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南北合流!湘軍命運!
過去的一個月時間,蘇曳是顯然極度忙碌的,因為改革旗務僅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甚至還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軍務改革才是重中之重。
這次要組建六個師的帝國新式陸軍,其中三分之一的兵力從地方八旗抽調,三分之一從民間招募,剩下三分之一從太平軍和捻軍之中招募。上一次裁撤八旗京營,顯然是要輕鬆得多,因為十來萬人都在京師周圍,而這一次裁撤地方八旗,地方就相當廣了,整整有幾十個駐防區,每一個駐防區平均也就是幾千人。
蘇曳需要在先陸軍部下面組建裁軍委員會,總共有兩個方案。
第一個方案,就是派遣幾十個欽差大臣,分別前往地方八旗的防區進行裁撤和招募工作。
第二個方案,就是下令幾十個防區的八旗軍自行出發,開赴前往幾個核心兵營,集中裁撤。
陸軍部稍稍商議,就決定採取第二個方案。
決定組建六個裁軍處,蒙古處,綏遠處,廣州處,西安處,成都處,南京處。
西北部分,不管是寧夏將軍,還是伊犁將軍所屬八旗軍暫時不動,因為這兩個地方現在非常危險。剩下所有的八旗軍,全部朝着這七個地方移動,接受裁撤。
遼東處,就是負責黑龍江,吉林,盛京三個將軍防區。
這三個地方要不要裁撤,引發了無比激烈的爭論,甚至是吵成了一鍋粥。
很多大臣都覺得,關外乃是龍興之地,這裏的八旗軍是萬萬不能裁撤的。關於這點理由,蘇曳當然是絕對不認的。
但是左宗棠找到了蘇曳,詳聊一下。
「王爺,下官也覺得遼東處的三個八旗防區,不要全裁為好。」
蘇曳道:「你說說理由。」
左宗棠道:「王爺,伊犁將軍、寧夏將軍,駐藏大臣三處都不裁,那是因為這三個地方危急,哪怕八旗軍力再弱,也只能增兵,不能裁撤。而遼東面臨俄國人的威脅,同樣也不能裁撤。」
「當然,還有一個更加誅心的理由。俄國人一心想着我們中樞出現分裂,想着我國四分五裂,想要扶持八旗勢力。所以讓黑龍江將軍,吉林將軍頂在前面,是非常有利的。」
蘇曳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如果現在裁撤了黑龍江將軍,吉林將軍,那就需要立刻派遣新的軍隊頂上去,就會面臨着和俄國人的直接衝突。
蘇曳道:「季高先生,您的具體意見呢?」
左宗棠道:「裁撤盛京將軍所屬的八旗軍,這樣能表現出裁軍的絕對態度。因為盛京是故都,連這裏的八旗兵都裁撤了,其他地區也不要妄想。但是暫時保留黑龍江和吉林將軍,等到新的六個師陸軍練出來後,才進行換防,裁撤黑龍江將軍,吉林將軍。」
蘇曳思考了之後,覺得這是老誠謀國之策,點頭答應。
緊接着,僧格林沁又找到了蘇曳。
「蘇相,我有點擔憂。」
蘇曳道:「僧王請說。」
僧格林沁道:「我是蒙古人,但我更是大清人,我對大清忠心耿耿。」
蘇曳道:「當然。」
僧格林沁道:「朝廷設置烏里雅蘇台將軍府,就是為了鎮守漠北。我們蒙古諸部大部分都是效忠朝廷的,這點毋庸置疑,但是烏里雅蘇台將軍府的駐軍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監督甚至是鎮壓,抱歉我的話說得有點直,雖然這部分防區軍力不多,但是有軍隊鎮在這裏,就能起到威懾作用,一旦裁撤了,恐怕引起人心之變。」
這個問題,當然也很重要。
可以這麼說吧,陸軍部的幾個大臣也翻來覆去的討論過。
對於邊疆的裁軍,要慎之又慎。
所以,黑龍江,吉林,伊犁將軍,寧夏將軍幾個部分都先不裁。
但是,烏里雅蘇台將軍府也是邊疆啊。
蘇曳道:「僧王,您有什麼想法。」
僧格林沁道:「我主持蒙古處和綏遠處的裁軍,但與此同時,我率領半個師的兵力,入駐烏里雅蘇台城,駐防一年時間,等到新的軍隊練成時候,再派遣有關要員與我換防。」
蘇曳微微皺眉,這有些殺雞用牛刀了啊。
僧格林沁威望高,資歷深,他是真的不捨得讓他離開京城。
蘇曳想了一會兒,道:「除了您,還能想到其他人嗎?現任的烏里雅蘇台將軍明誼如何?」
僧格林沁道:「他不行。」
蘇曳道:「您說派遣半個師去烏里雅蘇台城,我是絕對同意的,但是具體派誰去,我再思量。」
接着,蘇曳忽然道:「壽安公主可以嗎?」
僧格林沁微微一愕,一下子不知道作何回答,蘇曳還真是天馬行空。
因為鎮守烏里雅蘇台的人,地位要非常崇高,單純的將領還不夠,還需要是一個政治人物,因為需要和蒙古諸部打交道。
因為這個將軍府,不但管軍,還管政,雖然很多稅都包給大盛魁了,但還是有很多事做的。
壽安公主成嗎?
她身份肯定是足夠高貴的,但畢竟是女人啊。
但想了想,她還真的可以,因為這些年她不斷奔走,充當九江經濟實驗區和蒙古諸部的橋樑,和大盛魁的北部商會關係緊密,而且因為和蘇曳關係密切,派去駐守的軍隊也會服從。
「還真的可以。」僧格林沁道:「只不過那是苦寒之地,只怕公主不太適應。」
而就在這個時候,太監成壽飛奔而入道:「懿王,僧王,太后娘娘有請。」
蘇曳和僧格林沁前往三希堂。
此時,政事堂的其他幾個人也已經在了。奕,周祖培,焦佑瀛。
另外一位議政大臣,惠親王綿愉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慈安太后道:「惠親王,您作為皇室長者,這個時候請辭,是對本宮有什麼不滿嗎?」
綿愉叩首道:「老臣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咯?
慈安太后嗅了嗅,仿佛空氣中也有血腥氣。因為不久之前,菜市口剛剛進行了一場殺頭,殺了一千多人。
這當然表達了蘇曳的決心。
你們不是想要試探嗎?派出了一千多個底層旗人無賴,那就求仁得仁。
全部斬首,明正典刑,表明了旗務改革的堅定決心。
然後,綿愉就來請辭了。
慈安太后嘆息一聲道:「老皇叔,現在是多事之秋,西太后又去禮佛了,皇上又還小,皇宮就剩下我這麼一個女流之輩,您作為長者又怎麼忍心離開中樞呢?就當是看在先帝的份上,再呆一段時間可好?」
慈安太后這個態度,已經算是非常軟化,幾乎像是在哀求了。
她雖然對政治不敏感,但是也大概知道,惠親王綿愉的請辭會引起一定的連鎖反應。
儘管綿愉從來沒有對旗務改革一事有過任何公開表態,但如果在位的話,就需要做事。而現在請辭,就是他在表明立場。
不贊同旗務改革。
綿愉道:「啟稟太后,老臣年老體衰,已經不堪重用了。」
慈安太后道:「那也不必請辭,可以在府中休養啊。」
她依舊在努力挽留,然後朝着蘇曳望來,你這個始作俑者,還不出來說話?
「蘇曳,伱說呢?」慈安太后道。
蘇曳直接了當道:「惠親王既然感覺到身體不適,太后就不要強求了。」
這話一出,在場幾個議政大臣臉色劇變。
你蘇曳這麼強硬嗎?
惠親王作為皇室長者,當今皇叔祖,有他在政事堂,很多事情還能為你擋風遮雨的。
現在他請辭,未必是真心要請辭,只是一種討價還價,希望你在旗務改革一事上稍稍退一退。
結果你的態度這麼強硬,那就是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咯?
聽到蘇曳的話後,惠親王綿愉直接叩首道:「太后娘娘不必再說,老臣請辭之意已決。」
接着,他直接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真是可笑,你是親王,請辭的僅僅只是議政大臣而已,你摘你的王帽有什麼意義?
「老臣告辭。」而後,綿愉轉身離去。
頓時,場內就剩下五個人了。
慈安太后面露淒色,道:「政事堂又缺了一位,你們說,增補誰?」
周祖培和焦佑瀛兩個漢臣這個時候,真是一言不發。
蘇曳、奕倒是能夠舉薦新的人選,但是兩個人都沒有開口。
慈安太后道:「你們幾個商量好,再奏報上來,散了吧。」
鍾粹宮內。
慈安太后雙眼通紅地看着蘇曳,抿着小嘴,顯得很委屈。
「綿愉的福晉事先進宮過了,他的意思是,旗務改革不是不可以,但是動作不要那麼大,稍稍緩一些,大家你退一步,我退一步。」慈安太后道:「他這邊請辭,只是故作姿態,你這邊旗務改革的條款稍稍緩一緩,他就不請辭了。」
「現在倒好,你直接說,你要走就走,就是一點餘地都沒有了,談判的門直接關上了。」
蘇曳也沒有解釋,這個時候一點都不能妥協,今天退一步,明天就要退十步,後天就要退百步之類。
「這兩天睡得好嗎?」蘇曳柔聲問道。
「才好沒幾天啊,你又殺人,現在腦袋要裂開一般,只怕又要天天做噩夢。」鈕祜祿氏道。
蘇曳上前,輕輕揉按她的太陽穴。
「你別這樣。」慈安太后顫聲道。
不過,接下來蘇曳什麼都沒有做,就只是輕輕地為她按摩。
「有個事兒。」蘇曳道。
「嗯。」慈安太后道。
蘇曳道:「這次裁撤八旗軍,僧王負責烏里雅蘇台和綏遠。因為烏里雅蘇台太過於特殊了,需要監視漠北蒙古,所以需要立刻派遣半個師的駐軍,還需要一個德高望重的人鎮守一年左右時間。」
慈安太后道:「你打算派誰去?」
蘇曳道:「僧王自薦,但我覺得大材小用了,想要讓壽安公主去。」
「四姐?她是女人啊。」慈安太后道:「而且,她她還是你的女人,你捨得啊?」
蘇曳道:「不是沒法子了嘛。」
慈安太后道:「做你的女人,也真是倒霉。」
蘇曳輕輕一聲嘆息。
慈安太后道:「僧王負責綏遠、烏里雅蘇台,那盛京誰負責?」
在慈安太后心中,盛京將軍防區最難裁的,因為這是故都。
蘇曳道:「原本我想要親自去負責的,但是想想也沒有必要,所以我想要讓倭仁去。」
慈安太后道:「倭仁,他是文官啊?」
蘇曳道:「盛京將軍福興,大概是沒有膽子起什麼亂子的。倭仁對改革旗務感觸不深,而盛京最特殊,正好讓他去感受感受。」
慈安太后道:「盛京有什麼好感受的?」
蘇曳道:「太后去過盛京嗎?」
慈安太后道:「沒有。」
蘇曳道:「關外被視為龍興之地,不允許漢人涉足,卻又沒幾個滿人,到處都是荒蕪的,土地有肥沃得很。順治帝當時還鼓勵漢人去關外拓荒,而到了康熙帝卻開始了封禁政策,糊塗得很。」
慈安太后輕輕捶了他一下道:「哼,聖祖爺也是你能隨便編排的。」
蘇曳道:「糊塗,就是糊塗,有什麼不能說的。」
「現在整個關外才幾個人?卻擁有大清最肥沃的土地,卻得不到開墾,關內很多百姓又沒有田種,旗人又不種田。」
「俄國人眼看就要打過來了,沒有人,怎麼擋得住?口口聲聲關外是龍興之地,不能讓漢人進入,結果人家俄國人要殺過來了,人家搶了一片土地就開始移民,關外無人,守也守不住。」
慈安太后道:「你想要往關外移民嗎?」
蘇曳道:「是啊。」
這一次蘇曳剿滅太平天國和捻軍,整整幾十萬人投降,其中能夠參軍的只有一小部分,剩下大部分要去做礦工,還有其他工人。
還有一部分人,是要做農民種田的。
不過,蘇曳還沒有決定下來。
因為不管是太平軍還是捻軍,造反作亂慣了,只怕去了關外會和當地旗人發生強烈的衝突和矛盾。
而且關外環境,更適合土匪,這群人去了之後,只怕又重新變回土匪了。
但如果遷移普通農民的話,面對俄國人的入侵,又無法形成全民皆兵的氣勢。
所以,蘇曳又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採用生產建設兵團的模式開發整個東北。
「哼,旗務改革都還沒有定,又要朝着關外移民,你每一招都朝着旗人的命根上打,難怪別人把你當成死敵。」慈安太后道。
蘇曳道:「旗務改革是一面大旗,吸引了所有的仇恨和敵意,那索性就把很多其他政策放在旗務改革下進行。大家只盯着旗務改革這件大事,我們就悄悄把其他事情都給完成了。」
「誰跟你是我們?」慈安太后道:「我也是旗人來着。」
蘇曳輕輕揉着她的後頸,稍稍用力了。
她覺得有些酸疼難忍,幾乎想要哼出聲來,卻又覺得奇怪。
「婉兒,你真好看。」蘇曳忽然道。
慈安太后道:「你別說這樣的話,我我不習慣。」
蘇曳道:「裁撤地方八旗,我負責南京處,山東,江蘇,浙江,福建,湖北等幾個省的八旗軍,都有我親自裁撤,親自招募新軍。」
慈安太后猛地坐直起來道:「你要離京?不行,你要離京了,我怎麼辦?」
「我的意思是,他們還不得吃了我們孤兒寡母啊。」
蘇曳道:「我也是不放心,你這個人性子太軟了,別人一說,你這邊就退縮了。」
慈安太后道:「那大不了,你把西邊那位請回來她,她不軟。」
接着,她忍不住道:「那幾個省的八旗裁撤,哪裏需要你親自去啊?左宗棠去就可以了呀。」
蘇曳道:「我去要辦兩件事情,一個是裁撤這幾個省的八旗,另外就是籌建招商局。」
慈安太后道:「一起進行的嗎?」
蘇曳道:「是啊。」
慈安太后道:「這件事情很重要對嗎?」
當然重要,蘇曳四項新政,招商局是單獨的一項大政。
「既然很重要,為何不單獨做,為何要和裁撤八旗軍放在一起?」慈安太后道。
蘇曳道:「因為他非常重要,所以要輕描淡寫一些。」
慈安太后道:「因為旗務改革的事情,整個京城氛圍這麼詭異莫測,你偏偏這個時候要離京。」
這個美貌的小太后比較單純,不懂裏面的複雜性。
事實上,現在蘇曳是面臨兩個戰場,一南一北。
北邊的戰場中心在京城。
他的敵人是八旗勛貴,王公大臣。
南邊的敵人是湘軍。
現在北邊的戰場陷入了僵持,蘇曳斬首了一千多人來絕食請願的八旗無賴,而對方的進攻手段是惠親王綿愉請辭。
他一個人請辭沒什麼,但可能僅僅只是開始。
接下來,鬥爭是肯定會升級的。
蘇曳暫時先離開京城,對付南邊的敵人。
不搞定湘軍,那全面的洋務運動就無法展開。
蘇曳的舉動在其他所有人看來是非常不智的,你北邊的鬥爭都沒有搞定,又跑去南方挑起鬥爭?
不是應該先搞定一個敵人,再去搞定另外一個嗎?
你一個人,要掀起兩場鬥爭?
何其昏聵?你就不怕南北兩個敵人聯手嗎?
慈安太后忽然道:「綿愉請辭了,你覺得應該讓誰進入政事堂?載垣,還是奕譞?」
蘇曳道:「太后您的意見呢?」
慈安太后道:「還是七爺吧。」
她口中的七爺,就是咸豐皇帝的七弟,醇親王奕譞。
這位七爺歷史上曾經很長時間執掌中樞,算是中規中矩吧,另外他還有一個身份,慈禧妹妹的丈夫,光緒皇帝的生父。
蘇曳搖頭道:「不行的。」
慈安太后道:「為什麼不行?」
蘇曳道:「因為他不會接受。」
慈安太后道:「怎麼說?」
蘇曳道:「因為旗務改革,現在整個八旗勛貴,王公大臣都在孤立我,不願意與我為伍。奕譞也不例外,此時讓他進入政事堂,而後他開頭拒絕,我們也只是自取其辱。」
慈安太后道:「有這麼嚴重嗎?」
這個小太后單純幼稚,還沒有品出味道了。
蘇曳決定推行旗務改革後,他和八旗勛貴就已經是你死我活的鬥爭了。
他要竭盡全力,按住所有八旗勛貴,讓他們服從,並且執行旗務改革。
而八旗勛貴,王公大臣們則是要想盡一切辦法,把蘇曳趕出中樞。
但是現在蘇曳掌握軍隊,僧格林沁也站在蘇曳這邊,所以八旗大臣就失去了軍事解決的可能性。
他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完全走政治鬥爭路線。
要麼另尋他法,走軍事鬥爭路線。
但是他們手中沒有軍隊,而湘軍那邊又有軍隊,所以雙方可能會合流。
而蘇曳的招商局,表面上是想要招安湘軍勢力,實際上則是磨刀霍霍。
懿王府。
蘇曳的核心要員正在議事。
陳玉成,李秀成、林啟榮已經離開京城,前往天津了。
局勢如火,第二批新建帝國陸軍六個師,原本需要等到地方八旗裁撤完畢,招募新兵源後一起進行的。
但顯然已經不可能,從民間的募兵,已經開始一段時間。
從太平軍,捻軍中挑選精銳力量進入帝國新式陸軍,已經完成了兵員挑選。
過去一兩個月時間,從民間良民已經挑選兩萬人,從蒙古騎兵中挑選了六千人,從太平軍和捻軍中挑選了三萬人。
總共五萬六千人,進入了天津兵站進行訓練。
等到地方八旗裁撤完畢後,會招募兩萬四千人,再進入天津兵站。
這個動作其實有些風險,太平軍和捻軍畢竟是造反者,一下子招募三萬人,超過在巡新軍的一半。
如果在兵站中造反作亂,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蘇曳的第一師一半人,榮祿的第三師,僧格林沁的第四師,以及第五師,第六師,此時都在天津。
但接下來,幾個陸軍大臣都要帶走一部分軍隊,前往各方進行裁撤地方八旗,萬一有亂子,也能隨時鎮壓。
所以,李秀成,陳玉成,林啟榮、張宗禹,賴文光,陳得才等威望高的太平軍和捻軍首領,都要去天津兵站,一邊學習,一邊鎮住這三萬訓練的新軍。
「你們覺得,接下來他們的進攻會是什麼?」蘇曳問道。
左宗棠道:「根據下官的思考,接下來這群八旗王公大概會有兩個方向。」
「第一個方向,就是所有旗人大臣,全部請辭,讓整個朝廷中樞停轉,逼迫太后做出選擇,要麼讓您下野,要麼朝廷停轉。」
「第二個方向,軍事鬥爭,南北合流。旗人大臣和湘軍,以及其他地方軍閥合流。趁着西北大亂,俄國人南侵的機會,用軍事的手段,逼迫王爺下野。」
「按照目前綿愉請辭的動作來看,他們可能先採取第一種方案,如此一來,就會在道德上對我們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進攻。」
「而他們第一種方案的進攻,下官覺得有兩個節點需要注意,一個是首席議政大臣,恭親王奕的請辭。另外一個是被您舉薦進入旗務改革大臣的載垣和倭仁,兩人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進行請辭。」
「這兩件事情,不管發生哪一件,都代表矛盾徹底激化,無可挽回。」
林紹章道:「我同意季高先生的分析,但我還是要補充一點,那就是旗人的軟弱和妥協。」
「綿愉請辭之後,他們會暫停下來,等着蘇相您的動作。因為從他們內心深處,是渴望您後退一步的,然後在旗務改革上進行談判。您退一步,他們退一步,這樣尋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進行旗務改革。」
左宗棠道:「但這種改革,肯定是換湯不換藥,沒有意義的。」
林紹章道:「所以,明日朝會很重要,所有人都會等着蘇相您的下一步,看您如何出手。」
蘇曳緩緩道:「如果,我把八旗勛貴和湘軍一起打包,進行徹底解決,會不會太冒險?」
頓時,幾個人驚詫地望着蘇曳。
林紹章顫抖道:「是冒險,但是也很徹底。」
但是這一手,左宗棠卻有些熟悉的。
好像依舊是蘇曳的韭菜戰術。
發起一個巨大的改革,把反對者引起出來,然後用一場軍事手段,徹底解決。
把反對者的腦袋,全部砍掉。
把潛在的地方軍事力量,全部解決。
徹底推行新政,鞏固權力。
次日朝會!
議政大臣,惠親王綿愉,正式在朝堂上請辭。
慈安太后批准,並且沒有填補政事堂空缺,所以六個議政大臣就變成了五個。
這本身已經引發了動盪。
所有人都在等着,蘇曳接下來會如何出招。
蘇曳出列。
所有文武大臣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他身上。
「啟稟太后,臣有本。」
慈安太后道:「說。」
蘇曳道:「臣想要親自去南京主持東南幾省的八旗軍隊裁撤。」
慈安太后道:「中樞離不開你,這件事情難道不可以叫別人去辦嗎?」
蘇曳道:「另外招商局大會,臣也想要一併進行。」
慈安太后道:「招商局大會,是為了接下來全面洋務進行募資是嗎?你說要募資五千萬兩?」
蘇曳道:「是的,臣想要向民間資本募資五千萬兩,開啟下一批洋務的相關項目。」
慈安太后道:「當時你九江經濟實驗區的招商大會,都進行了整整幾年的預熱,這才大獲成功。而這一次招商局大會,要募資五千萬兩,是不是需要預熱更久?你想要什麼時候舉行?」
蘇曳道:「八月十七!」
慈安太后道:「這麼急?」
蘇曳道:「是的,因為裁撤地方八旗,也需要在那個時候進行。」
慈安太后道:「中樞確實一日都離不開你,但是裁軍和招商局確實也很重要,四個新政裏面,其中兩項新政都在這其中了,本宮也不好攔你。」
蘇曳道:「臣領旨,謝恩。」
八旗王公大臣們都在等着蘇曳出招,結果蘇曳出了這一招,很多人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這個關鍵時刻,你蘇曳要離京?
什麼意思?
這是要妥協退讓嗎?
惠親王府內,奕、寶鋆在內。
肅順、端華、載齡是上一波的反對者,他們腦袋搬家後。
新的一波八旗王公又冒出來。
這也算是一種默契。
總要有人站出來吧,否則真的讓蘇曳徹底把八旗基業全部毀掉?把大清江山給篡奪了嗎?
但是,這群八旗王公又帶着一種妥協性,軟弱性。
他們不站出來對抗的話,蘇曳一招比一招狠,用不了幾年就會把八旗根基挖得乾乾淨淨。
但是,又不能明晃晃地正面對抗。
寶鋆想了一會兒道:「根據下官的猜測,蘇曳這一手,是想要徹底杜絕南北合流。」
綿愉道:「你細說。」
寶鋆道:「蘇曳要推行旗務改革,幾乎整個八旗王公勛貴都是他的敵人。但現在僧格林沁支持他,榮祿一聲不發,景壽也埋頭不動,所以我們手中已經沒有軍隊了。現在有軍隊的只有湘軍。」
「在北方,我們是蘇曳的政敵,但努力維持斗而不破。」
「在南方,湘軍是蘇曳的敵人,但也努力維持斗而不破。」
「而對於蘇曳來說,最不利的局面就是南北合流,我們和湘軍徹底聯合起來。」
「所以,這個招商局大會,可能就是蘇曳對湘軍的招安。」
「這近十年來時間,湘軍的軍費不靠朝廷撥款,也不靠幾省協餉,主要是靠各地厘金局,說白了就是商人的納稅。所以,湘軍的背後有一股非常強大的商人力量。」
「蘇曳下一批洋務運動,會開啟十幾個大型項目。他想要代表中樞主導這批洋務,引一部分洋人入股,而另外一部分,就是想要引湘軍入股。」
「他想要用巨大的利益,收買湘軍,換取湘軍和我們斷絕合作可能性。」
「所以,與其說這是一場招商大會,不如說這是對湘軍的招安大會。」
恭親王奕點頭道:「說得有理。」
綿愉也點頭道:「說得有理。」
寶鋆道:「所以,如果我們想要阻止蘇曳對湘軍的招安,想要南北合流的話,就需要趕緊派遣使者去見曾國藩和李鴻章等人了。」
奕道:「我們能給他們什麼?」
寶鋆道:「讓他們繼續保有湘軍,並且讓他們自主洋務。」
奕道:「就是說,把洋務大權交給他們手中?」
寶鋆道:「是的。」
這聽上去很了不得,不是主動把權力交給漢人嗎?
但是歷史上,清廷中樞就是這樣做的,讓地方督撫去搞洋務,而後朝廷中樞漸漸徹底失去南方幾省的控制權。
而現在這個世界,他們更有理由這樣做了。
奕道:「如此,就去吧。」
而後,京城立刻派遣使者南下,前去和湘軍大佬進行會晤。
幾日之後!
蘇州。
湘軍幾個巨頭,正在進行密會。
因為接下來的選擇,完全關乎湘軍的命運。
蘇曳那邊,沒有派任何使者過來,就是直接在朝堂上宣佈,他要南下,主持東南幾省的地方八旗裁軍,並且開啟招商局大會。
「蘇曳此人,還是這樣霸道,完全目中無人。」曾國荃怒道:「他說要來召開招商大會,就說召開,沒有提前任何商量,就是讓我們安排商人代表參加。」
「這是什麼意思?就差直接了當和我們說,立刻投降!」
對於蘇曳這種霸道的作風,曾國藩完全是深惡痛絕。
他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顧其他人的意見。
李續賓道:「上一次我們攻打天京,差一點點就成功了。結果陳玉成詐降,讓我們傷亡慘重,最終功敗垂成,蘇曳直接伸手摘了勝利果實,整個發逆全部投降於他。」
「我和蘇曳也算是有交情的,但這個深仇大恨,我過不去。」
李續賓和羅澤南當時率領五萬人進朝陽門受降,結果羅澤南慘死,李續賓斷了兩條腿,五萬人幾乎全部覆滅。
曾國藩沒有說話。
蘇曳此人霸道跋扈,但是一直以來戰績全勝,與他為敵,實在是太有壓力了。
曾國藩道:「朝廷那邊派人過來說,如果我們願意配合他們,趕蘇曳下台。我們湘軍繼續保持自立,並且把洋務大權交給我們。」
曾國荃道:「洋人那邊,也完全支持我們。蘇曳的九江經濟實驗區珠玉在前,我們完全可以複製啊。英國人那邊,蘇曳有政敵的。威妥瑪正在競爭中國公使一職,他背後的勢力完全擁有足夠的資本和技術,還有美國人那邊,也可以扶持我們辦工廠,搞洋務運動。」
李鴻章道:「蘇曳在英國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女王的丈夫,阿爾伯特親王,站在他的立場上,可能也未必希望見到蘇曳一家獨大。我們開啟另外一批洋務運動,他大概也是樂於見成的。」
曾國藩沉默了一會兒道:「但這是我們最後的選擇了。」
「這一次選擇,將徹底決定湘軍的命運,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這是蘇曳給我們最後的機會了,要麼參加招商局大會,登上他的戰船,要麼徹底為敵。」
李鴻章道:「就是用巨大的利益,換取我們放棄整個湘軍,放棄南方幾省的控制權。」
曾國藩道:「對,就是未來洋務四分之一的股份。」
這個決定太難了。
曾國藩內心是絕對不想要同意的,這就等於徹底想蘇曳投降了。
放棄幾省的權力,放棄十幾萬大軍?
誰放得下?
但是,讓他和蘇曳徹底為敵,兵戎相見?
這個決心,又很難下。
於是,今天的密會,依舊沒有一個結果。
當天晚上,曾國荃前來拜見曾國藩。
「大哥,別忘記赤壁之戰啊。」曾國荃道:「其他人都可以投降曹操,唯獨孫權不能降。」
「蘇曳在京中一而再的說過,招商局成員,就是未來的洋務大臣。他領銜,後面是沈葆楨,還有李鴻章。」
「這裏面沒有你曾國藩的名字。」曾國荃道:「所以,李鴻章能投降蘇曳,因為那邊有他的位置,但是沒有你的位置,也沒有我的位置啊。」
曾國藩道:「他點名李鴻章,大概就是粗淺的離間計。」
曾國荃道:「假假真真,又有誰知道啊?」
曾國藩道:「但是和蘇曳開戰,確實讓人畏懼。」
曾國荃道:「未必的,大哥。因為接下來的局面是前所未有的,蘇曳未必抽調得出來多少軍隊對付我們,甚至他面臨的局面都捉襟見肘。我還是那句話,其他人皆可降,唯獨你不能降!」
「另外,我覺得李鴻章那邊,大哥要注意。」
曾國藩道:「脫離我們這個體系,李鴻章就算要投過去,也沒有太大意義。」
一個時辰後,曾國藩和李鴻章密談。
「少荃,蘇曳那邊慧眼識才,多次主動說招商局,有你名字,求賢若渴。」曾國藩道:「如今他執掌中樞,你若過去了,便能大展拳腳了,為師也只會為你高興。」
李鴻章道:「老師,您得罪蘇曳得厲害,我又何嘗不是?尤其是陳玉成和石達開率軍攻打蘇州、常州、丹陽等地,我主動退卻到松江府,這是對他最大的刺激。而後他剛剛南下去打杭州,我就出兵去攻打蘇州,斷絕他的大功,這是在他最脆弱的地方捅刀子,他內心對我的恨意,完全不亞於你。」
「所以他公開招攬我,只是粗淺的離間計而已。」
曾國藩道:「不管是不是離間計,但只要你願意投過去,他這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
李鴻章道:「我還是那句話,我對老師馬首是瞻,我完全服從湘軍的利益。」
「如果老師決定和蘇曳對抗到底,那我們就對抗到底。」
曾國藩嘆息道:「這個決定,不好下,不好下啊!」
李鴻章道:「不管如何,我們都必須做決定了,蘇曳八月十七就要來,時間不等人。」
曾國藩道:「是啊,總要有一個決定。」
投降,還是對抗?
註:今天又十一點半,不能再這樣。我先給自己定一個目標,明天十一點之前更新,免得自己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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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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