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皇帝竟然不知道應該用一種什麼態度對蘇曳。
橫眉冷對?
噓寒問暖?
統統都不行。
想了一會兒後,皇帝問道:「你為何非要辦工廠,給朕一個解釋,一個非常清晰,而又足夠分量的解釋,不要想着含糊而過。」
這個解釋,就很難的。
因為我和包令、巴廈禮形成了利益共同體,我要在發展國家,我要和大英帝國的開啟另外一條外交路線?
這些統統都不能說。
首先,且不說對方能不能聽得明白。
這些全部都觸犯到皇帝的逆鱗。
這是你一個江西巡撫該做的事情嗎?還說你沒有異心?
伱自己一個人都要代表大清另起爐灶了嗎?
但是又不能糊弄,因為皇帝的視野或許不夠高,但總體而言,智商是不低的,算是聰明的。
蘇曳道:「皇上,臣要獻上兩件東西。」
皇帝道:「嗯。」
蘇曳道:「公公,麻煩讓我的人把東西抬進來。」
片刻後,兩件東西被抬了進來。
一件東西是留聲機。
蘇曳扭動發條後,按下鍵。
頓時,裏面傳出了聲音,而且還是皇帝最喜歡的京劇。
果然!
皇帝的吸引力瞬間被轉移了。
他也充滿了無限的驚訝。
這這是如何做到的?
阿爾伯特親王還知道這肯定是某種科技的突破,而對於皇帝來說,這更像是一種神奇的法術。
他很驚艷。
但是也很排斥。
卻又,很喜歡。
這真是一種非常矛盾情緒,在個人生活享受的角度,他很喜歡這個東西。
而且他貴為天子,覺得天下所有的好東西,所有的珍奇,都應該獻給自己。
天子擁有四海。
蘇曳道:「皇上,這是臣辦工廠,生產出來的第一台留聲機,也是唯一鍍金的,獻給皇上,獨一無二。」
皇帝聽了一遍又一遍。
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更加覺得喜歡。
但是也更加警惕和排斥。
作為統治者,他本能排斥一切他不理解,想不通的東西。
甚至更複雜一點,他覺得他是天子,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也是最聰明的人。
所以,當出現一種他完全不了解的事物的時候,這個信念就會被顛覆一些。
這些東西我竟然完全不了解?那世界上還有比朕聰明得多的人?
「這東西是你發明的?」皇帝問道。
蘇曳道:「是的。」
頓時,皇帝心緒更加複雜。
蘇曳當然了解皇帝這種情緒,但他更了解皇帝,遇到這種時候,皇帝出自於天子權術的本能會立刻蟄伏起來觀察,過一段時間再做出自己的判斷和決定。
蘇曳道:「皇上,這十幾年時間,洋人向我們大量傾銷,賺走了我們大量的白銀。我們好不容易的白銀庫存,造成了大量的外流。」
「我大清立國以來,一直到仁宗時期,是整個亞洲毫無質疑的核心,我們生產了絕大部分的商品,吸引了大量的白銀,在這個時間段內,我大清吸引了全世界幾乎一半的白銀。」蘇曳道:「所以,這也使得我國成為了一個銀本位的國家。」
說這話的時候,蘇曳指着地球儀上的亞洲。
這段話,皇帝聽懂了。
哪怕銀本位是新名詞。
而且這段話,皇帝也很喜歡聽,尤其聽到說大清吸引了全球一半的白銀,覺得這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績。
蘇曳道:「但是自從洋夷發動了鴉片戰爭之後,一切就變化了。洋夷對我們進行了大量的傾銷,不僅僅是鴉片,還有大量的工業品。這十幾年來,洋人最多的時候,從我大清拿走了一千二百萬兩白銀,相當於四分之一的國庫收入。」
這話直接戳中了皇帝脆弱的心。
「現在還不覺得如何,長此以往的話,我們的銀根就會被洋人徹底掌握了。一個國家,掌握不了自己的貨幣?那會是何等後果?」
「銀子是我們的貨幣,但如果洋人手中的銀子,比我們還要多得多,那大清的金融根本,也就掌握在了洋人的手中。」
「真到了那一天,是動搖國本的事情。」
「甚至說得再嚴重一些,是關乎國家存亡的事情。」
這話,皇帝也勉強聽懂了。
蘇曳道:「所以,臣必須想辦法把這個銀子重新賺回來。我們之前向全世界出口三類東西,賺回來了大量的銀子,棉布絲綢、瓷器、還有茶葉。」
「在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的棉布絲綢,瓷器和茶葉,在歐洲列強都是屬於奢侈品,那些貴族都要拿出來顯擺的,尤其喝我們的茶葉,更是可笑之至。喝完之後,她們還要把剩下的茶葉渣抹在麵包上然後吃下去。一個貴族的下午茶,如果沒有中國的茶葉,沒有中國的瓷器,那是完全沒有面子的。」
皇帝聽到這段話後,心中頓時大爽,與有榮焉。
蘇曳道:「但是後來,英國人織布機變得非常先進,他們生產出來的棉布,成本比我們低得多,質量和我們一樣。所以他不需要我們的棉布了,反而向我們開始傾銷棉布。」
「還有茶葉,英國人在殖民地印度,錫蘭種植了大量的茶葉,比我們還要多的茶葉。如今英國的茶葉,供應全世界,我們大清的茶葉,反而賣不怎麼出去了。」
「就算瓷器,從四十幾年前開始,英國人的瓷器已經開始出口,發展到了現在,英國人的瓷器在某些技術上,已經對我們進行了趕超,而且在瓷器貿易上,也對大清進行了趕超。」
「皇上,這是非常危險的,之前我們出口的重要商品,現在都要賣不動了。東西賣不出去,別人的東西卻紛紛賣進來,把銀子全部賺走了,到那個時候就會有無數人破產,大清的金融會崩潰,會被洋人掌握。」
「為了阻止這一趨勢,所以臣必須辦工廠。」
「臣必須把被洋人賺走的銀子,再重新賺回來了。但敵強我弱,我們就必須生產出洋人沒有的東西,他們稀缺的東西。」
「最好的情況是賺回來的銀子,超過流出去的銀子,最起碼也要做到收支平衡。」
皇帝道:「你的這個」
蘇曳道:「放聲機。「
皇帝道:「你的工廠製造這個放聲機,把銀子從洋夷手中賺回來?」
蘇曳道:「皇上,放聲機僅僅只是其中一種產品。」
「皇上,您千萬別小看這個放聲機,它在世界是獨步天下的,在西方列強的貴族富商階層一定會引起風靡的效果。它的成本僅僅只有幾十兩銀子而已,但是第一批卻能夠賣到上千兩銀子一台,足足擁有幾十倍利潤。因為這是奢侈品,只有貴族才能擁有。換一句話說,沒有它的家庭,也就稱不上貴族了。」
皇帝道:「洋夷的工業技術遠超我們,你能造?洋人就不能造?」
蘇曳道:「首先,我們掌握着最先進的技術。他們光在材料的摸索上,就需要許多年時間,才能達到我的水準。而且這個放聲機我在歐洲列強是註冊過專利的,任何人想要製造,都需要我的許可。」
這句話皇帝能夠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卻不懂為何這樣?
什麼專利?
難道不是想造就造的嗎?
一千兩銀子一個?
那確實能賺很多很多。
甚至,皇帝也能理解這裏面的邏輯,因為他是皇帝,對奢侈品有天然的領悟。
甚至他都能感悟到,這東西卻是能引起貴族們的哄搶,甚至不止在西洋諸國,在大清的富人豪門也會爭搶的。
任何有面子的稀奇玩意,都會引起鬨搶。
越少,越貴,越好。
蘇曳道:「皇上,接下來我給您獻上第二種東西。」
「抬進來!」
幾個大漢把大型手搖發動機抬了進來,然後把一串燈泡掛在牆上。
之前在洋人財團面前,蘇曳極盡誇張,什麼見證奇蹟的時刻到了,什麼刺破幾千年黑夜的歷史性時刻到了。
但是此時在皇帝面前,他僅僅只能說一句道:「皇上,您做好思想準備,有點亮!」
兩個壯漢開始搖動這個發電機。
蘇曳按下了按鈕。
頓時,整個三希堂內猛地大亮!
這也是蘇曳選擇夜裏進京,夜裏進宮的原因。
皇帝甚至用手遮掩了一下眼睛。
果然好亮!
甚至,他的三希堂從來都沒有這麼亮過。
甚至在夜裏,皇帝都沒有見過這麼亮的時刻。
平時就算蠟燭點得再多,也是昏暗的。
皇帝再一次陷入了震驚之中。
他對蘇曳的工廠是毫無概念的,就是本能地排斥。
而現在,工廠的東西,完全具現在眼前了。
真的讓人,無比驚艷。
這蘇曳,真的是天縱之才啊。
甚至是完全超出他理解的天才。
皇帝道:「為什麼這麼亮?」
蘇曳道:「借用電力,就是天上雷電之力。」
皇帝心緒複雜,一下子無法做出判斷,對這個東西。
但是,他隱隱排斥。
他自己,當然很喜歡這個東西,晚上大亮,看東西也方便啊。
但是他覺得整個大清的百姓,最好不要有這東西。
大晚上的,點不起蠟燭,早早睡覺,不好嗎?
日升而作,日落而熄,這是最符合帝王審美的百姓生活方式。
大晚上這麼亮?
總覺得不好。
一來違背祖宗自然,二來總感覺打破了某種傳統,三來覺得夜晚的陰謀更加猖獗了。
但是,這些話皇帝都不好說出口。
而且對於未知的東西,他都不會立刻做出判斷。
蘇曳道:「這個發電機,這個電燈,會在整個西方世界引起巨大的轟動,會帶來天大的利益,會給大清帶來源源不斷的銀子。」
皇帝陷入了沉默。
蘇曳揮手,幾個大漢停止了轉動。
蘇曳關掉按鈕,整個三希堂內,陷入了原來的昏暗之中。
皇帝的呼吸,也變得平緩起來,這種昏暗的環境,才能讓他找到安全感。
蘇曳當然知道是這個結果。
這個電燈,皇帝心中他不僅不想在國內推行。
甚至,也不想蘇曳賣給西方列強。
他隱隱知道,這個東西很了不起,但是會帶來一系列強大的衝擊力,一種他很不喜歡,很負面的衝擊力。
當然,這只是他本能的感覺,暫時還沒有形成觀點輸出。
蘇曳當然完全了解皇帝的心思。
他從頭到尾都不奢望得到皇帝的支持,他現在說出來,只需要皇帝的震撼。
一旦皇帝陷入震撼,那麼他很長時間都會反應不過來,也不會輸出非常清晰的觀點和判斷,他會進入長長的思考。
而且皇帝讓他給出辦工廠的理由。
那蘇曳就必須給出理由,一個無比光明偉正的理由。
保護大清的銀本位,保護大清的金融命根。
維持進出口平衡。
而且,兩個產品直接懟到你面前。
不管你喜不喜歡,但你必須承認,它們很牛逼。
能夠實現蘇曳的戰略。
那麼,一切閉環。
我蘇曳一門心思辦工廠,難道不是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嗎?
這是一個很高的政治正確。
正確到皇帝一時間是無法反駁的。
甚至,皇帝一時間也無法判斷的。
甚至潛藏的意思,這麼高戰略的事情,我蘇曳向皇上要求撥款的啊。
甚至,想要讓內務府完全控股的啊。
結果呢?皇上你只口頭答應了七十萬兩,但是到現在都還沒給。
我沒有辦法,只能想京城的百姓借。
從頭到尾籌集了一千多萬兩銀子,我為國家辦事,自己卻背負巨大債務。
這樣難道還要受到指責嗎?
足足好一會兒,皇帝問道:「你辦工廠的目的,為何早先不和朕說?」
蘇曳道:「皇上,當時臣的工廠,連樣品都沒有,和皇上說這事,沒有半點說服力啊。只有把樣品造出來,才能證明臣的思路和戰略,沒有錯啊。」
接着皇帝又道:「那你迎娶沈葆楨的女兒為妾,又是什麼意思?」
這也是皇帝最在意。
我要收服沈葆楨,結果他和你捆綁了,還把女兒嫁給你,堂而皇之辦婚禮。
這把朕的顏面置於何地?
蘇曳道:「皇上,臣的一千萬兩銀子,質押在麗如銀行,因為要購買大量的機器。當時臣手頭銀子已經花完了,但是很多錢都要支付。一旦不付錢,臣的政治信譽就破產了,那這個工廠就徹底失敗了。」
「但是臣的錢,根本就支撐不了幾天了,就那關鍵幾天,需要幾十萬兩,完全無計可施了。」
「所以就想了一個辦法,辦婚禮斂財,這個婚禮總共收到了四十幾萬兩銀子,幫臣渡過了最難的難關。」
皇帝一愕,沒有想到,理由竟然這麼直接。
這個回答,對於蘇曳來說是過關的。
但對於沈葆楨來說,是不過關的。
朕器重你,讓你盯着蘇曳,結果你把女兒嫁給他,和他進行捆綁?
皇帝沉默了良久,問道:「最後一個問題。」
「和英國人談判,你明明最擅長,這次洋夷大舉進犯,廣州淪陷,形勢萬分危急,你為何不毛遂自薦,莫非心懷怨氣?」
蘇曳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今天晚上,皇帝一直不稱呼蘇曳的名字,一直稱你。
他內心在排斥說出蘇曳的名字。
蘇曳道:「皇上明鑑,臣說過了,臣去談判,非但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適得其反。」
「這裏面緣由,請皇上聽臣一一道來。」
「當日和臣談判的是英國公使包令,還有廣州領事巴廈禮。」
「他們出兵攻打廣州,是沒有得到英國議會同意的,是私自的出兵行為。」
「臣通述了厲害,說出了最關鍵的一個戰略,我大清願意為大英帝國在東邊阻止沙俄的擴張。並且指出了對方戰爭行為沒有得到國會批准的現實,甚至道出了他們軍費緊張的底細。」
「最最關鍵的是,臣在馬來半島指出了一個金礦,賄賂了包令和巴廈禮。」
這話一出,皇帝道:「你為何會知道馬來半島的金礦?」
蘇曳道:「皇上還記得臣曾經消滅過一批海盜嗎?就是從這群海盜口中得知的。」
皇帝道:「金礦賄賂包令和巴廈禮一事,你之前為何不匯報?」
蘇曳道:「臣怕皇上責怪,說有金礦,為何不獻給朝廷,而要交給洋夷。」
皇帝道:「朕還沒有那麼糊塗,這馬來半島本就在洋夷的控制之下。」
蘇曳道:「因為包令和巴廈禮是私自出兵,被臣的政治主張說動了,而且得到了大額賄賂。所以他們就這樣退兵了。如果這樣持續下去,也會相安無事,。但是葉名琛那邊卻一再挑釁,扣押了亞羅號的船員,勉強屬於正常外交行為。但是他扣押英國公使館的官員和武官,並且進行了刑罰,這傳到了英夷國內,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包令和巴廈禮私自出兵,而後又私自退兵的事情也在倫敦被爆了出來,很多人紛紛彈劾包令。」
「於是,包令公使被彈劾下台了,廣州領事巴廈禮也下台了。」
「取而代之的額爾金伯爵,是英國的老派貴族,曾經是大英帝國的北美總督,是一個戰爭狂人,而且他是包令的政敵。把包令轟下台,便是他的行為。而他現在是英夷在遠東的最高統帥,也是發動這次戰爭的罪魁禍首。」
「額爾金伯爵,不但痛恨包令,說他退兵顯得軟弱,才讓葉名琛一再欺壓,有損了大英帝國的威嚴。而在額爾金伯爵眼中,我就是讓英國人受辱的罪魁禍首。」
「所以,我現在是額爾金眼中的政敵,我和包令是一夥的。」
「我去談判的話,非但不能成功,反而適得其反。」
這下子,皇帝真的聽明白了。
原來如此啊!
這樣一來,蘇曳還真的不能去。
讓蘇曳去談判,反而會激怒這個額爾金伯爵。
如此看來,蘇曳不毛遂自薦,確實是一片公心,而不是心懷怨懟。
接下來皇帝陷入了猶豫。
他現在,完全不想諮詢蘇曳,這件事情應該怎麼辦。
今天晚上這番談話,讓皇帝覺得蘇曳不管是辦工廠,還是不去和英國人談判,都是一心為公。
只不過他為人太倨傲了,懶得和匡源等人做解釋,這群人煽風點火,使得蘇曳看起來仿佛有異心了一般。
但蘇曳何止沒有異心。
甚至他和以前一樣,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甚至不惜失去聖眷,不惜損毀名譽。
但是,今天這一番深入交談。
卻也讓皇帝心緒複雜了。
他更加深深感覺到了蘇曳的傲慢,還有驚人的才華。
之前這種感覺很模糊,那是因為蘇曳每次都照顧皇帝的情緒,沒有把話說透,甚至從情緒上全方位安撫皇帝。
這讓皇帝有一種安全感,一種掌控感。
而今天,蘇曳不得不把話說透了。
結果就是,一種莫名的高山遠止。
原本不說明白,還是霧裏看花挺美的。現在一說明白,皇帝本能就能感覺到自己的視野之低之狹隘
所以,如何讓英國人退兵,皇帝一點點都不想諮詢蘇曳。
甚至,不想再見到他。
但是,所有的一切又完全證明。
蘇曳確實是忠臣,賢臣。
皇帝不想問,但又不得不問。
因為,洋夷讓他太害怕了。
終究,皇帝還是問出口了,道:「那你覺得這次洋夷會退兵嗎?」
蘇曳直截了當道:「會的。」
這話頓時讓皇帝一喜。
皇帝道:「你不適合去和英國人談,那誰合適去?」
蘇曳道:「誰去都可以。」
皇帝一愕。
蘇曳道:「何桂清貪生怕死,奸詐狡猾,見到葉名琛自殺,就覺得是英國人是殺雞儆猴,所以演了一場苦肉計,逃之夭夭。其實,額爾金都已經開始準備和他正式談判了,兩廣總督葉名琛自殺,讓英方陷入了外交的被動,正好是談判的最佳時機。如果何桂清不跑,都已經談完了,英國人都已經退兵了。」
皇帝更加驚愕。
竟然是這麼回事嗎?「
蘇曳道:」如今,何桂清逃跑,反而讓英國人看輕了大清,覺得我們徹底懦弱無能。但還是能談成的。「
皇帝又問道:「你覺得派誰?」
蘇曳不會說出任何名字,因為這註定是一個喪權辱國的條約。
而且更可笑的是。
歷史上桂良簽完條約之後,英國人都打算退兵了。
結果,清廷又反悔了,對英法美三方置之不理。
於是,英法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攻破了北京城。
蘇曳一旦說出任何名字,也就和這喪權辱國的條約沾上了。
蘇曳道:「臣說了,任何人都可以,誰都可以。」
這個口氣,讓皇帝一愕。
接着蘇曳放緩口氣,無比真摯道:「皇上,但是有一點,任何人去談,都要大大方方的談,不要英國人提什麼條件,就統統一閉眼,全部答應了,要與理力爭。」
「只要認真談,是能達到皇上的心理底線的。」
「另外這次要最提防的國家是沙俄,他會以調解中英矛盾為理由,插上一手。」
「四國之中,沙俄最是貪婪,會趁機訛詐走最大的利益。」
沙俄就是趁着這個機會,簽訂了璦琿條約,割走六十多萬平方公里的領土。
聽到蘇曳的話後,皇帝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
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某種安全感。
面對英國人的軍隊,他真的有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充滿了惶恐和不安。
但是蘇曳輕描淡寫,斬釘截鐵地說,英國人會退兵的,這次能談成的。
蘇曳的語氣,讓皇帝很不舒服。
那種指點江山,智珠在握的感覺,對比皇帝自己內心的惶恐不安,實在讓人難免自慚形穢。
但偏偏蘇曳這種胸有成竹的態度,又讓人對局勢充滿了信心。
皇帝仿佛暫借蘇曳一雙眼睛,也稍稍看清楚了世界局勢,也明白了英國人真正的想法。
接下來,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皇帝還是不夠聰明,看不出蘇曳對他更深層次的態度。
這就太高級了,皇帝的級別是不夠,領悟不到。
因為,這最後的一次見面。
蘇曳其實心中是有猶豫的,也是對皇帝心胸的最後一次探查。
要不要救皇帝一命?
因為對方畢竟對自己有伯樂之恩。
有沒有那麼一絲絲可能性,未來保住皇帝一命,並且蘇曳也能繼續自己的大業。
所以,他這次才交流得這麼徹底。
先拿出留聲機,再拿出電聲,去刺探皇帝內心最深層次的思維。
並且也沒有太多的保留,表現出了自己高瞻遠矚的戰略思維。
如果皇帝表示雀躍,甚至充滿了希望,對蘇曳描述的一切,充滿了憧憬。
那,蘇曳還會有可能,在最後關頭保留他的性命。
所以,這最後一次見面的交談,甚至也是一場命運審判。
結果當然是否定的。
這條命,他給否了。
對於這個結果,蘇曳不意外。
然而,此時在皇帝心中,他卻覺得是自己對蘇曳的命運審判。
該談的,都談完了。
皇帝覺得,自己應該對蘇曳的命運,進行審判了。
他坐在椅子上,眯起眼睛,審視着蘇曳的面孔。
最終,皇帝緩緩問道:「蘇曳,你把你的那些工廠交給朕,把你在九江辦的一切都交給朕,怎麼樣?」
蘇曳輕描淡寫道:「好。」
註:第二更送上,這章稍稍有點難寫,所以晚了點。
弱弱問一聲,您口袋還有月票嗎,賜給糕點好不?謝謝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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