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到達的時候,時間是下午兩點左右。
即便身為有錢人的山本由里奈大小姐,在寸土寸金的東京也別想有自己的莊園……但她有自己的舞廳和花園。
大廳已經被重新佈置,地面的大理石被被水磨機磨得鋥光瓦亮,能照出由里奈的裙下風光……啊錯了,是桐谷仁一身西裝的英姿。
上方的水晶吊燈早早就已經點亮,牆柱周圍的長桌上準備了一條條澳洲龍蝦,這些渾身赤紅的大傢伙趴在冰上,後背打開,露出一身晶瑩的白肉。當然也不只是龍蝦,也有其他的……
一身白色精緻禮裙的山本由里奈正挽着他的手臂,強硬地將他往裏面拉。
同樣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桐谷仁在後方把着門。
捏嘛的,這他媽是鴻門宴!
宇都宮濯雙腿紮根地面,壓低聲音嚷嚷着『毋寧死也絕不會受此屈辱』,就是不肯挪步。
因為周圍還有忙碌的侍者,他們也都清一色的黑白正裝,器宇軒昂地在大廳內往返……所以濯並沒有用太大的音量。
角落的沙發上已經有客人先到了,兩男一女。
女生是濯見過的,隔壁班的女孩,和由里奈的關係很好,曾經由里奈還打算介紹給他來着……此時那女生帶着白絲手套,身着純白長裙,懷裏捧着一個超大的、銀色的薩克斯,正在調試。
而那兩個男生……
誰知道他們在幹嘛,愛幹嘛幹嘛,濯一眼略過。
反正到場的、包括侍者在內的所有人,只有宇都宮濯一個人,穿着寬鬆的灰色休閒套服,就差沒踢個拖鞋過來了。
「聖誕快樂!!!」
由里奈仍舊不死心地扯着他的手臂,臉上沒有一點坑人後的自覺,掛着燦爛的笑容。
濯挎着張批臉:「我不快樂。我要回去了,你撒開。」
「濯你太不配合了!重來……聖誕快樂!!!」
「好好,聖誕快樂……披薩送來了嗎,我要帶一份回去吃。」
「哎呀,別這樣嘛,給你準備了哦,禮服~」由里奈笑眯眯地說。
「唔……是嗎……我不信。」濯將信將疑,斜視她。
「肘肘肘,帶你去換。」
濯這次沒再反抗,半信半疑地被她拉着邁上前往二樓的台階……倒不是濯相信了由里奈,主要是這丫頭帶球撞人,而他的意志不足以擊穿頑石。
二樓主要由一條寬敞的長廊,和許多間房間組成,長廊的南邊有一條巨長的落地窗,透明的玻璃四角雕刻着繁複的花紋。
「我就不方便進去了哦。」
「喂!」
宇都宮濯被由里奈推着,進入了其中的某間。
轉過身,
近三米高的厚實雙推木門後,是一間敞亮的試衣間。
這裏沒有別的東西,只有十幾列幾米長的衣架整齊排布在那裏,衣架上掛滿了琳琅滿目的衣服。從古羅馬的奴隸服,到女僕咖啡廳的小裙子,都能看到……
最裏面的位置,有兩個用拉簾隔絕視線的小房間。
濯看到左邊的那扇帘子時不時晃動,內部也有衣料摩擦的聲音傳出來,推測裏面應該有人。
想必是另外的客人,和他一樣沒有準備禮服。
濯也不感興趣,他在學校里就那幾個朋友,神田今天不會來,桐谷仁還在下面……那麼這人他就不認識。
所以和他沒關係。
『反正隨便挑一件換上就好了吧。』
宇都宮濯走在被衣服左右夾擊的道路中,心裏這麼想着。
也不知道由里奈是何居心,為男生準備的換衣間內,居然有一半都是裙裝。
濯在這裏轉了兩圈,挑了件純黑色的中山裝換上,倒也沒有別的意思,只要是這套中山裝的尺碼看上去很大,穿上去應該比較輕鬆……而且不顯眼。
將中山裝取下,手裏提溜着往回走,掀開右邊的換衣間帘子,走了進去。
換衣間內只有一張小型沙發,四面…啊錯了,是三面。
除了門帘,其餘三面的牆壁全部都被一面巨大的鏡子覆蓋,換上衣服後不用回頭就可以看到身上衣服的效果。
十分鐘後,
宇都宮濯掀開帘子出門,手臂上掛着自己的衣服。
恰好此時隔壁的帘子也被人從內部撩起。
秀窄的手指扶在牆壁上,五指修長,讓濯有些懷疑這人絕對是一個沒有幹過家務的富二代,或者鋼琴家。
那人彎着腰低着頭,從抬起的帘子下探出臉來,視覺中的第一印象就是素潔的白,在深藍色的幕簾襯托下更為顯眼。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更加顯得白皙,甚至不見血色……
然後就是一個令陽光都失色的微笑。
「你好。」
那人看到他的瞬間頓了下,然後稍稍低頭從帘子後走出,再次深深鞠躬。
宇都宮濯傻了。
濯自認自己是見過世面的了。山本由里奈和神田智和,他們都是校園中的風雲人物;而零,與龐貝·加圖索又從其他方面向他展示了什麼叫做人格本身的魅力。
可以這麼說,他已經不覺得世界上有人能驚艷到他了。
但他錯了。
他確實被驚艷到了,被一個男人……儘管這個男人身穿英倫風的正規女僕裝,從頭到腳武裝的嚴嚴實實,但對方開口打招呼的聲音,確實是一個男人,一個嬌弱的男人。
其實在男人開口前的一刻,濯都在懷疑自己又上了山本由里奈的當!她帶自己進入的不是男士換衣間,而是女士換衣間,所以這裏才有那麼多裙裝。
好在這人確實是男人,儘管聲音柔弱,但還有一絲男性的感覺。
而這位男人此刻在男士更衣間,身穿一條覆蓋到腳踝的黑白長裙,手臂上套着白絲手套,脖頸上也圍着黑色的蝴蝶頸圈,頭頂更是佩戴了黑白頭巾……完全是正統的英倫女僕裝。
他的直發從頭巾兩側放下來,笑容恬靜美好,美的安安靜靜,沒有任何鋒芒……是的,沒有鋒芒,他和零,和由里奈她們完全不同,屬於站在人群中,你可能都不會發現他的那種美。但若是你驚鴻一瞥發現了他,就再也不會移開視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