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布格河沿岸的文尼察市。
南布格河是烏克蘭的重要河流之一,發源于波多利亞丘陵,向西南方向注入黑海。
處在烏克蘭西部平原上的南布格河兩岸原本是肥沃,富饒的土地,但是如今因為一戰的爆發,終於在1916年的7月淪為了俄國與同盟國的戰場前線。
隨着6月戰爭的失利,同盟國軍隊進入俄國領土,俄軍南方戰線的形勢急轉直下,不得不將兵力退縮到南布格河的東岸重整旗鼓。
而文尼察市成為了南方俄軍新的前線總指揮部,目前這座城市匯聚了近十萬從前線潰敗下來的士兵。
整個文尼察市外圍已經被鐵絲網,塹壕包圍,這些臨時修建的防禦工程顯然比較潦草,不過藉助南布格河俄國將領有信心背水一戰。
當然,相對於俄國的將領們,俄國的「灰色牲口」大軍卻已經顯得不堪重負。
南布格河西南的軍營里,此時可謂愁雲慘澹,這裏緊挨着南布格河,是這條河流的一個突出部,所以俄國方面派了大量兵力在這裏組建了一個新的陣地。
卡爾齊切夫正百無聊賴的擦拭着手裏的莫辛納甘步槍,嘴上叼着一支帶着包漿的咖啡色木製煙斗。
而他的身邊則是同村的羅亞夫斯基,羅亞夫斯基躺在木製的箱子上,嘴裏含着一根草莖,雙目無神的咀嚼着。
他的腦袋上纏着一條灰色的紗布,從耳朵下方穿過,從血跡和泥土結成的灰色斑塊中可以看出來,這條紗布原本是白色的。
「卡爾齊切夫,你說等到戰爭結束後,我們還能活着回到布利亞特村麼?」羅亞夫斯基問道。
卡爾齊切夫正在給槍上油,他一邊拿着抹布塗抹着槍管,一邊對羅亞夫斯基說道:「估計這個問題只有上帝知道,不過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恐怕很難,畢竟我們只不過是長官們眼裏的炮灰罷了。」
「是啊!我還記得當初我們剛到前線的時候,我們的夥伴切爾卡耶夫,尤里卡,庫爾卡」羅亞夫斯基猶如點餐一樣的陸續說了十幾個人的名字,然後道:「但是這些人現在都不在了。」
「目前整座軍營里,我們認識的同鄉估計就剩下你,我還有隔壁的馬克西姆三個人了。」
說到這裏羅亞夫斯基語氣變得有些悲涼起來。
「上個星期,我的這隻耳朵已經被擊穿了,當時子彈距離我的腦袋只有這麼一丟丟的距離,哪怕再偏一點,我想我也沒有這個機會和你在這裏說話了。」
卡爾齊切夫反而看的很開,他對這位同鄉說道:「戰爭哪有不死人的道理,當我們從後方抵達前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們的命運,不過就是像抽籤一樣,每天都會有人不幸被抽中。」
「很多部隊甚至連人都被打光了,我們兩個還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命運的眷顧了。」
「更為難得的是,現在我們還四肢健全,如果真成了殘廢,那餘生估計也沒有什麼指望,只希望好運氣會一直庇佑我們罷。」
說罷,卡爾齊切夫放下手裏的槍械,開始了禱告,仿佛這樣真能繼續維持上帝的庇護。
羅亞夫斯基看着卡爾齊切夫虔誠的祈禱,他有些自嘲的笑道:「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話。我想他老人家應該不會讓這場戰爭爆發,畢竟軍隊裏很多人都是他虔誠的信徒,有的人一輩子善良,卻得不到回報。」????「就拿我來說,雖然我這一輩子沒有做過什麼好事,但完全可以不違背良心的說,從來沒有幹過什麼壞事,以前也經常到教堂里聽牧師的教誨,但是那些神父就和你一樣,只會勸我們心平氣和,但是卻不告訴我們如何擺脫苦難。」
「至於所謂的天堂,不過是神父們虛擬出來的幻想,畢竟對面的奧匈人他們的信仰就和我們有不小的差別,可是明顯上帝更加眷顧他們」
卡爾齊切夫仿佛沒有聽到羅亞夫斯基的抱怨,而是在做完儀式後,又拿起他的那杆步槍擦拭着。
看到這裏,羅亞夫斯基反而有些氣憤,他對卡爾齊切夫說道:「整天就知道擦拭你那把破槍,但是他不能保佑你活下來,畢竟敵人現在都是火炮飽和攻擊,你只不過是幸運的躲過了炮彈的落點。」
卡爾齊切夫這個時候才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或者說伱想幹什麼?我們只不過是一些無名小卒,改變不了什麼,只有保持虔誠之心,做到問心無愧就好了,任何的苦難都是上帝對我們的考驗罷了。」
羅亞夫斯基譏諷道:「這種考驗或許只有你這種人才會欣然接受,本來這場戰爭是可以完全避免的,畢竟我們過去和德國是盟友,而帝國的高層們卻選擇了和如此強大的敵人化友為敵。」
「這些大人物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罷了,根本不會顧及我們的死活,而且你所說的小人物無法改變什麼,我是不認同的,沒有我們這些小人物衝鋒陷陣,德國人早就打到聖彼得堡了。」
卡爾齊切夫聽着羅亞夫斯基大逆不道的話,急忙阻止道:「羅亞夫斯基,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討論這些話題為好,畢竟這裏是前線,如果被有心人聽到了,你不死也要脫層皮。」
羅亞夫斯基說道:「問題就在於我完全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戰爭結束遙遙無期,你和我不過是稍微幸運一點,但是這種幸運顯然是不可能持續的。」
「所以註定了要死在他鄉,我抱怨兩句怎麼了,還有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不打算掌握自己的命運麼!」
「我可是看在同鄉的份上,才不想你繼續墮落下去,如果是別人的話,我可不會說這麼多。」
卡爾齊切夫說道:「你終究還是圖窮匕見了,是不是那個組織蠱惑了你,這個時候回頭是岸,說不定還不會鑄成大錯。」
羅亞夫斯基嗤之以鼻的說道:「你所說的大錯,不過是上面那些大人物定義的罷了,我們付出的已經足夠了。」
「國家大義這一點沒錯,但是如果代價是我們在前線拼死拼活,啃着發霉的麵包,而指揮官們各個肥頭大耳,花天酒地,並且他們連正確的決策都做不出來,只會白白浪費戰士的性命,那這種大義不過是一種虛假的宣傳罷了。卡爾齊切夫,如果你所追求的是這種,那我無話可說。」
面對羅亞夫斯基所說,卡爾齊切夫的眉頭跳動了一下,畢竟任誰在俄軍陣營里充當底層士兵,恐怕心裏都憋着一股怨氣。
只不過有的人會自我催眠罷了,就比如卡爾齊切夫,他就是一個典型例子,面對同鄉的教唆,他抽出煙斗,彈了彈煙灰。
「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是不會和你們一起冒險的,畢竟這種情況,之前不是沒有發生過。」
「反而是你,聽我一句勸,戰場上雖然陣亡的風險很大,但總有概率活下來,可是如果按照你們的行動,那肯定是死路一條。」
「你們背後的組織者又何嘗不是像那些官員一樣,只不過他們躲在暗地裏挑撥離間,同樣都是送死,我寧可選擇風險最小的一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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