄,而這位燕王,卻變得比以往更加怯弱了,面對群臣,只懂得點頭退讓,甚至還成為了王祥等人用來對付夏侯獻的利器。」
「若不是還要依靠宗室的力量,我就要勸陛下直接除掉他了。」
說起曹宇,曹髦的臉上也是有些失望。
本以為經歷了多年的囚禁,這個人能有所醒悟,沒想到啊,比原先更加令人失望。
合該你做不了輔國大臣!
曹髦板着臉,嚴肅的說道:「士季不必擔心這個人,我會讓他堅定其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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