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太平軍的彈藥庫再分散一些,或者藏得再深一些,也不至於這般結果。
這爆炸聲。
真的是天搖地動,驚天動地。
「轟轟轟轟」
蘇曳隔着很遠,都能感受到巨大的震動感。
上空的飛艇,已經拼命地升空,拼命地逃竄了。
但還是受到了強烈的衝擊波摧殘。
就仿佛被一隻巨手,狠狠推了一把。
整個飛艇在空中劇烈地搖晃,仿佛要解體了一般。
蘇曳看得心驚肉跳。
關於這一點,其實也開會商議過,也做過相關的實驗。
但是,這麼大規模的爆炸,真的沒有過。
也想過要用長時間的延時引信,但考慮到引信太長的話,投下來的炸彈直接就被人抬走了。
但是幸好。
太平軍的這些彈藥庫雖然非常非常大,但是面積也很廣,而且基本上都是普通火藥。
所以,這爆炸是一連串的,而不是非常密集的瞬間爆炸。
這些飛艇儘管受傷,但還是逃走了。
「轟轟轟轟」
爆炸聲此起彼伏,整整延續了好幾分鐘。
漫天的火焰。
漫天的濃煙。
石達開和陳玉成一開始還想要辦法挽救,但很快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還怎麼挽救?
而杭州城牆上的守軍,也一個個伸直了脖子,就當是看了一場巨大的煙花秀。
不知道等了多久,爆炸聲終於結束了。
石達開和陳玉成才痛苦地閉上眼睛。
其實,關於彈藥庫有人提到過,是不是放在鳳凰山的山洞裏面。
但石達開親自去看過了,首先那個山洞非常狹窄,根本就放不下。
其次裏面有天然的泉水滴落,容易把火藥弄濕。
最關鍵的是,鬼知道會有空襲?
他覺得自己選的彈藥庫的方向,已經完全十拿九穩了。
結果
而且,太平軍是一群最迷信的軍隊,見到蘇曳竟然從空中飛來襲擊,那對於士氣的打擊更是無比巨大的。
一刻多鐘後。
一個接着一個壞消息傳來了。
首先是傷亡。
這大爆炸範圍太大了,看守彈藥庫的士兵基本上是屍骨無存了。
而且爆炸的瞬間,他也看到了,周圍的士兵如同大風吹過麥田一般,齊刷刷被颳倒了。
初步估計,這三個地方的大爆炸,傷亡了幾千人。
「翼王,您看,您看」忽然有人指着東邊道:「清妖的飛天怪物,好像要掉下來了。」
石達開抬頭一看,發現有一艘飛艇確實搖搖欲墜,受創非常嚴重,好像失去了控制,被風吹着往東飄,正在不斷下降。
緊接着,又有一個消息傳來。
「翼王,我們最最重要的那個地道,也塌陷了。」
石達開面孔微微一抽搐。
這裏的地質環境太差了,地下水太多了,地道挖一個就塌一個。所以只能用最笨的辦法,一邊挖一邊排水,一邊用木板和架子支撐。
就這樣,不知道用多少人力物力,才挖出了一條地道,距離城牆大概也只有幾百米了。
結果,剛才這一陣大爆炸,直接把地道也震塌了,裏面所有的工兵,也全部被埋在裏面。
聽到這個壞消息,石達開面孔冰冷,就一直看着那艘飛艇,搖搖晃晃地不斷下墜,下墜。
「派兩千騎兵去,把清妖的飛行怪物給我弄到手,把上面的人給我抓住,我要將他們千刀萬剮!」石達開嘶吼着下令。
一刻鐘後,一支兩千人的騎兵,朝着東邊十幾里處的田野衝去。
朝着那艘飛艇的墜毀處衝殺。
而蘇曳這邊,則是要更早一些。
「老師,我去」騎兵營長王正誼立刻前來跪請。
七年前,這個王五就已經跟了蘇曳,成為他的弟子。
如今,僅僅十九歲的他,已經成為了騎兵營長。
上一次在嘉興一戰,他立功巨大,斬首最多,已經升了副團長。
蘇曳點頭道:「一營,換上快槍。」
「是!」
王正誼大聲高呼:「一營,二營,跟我上!」
六百名騎兵翻身上馬,朝着飛艇墜毀的地點飛快馳騁而去。
其實,發逆的騎兵距離墜毀地點更近,甚至要近得多。
但是,他們響應更慢,而且他們戰馬的速度也更慢。
從空中俯瞰。
兩支騎兵,一前一後朝着墜毀點狂沖。
發逆的兩千騎兵在前,王正誼的六百騎兵在後。
雙方的速度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發逆騎兵將領下令,留下一半斷後。
頓時,一千太平軍騎兵停下來,調轉方向,兇猛地朝着王正誼的騎兵飛快衝殺而來。
一千騎兵,衝殺六百騎兵。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來了。
「沖沖沖」
王正誼率領的兩個騎兵營,立刻在最短的時間內,本能地呈現出最佳的戰鬥隊形。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
還有二百米的時候。
王正誼的兩個騎兵營,猛烈開火。
尤其是騎兵一營,雙手都鬆開了韁繩,舉起了長長的連珠步槍。
長槍不適合騎兵作戰,短槍又沒有連發。
但這最精銳的騎兵一營,這個時候用的就是連珠長槍。
瘋狂地開火。
砰,砰,砰,砰,砰
儘管人數更少,但是火力密度是太平軍騎兵的好幾倍。
這群太平軍騎兵,有步槍,但也只是傳統步槍,但也只裝備了少部分。
剩下的都是弓箭,刀劍。
這一番密集的對射。
王正誼的騎兵頓時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太平軍的騎兵,直接倒下了一大片,他們的陣型太密集了。
騎兵二營卡賓槍打完一發子彈後,立刻插入槍套之後,抽出了戰刀。
而騎兵一營,一直連發猛射。
直接把後膛裏面所有的子彈全部打光,然後也把槍橫插入槍套之內,猛地舉起戰刀。
「沖,沖,沖」
有我無敵!
就這樣,六百名騎兵就這麼無比兇猛地沖了過去。
兩支騎兵,恐怖地撞在了一起。
如同刀切黃油一般,王正誼的騎兵直接將發逆的騎兵陣列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切口。
短促的撞擊。
短促的衝殺。
撕開之後,繼續往前沖,不戀戰。
發逆殘存的幾百名騎兵驚魂未定,尋找自己的將領。
但是,這一千騎兵的將領已經死了,腦袋直接被王正誼砍了下來。
在其他幾名將領的率領下,他們艱難地重新集結,勇猛地追了上去。
頓時間,發逆的一千多騎兵分為前後兩股。
一千人在前,繼續朝着墜毀地點狂沖。
王正誼的五百多名騎兵在中間,拼命直追。
六七百名的發逆騎兵,在背後追擊王正誼。
蘇曳騎兵的戰馬優勢太大了。
很快,王正誼率領的五百多名騎兵,已經距離前面一千名發逆騎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殺!」
一聲大吼。
這五百多名騎兵猛地加速,揮舞戰刀。
整個騎兵隊伍,如同尖刀一般,朝着前方一千發逆騎兵,猛地扎了進去。
「砰,砰,砰!」
一陣陣可怕的撞擊聲。
不知道多少發逆騎兵,直接就被撞飛了出去。
不知道多少戰馬,直接筋骨斷折。
慘鳴倒地。
依舊不戀戰,就是撕開陣列,然後繼續往前沖。
就這樣,王正誼率領的兩個營騎兵,衝到了最前面。
高處的陳玉成用望遠鏡見到這一幕,微微痛苦地閉上眼睛。
這才是真正的騎兵。
相較而言,他們太平軍的戰馬太矮了,太小了。
很快。
王正誼率領的五百多名騎兵,來到墜毀地點,直接把同袍救起來。
接着,往飛艇上潑油,並且安放炸藥。
猛地引爆!
頓時,這個墜落的飛艇直接被炸得粉碎,並且熊熊燃燒。
而此時,發逆的一千多騎兵也快要追上來了。
就在所有人以為,一場騎兵對沖大戰要發生的時候。
因為王正誼剛才率領騎兵的戰法就是勇猛無比,一往無前地衝鋒。
但是
接下來的一幕,要讓人氣炸了。
勇猛無敵的打法不復存在。
邊上了猥瑣打法。
放風箏打法。
始終和發逆的一千多騎兵間隔一百多米左右,然後不斷地開槍射擊。
五百多名的騎兵隊伍,幾個騎兵為一隊,組織有度,陣型隨着地形而變化,但始終保持強大火力。
前排騎兵打完之後,後排騎兵立刻頂上來,讓前排騎兵退到後面,在馬背上完成灌裝子彈。
永遠和發逆騎兵拉開一百多米距離。
就這樣,發逆騎兵越打越少,越打越少。
看得幾乎要吐血。
追又追不上。
打又打不過。
在這種卑鄙的打法中,發逆的兩千騎兵就剩下了不到一半。
終於,他們扛不住了,剩下的七八百騎兵開始撤退,要返回營地。
偏偏這個時候,王正誼又率領着五百多名騎兵追殺了上來。
「砰,砰,砰,砰」
追到幾十米的時候,又是一陣槍擊,把發逆騎兵擊殺了一大片。
我艹!
發逆騎兵將領大怒,又調轉方向,朝着王正誼騎兵追殺過來。
然後
王正誼也調轉了方向,又和對方拉開距離。
你追我就跑,你跑我就追。
反正,一百多米距離內,只能我打你,你打不着我。
在這種反覆拉鋸中,發逆騎兵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最後,他們所有騎兵都要崩潰了。
陣型散亂,再也指揮不動了。
什麼都不管不顧,就只埋着頭往前沖,望着大軍的方向逃跑。
而在這個時候,王正誼的騎兵又恢復成為一開始的兇猛打法。
開始了瘋狂地追殺。
幾個人一小隊,追殺一兩個目標。
在局部小型戰場範圍內,永遠保持人數優勢,以多打少。
可惜太遠了,很多人看不見。
否則,大概所有的高級將領都會看得如痴如醉。
這是一場經典的,華麗的騎兵獵殺。
尤其到了後面,打得太高級了。
甚至也只有王正誼的騎兵一營能夠打出來,騎兵二營都已經打不出這麼高級的配合了。
因為這個騎兵一營,成建制已經超過六年了,最早就是王世清的新軍馬隊。
而騎兵二營,成建制也有四年左右。
新練習半年多的騎兵師,是真的很難打出這樣配合的。
陳玉成和石達開站在高台之上,用望遠鏡捕捉這邊的戰局。
不知道多久。
戰鬥結束了。
一二百名發逆騎兵,稀稀拉拉沖入了自己的大營。
兩千騎兵,就討回來一二百個,剩下要麼死了,要麼逃得無影無蹤,要麼投降了。
何其慘烈?
而王正誼的騎兵部隊,除了一開始兩次衝鋒,切開敵人陣列,出現了幾十上百人的傷亡。
後面的風箏戰術,傷亡微乎其微。
見到這一幕戰鬥,石達開和陳玉成的內心幾乎是絕望的。
原本,僅僅只是為了去爭奪墜毀的飛艇,只是為了殺人泄憤。
卻沒有想到遭遇了一場小型戰鬥,給兩人的心靈造成了暴擊。
王正誼率領着剩餘的騎兵,繞開敵軍大營,返回蘇曳大營。
整個人依舊處於興奮之中。
就仿佛喝醉酒了一般。
靠,靠,靠。
我是怎麼打出來的?
太牛逼了。
他十六歲參軍,進入馬隊。
如今快三年多了,參加大大小小的戰鬥無數。
原本覺得上一場嘉興之戰是巔峰,跟着王世清將軍,五千騎兵大破發逆兩萬七千步兵。
沒有想到今天,打出了更加的巔峰戰局。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這一戰會讓兩營騎兵出現一次巨大的突破。
沒有想到,書本上的戰術,竟然真的重現在戰場之上。
甚至,比書本上表現的更好。
然後,雙方戰場陷入了沉寂。
蘇曳依舊沒有主動進攻。
而發逆的十四萬大軍,也沒有發動進攻。
此時,得到的數據已經非常完整了。
彈藥庫存,直接被炸毀了八成半。
剩下的彈藥,滿打滿算,也就夠十四萬大軍打兩天的了。
陳玉成和石達開,陷入了沉默。
「還是之前用刀劍的時候好。」石達開忽然道:「那個時候,我們太平軍野戰無敵,根本沒有對手。」
陳玉成對這句話,沒有太大的感觸。
等到他崛起的時候,太平軍已經大規模用火器了,而且他的大部分勝仗也都是用火器打出來的。
而這一次,算是遭到了重創。
火器雖好,但是對彈藥要求高。
沒了彈藥,怎麼打?
被人空襲炸毀彈藥庫,破天荒第一次。
甚至,這是整個天下的第一次吧。
但憑什麼,就發生在我們頭上。
甚至,石達開想得更遠。今後的戰場,是不是蘇曳這種人的天下了?他對新式戰爭的理解,是不是更加深刻,透徹?
而就在這時候,外面又傳來了一陣陣警報聲,喧譁聲。
兩人一驚,莫非蘇曳發動總攻了?
很快,一個將領沖入進來,高呼道:「翼王,英王,清妖的空中怪物,又來了」
石達開和陳玉成衝出營帳,朝着天上望去。
五艘飛艇墜毀了一艘。
剩下四艘受傷,但這幾天時間已經修復好了,畢竟氣囊修復還是比較容易的。
「嗖嗖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炸彈,從空中墜落下來。
而這一次的炸彈,就比較小了。
十來斤一個炸彈,一次性投放好幾十個。
「轟轟轟轟」
一陣陣猛烈的爆炸。
而且炸彈用的就都是高爆炸藥了,殺傷力要大得多。
但就算這樣。
面對十幾萬大軍,這種傷亡是微乎其微的。
但,對士氣的打擊,確實驚人了。
接下來,一波接着一波。
源源不斷地空襲,源源不斷的轟炸。
發逆這邊,想盡了一切辦法。
但都無濟於事。
飛得這麼高,根本就打不中。
幾天幾夜,不間斷地空襲,不間斷地騷擾。
石達開和陳玉成幾乎想要怒問蘇曳,你不急嗎?
僧格林沁和勝保那邊,說不定都已經收復濟南府了,你就一點都不急嗎?
他們收復了濟南府後,說不定就要率軍回京了。
時間在我們這邊,不在你這邊,你還不主動進攻嗎?
這種空襲騷擾的作用,會越來越小的。
畢竟飛艇數量太少,而且速度慢。而且空襲的時候,大部分太平軍只要跳進戰壕裏面,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麼傷亡。
想要從幾百米的高空把炸彈投入狹窄的戰壕內,還是很困難的。
但蘇曳也沒有把希望放在這方面。
他也是在等。
等火炮,等第四批的新式連發步槍。
這一天!
最後一批軍火,終於送來了。
一千七百支新式連發步槍。
八十七門火炮。
至此,蘇曳軍中的火炮,已經超過了三百門了。
加上杭州城內的火炮,總數達到了四百六十八門火炮。
最後一晚軍事會議。
「明日上午,七點半,發起總攻!」
今天晚上,蘇曳的飛艇沒有來空襲騷擾。
石達開和陳玉成,已經嗅到氣息了。
「大概明天,蘇曳就要發動總攻了吧。」石達開道:「而且是在北部。」
陳玉成道:「對,杭州城已經把可以移動的火炮全部移到北部陣地了。」
發逆大軍,也在調動。
原本北部陣地只有四萬大軍,現在又調來了四萬,總共八萬大軍。
不能不能繼續調,而是北部戰場就這麼大,盛放不了更多的軍隊了。
整個北部陣地長三千九百米,寬兩千二百米。
八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陳列着八萬大軍,這個密度已經非常高了。
整個陣地的防禦工事,密密麻麻,犬牙交錯,已經不能更密集了。
蘇曳那邊的指揮部,早早就休息了。
而石達開和陳玉成這邊的高級將領,卻有些夜不能寐。
剩下的彈藥,就夠打兩天的了。
如果,戰鬥烈度極度高的話,可能也就夠打一天。
所以,明天這一戰。
定勝負,分生死。
而與此同時。
僧格林沁的七八萬大軍,把濟南城包圍得水泄不通。
捻軍守軍,也是七萬左右。
這對於他而言,也是命運之戰。
僧王這邊,火炮沒有蘇曳那麼多,也足足有二百多門。
月明星稀。
僧格林沁不斷地吸煙,嘆息道:「不知道杭州那邊,蘇曳打得怎麼樣了?」
都興阿嘴裏叼着煙,一直燒,也沒有吸,就是在發呆。
「怎麼了?」僧格林沁道。
都興阿終於吸了一口氣,然後把煙灰彈掉,緩緩道:「不知道杭州那邊的戰場和我們有什麼區別?」
僧格林沁沒有說話。
都興阿道:「大概是有些不一樣的。」
「僧王,蘇曳常常說一句話,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們算不算是踩在新舊的交界線上了。」
僧格林沁道:「我不願意去想這些,我只知道,我們這一戰必須贏。否則八旗就完了,大清的根基也完了。」
「明日這一戰,就決定了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然後,僧格林沁縮了縮身體,鑽進營帳之內睡覺。
山東的冬天,還是很冷的。
次日一早!
大晴天!
朝陽剛剛升空,天地之間,有了一絲暖意。
沒有任何戰前動員。
僧格林沁麾下七八萬人都知道,今日這一戰決定了無數人之命運(傷亡了一些,又在山東八旗和綠營補充了一些)
僧格林沁一聲大吼:「攻城!」
隨着一聲令下,超過二百門火炮,對着濟南城狂轟。
北方戰場的大決戰,正式爆發!
蘇州戰場!
「開火!」隨着李鴻章一聲令下。
無數的火炮,也開始對着蘇州城狂轟濫炸。
李鴻章一方,六萬湘軍,五千洋槍隊。
而守城一方,林啟榮兩萬六千人,李世賢一萬人。
「開炮!」
隨着一聲令下,蘇州城上的火炮,也對着湘軍陣地狂轟。
年輕的李世賢,鬍子拉碴,抽着煙,望着城下湘軍,露出刻骨的仇恨。
不,用仇恨來形容他此時的情緒不對。
是戰意。
面對蘇曳軍隊的時候,李世賢的內心是不堅決的。
但不管如何,在嘉興戰場他李世賢敗了。
所以就需要在另外一個戰場證明自己。
李鴻章,伱想要收復甦州城?
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杭州戰場!
蘇曳拿出懷表,幾個高級指揮官拿出懷表。
距離總攻時間還有十幾分鐘。
但,今天運氣不大好,霧氣比較大。
濟南戰場沒有霧氣,蘇州戰場霧氣很薄。
偏偏在杭州戰場,霧氣比較濃。
旁邊的馬新貽看着懷表道:「恩相,我們的江南製造局,什麼時候投產?」
蘇曳道:「大概還需要一年半。」
馬新貽道:「這樣的懷表,江南製造局能生產嗎?」
蘇曳搖頭道:「那大概需要好幾年之後了。」
不管是座鐘,還是懷表,蘇曳這邊都有極其先進的圖紙,而且完全靠人工的話,未必造不出來。
但是,現在篳路藍縷,寶貴的人工是不會用在鐘錶上的。
先造槍炮子彈,再造蒸汽機,內燃機。
七點半,時間到了。
霧氣依舊沒有散。
但是,火炮是根據坐標開火的。
看不見,看得見,都是一樣的。
八平方公里地面,地毯式轟炸。
「開火!」
城外炮兵陣地上,一聲令下。
杭州城內,一聲令下。
頓時,四百幾十門的火炮猛烈轟擊。
暴雨一般的炮彈,狠狠砸在太平軍的陣地上。
然後
整個地面開始顫抖。
西湖的水,開始震動。
周圍群山的飛鳥,開始逃竄。
在濃霧中。
一團團火光迸發。
這種規模的炮擊,在中國戰場應該還是第一次。
甚至超過了當時的大沽口之戰。
全部都是銀子。
天文數字的銀子。
就這樣一直轟炸,一直轟炸。
不計其數的炮彈,幾乎將這八平方公里的敵人陣地,都徹底犁過了一遍。
發逆躲在戰壕內,瑟瑟發抖。
還沒有結束嗎?
究竟要炸多久?
耳朵要聾了,魂魄都要被震散了。
太平軍也有很多火炮。
但是,他們的彈藥庫被炸掉了,甚至要成規模的火炮反擊都做不到。
這種規模的炮擊,對於太平軍來說,完全就是噩夢。
度日如年。
一輪又一輪的炮擊。
鋼鐵暴雨的洗禮。
在這種可怕的轟炸中,太陽越來越高,溫度越來越高。
濃霧散去了。
終於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炮擊結束了。
整個北部陣地的上空,四艘飛艇,正在觀察整個戰場,不斷用旗語,向指揮部進行匯報。
把平方公里的北部陣地上,已經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火焰。
炸死了多少?
不知道,但沒有想像中那麼多。
因為轟炸的時候,太平軍都在掩體內。
但是不知道多少戰壕直接被炸塌了,炸平了,被土掩埋了。
「結束了嗎?」
「結束了嗎?」
有一個太平軍哭着問道,然後從土堆裏面鑽出來。
旁邊的一個老兵,一動不動。
他上前去扒開,發現對方身上根本沒有任何傷痕,但是已經沒有了呼吸。
口鼻流血,這是被活生生震死的。
「沖!」
「沖!」
隨着一聲令下,城內城外的衝鋒號,同時響起。
城外戰場上,蘇曳的一萬多步兵,開始了衝鋒。
城內,一萬多步兵師,開始了衝鋒。
步兵激戰,爆發!
三萬,打八萬。
太平軍非常勇敢。
甚至是畸形的勇敢,主動赴死的勇敢。
彈藥庫被炸,被空襲騷擾,尤其剛剛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轟炸。
所以儘管他們兵力更多,但內心是絕望而又恐懼的。
但偏偏在這種黑暗絕望中,迸發出了大不了一死,主動赴死,自虐式的戰鬥。
但,這種勇敢是散亂的。
沒有太多指揮,沒有太多組織的。
剛才這一場大轟炸,雖然沒有造成非常驚人的傷亡,但是卻把太平軍的指揮架構給炸散了。
戰場在進化,但偏偏杭州戰場的進化是最大的。
這八萬太平軍,迎接不了這種變化。
在空中觀察戰場的飛艇觀察員,一絲不苟地發出旗語,匯報戰局。
但他們的內心,卻是受到前所未有震撼。
這是他們第一次用這種上帝視角觀看戰爭,但這樣的戰爭也是第一次看到。
打得極度猛烈。
尤其是太平軍,幾乎是瘋狂地作戰,瘋狂地傾瀉彈藥,甚至忘記了自己彈藥只能維持一兩天的事實。
但,打得那麼散亂。
幾乎都是在各自為戰。
巨大的兵力優勢,完全發揮不出來。
從空中看下去,就看到蘇曳的兩支新軍,如同無數把鋒利的刀子一般,不斷切割戰場。
明明太平軍兵力很多,而且有防禦工事優勢。
但不知道為何,每一個局部戰場,都是蘇曳軍隊以多打少的情形。
切割,包圍,消滅。
就這樣不斷地重複着。
而大部分太平軍軍隊,要麼呆在原地,胡亂開槍。要麼勇敢地到處亂竄,尋找敵人開槍。
和嘉興戰場,完全如同兩支軍隊一般。
不是因為石達開和陳玉成的部隊比不上李世賢的部隊。
這裏面原因太複雜了。
因為一個是野戰,一個是巷戰。
另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可能是太平軍太多了。
人數一多,戰場一亂,反而失去了指揮體系。
在嘉興戰場和李世賢的巷戰,雖然打出了漂亮的傷亡比,但蘇曳軍隊還是付出了巨大的傷亡。
然而在杭州北部戰場上。
依然有不小的傷亡,因為太平軍太悍不畏死了。
但是,戰局實在是太順利了。
比之前一次次推演,還要順利。
石達開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陣地,被切割成幾個大部分,互相之間失去了指揮和聯繫。
此時,山上和蘇曳一起觀戰的馬新貽等人,真的恨不得登上飛艇。
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戰鬥。
這一戰,會不會載入史冊啊?
但是,進入帝國陸軍學院教材是一定的。
「贏了呀!」馬新貽忍不住道。
雖然剛剛開戰沒有多久,他也能下這個判斷了。
就連蘇曳,也激動不已。
這麼不經意間,就打出了一場教科書級的戰役嗎?
這種戰役,最能提高軍隊自信心,最能提高軍隊戰鬥力了。
理論是理論,實踐是實踐。
當軍事理論被實戰證明之後,給軍隊帶來的自信心也是無以倫比的。
「贏了!」
接下來,甚至都不用看了。
但是,軍隊依舊要投入十二分的精力。
雖然勝負已定,但是今天蘇曳的軍隊,對手就是自己了。
要控場。
儘量要把這一戰打得最好。
犯錯最少。
戰果最高。
就這樣,戰鬥繼續進行。
依舊非常激烈。
從上午打到中午,之後又打到下午。
打到黃昏。
打得屍橫遍野,打得一片地獄。
太平軍依舊悍不畏死,依舊胡亂地開火,胡亂地衝鋒。
但是打到一半的時候,石達開也已經知道自己輸定了。
因為這個時候,他的指揮體系已經完全崩潰了。
他甚至指揮不了任何一支大股部隊了。
區區十幾里的戰場,很多部隊都處於失聯狀態,各自為戰的狀態。
「我,已經過時了嗎?」
「之前戰無不勝的翼王石達開,為何天京劇變後,就再也沒有打過像樣的勝仗呢?」
旁邊的心腹道:「翼王,跑吧,跑啊」
跑?!
戰鬥還沒有結束啊,那邊八萬大軍起碼還剩下大半啊?
現在就跑?
就這樣把他們扔下不管了?
「翼王,輸定了啊,輸定了」
「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石達開當然不願意放棄自己的軍隊。
在歷史上,石達開在大渡河之戰後,徹底面臨絕境。
清軍將領提出,只要石達開願意投降,就可以饒過他的軍隊不死。
而後石達開慷慨赴死。
但是現在,又仿佛沒有面臨絕境。
他甚至想問,蘇曳有沒有來勸降?
但這句話,終究問不出口。
終於,在黃昏時分。
石達開和陳玉成徹底放棄了希望,開始逃跑。
剩餘的六萬大軍,開始朝着西邊撤逃。
而這六萬大軍,幾乎從頭到尾都沒有參加戰鬥。
六萬大軍的撤退,還是很恐怖的。
不是潰逃,而是成建制地撤退。
蘇曳面臨一個選擇,要不要追擊?
他手頭還有四千多騎兵,最精銳的騎兵,始終沒有投入戰場。
四千多騎兵,去追殺六萬敵人,這是非常危險的。
僅僅猶豫了片刻,蘇曳下令道:「王世清,你率領四千騎兵,前去追殺太平軍。」
「記住,時刻保持機動性。」
「只切割,不纏鬥!」
王世清道:「是!」
然後,他率領四千多騎兵,兇猛衝出,追殺太平軍撤退的六萬大軍。
看着王世清的騎兵追殺上來,石達開立刻下令,太平軍的一萬多騎兵斷後。
片刻之後!
兩支軍隊的主力騎兵,在荒野上相遇。
碰撞,廝殺!
但是這一次,就乏善可陳了。
上一次王正誼打出如此漂亮的騎兵殲滅戰,已經把太平軍騎兵的膽氣和自信,全部打沒了。
面對這樣高頭大馬,面對這樣華麗的騎兵,他們是會深深自卑的。
僅僅幾個衝鋒,幾個廝殺。
太平軍這一萬多騎兵,就已經潰散了。
漫山遍野,都是太平軍的騎兵潰兵。
王世清率領着騎兵主力,再一次追擊。
始終貫徹蘇曳的命令,保持高機動,只切割,不纏鬥。
就這樣,這支強大的騎兵,一次又一次,把太平軍五萬大軍,切割的七零八碎。
把整個隊伍,切割成一截又一截。
再也保持不了陣列,徹底大亂。
太平軍的大部隊從有序的撤退,變成了徹底的大潰散。
天要黑了!
杭州城北部的戰役,也快要進入尾聲。
剩餘的三四萬太平軍,已經被切割成好幾個部分,被包圍了。
蘇曳一方剩下的軍隊,全部傾巢而出。
六萬人,包圍三萬五千人。
原本,依舊在激戰。
剩餘的太平軍,哪怕失去了指揮,哪怕石達開和陳玉成已經全跑了。
但他們依舊如同沒頭蒼蠅一般,亂戰。
但是
忽然有一瞬間,蘇曳的軍隊全部停火。
然後,幾千人齊聲高呼。
「投降不殺,繳槍不殺。」
聲音響徹整個戰場。
然後,剩下的三萬多太平軍,很多人發呆了一下。
之前莫名的戰鬥意志,消失了。
一個個舉起了槍。
蘇曳一方的幾千人再一次高呼:「太平軍的兄弟們,你們把武器扔出來,然後排成一隊,一個個走出戰壕。」
戰壕內的太平軍面面相覷之後,然後把步槍扔了出來。
一個個高舉雙手,從戰壕中走了出來。
看着這一幕,馬新貽問道:「恩相,這群人還能當兵嗎?」
蘇曳道:「只怕是不好當了。」
天徹底黑了!
三萬多太平軍,全部投降。
只不過受降,收繳武器需要很長的時間。
而方圓幾十里內,依舊漫山遍野到處都是太平軍的潰兵。
王世清率領着騎兵,到處搜捕太平軍的高級將領。
白天的時候,天上還有飛艇可以做指引。
天黑了,飛艇也看不見了,全憑運氣,所以能抓到誰,基本上全屏運氣了。
翼王石達開和主力大部隊跑散了。
身邊只有幾百人,正逃到一處山上。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往西跑!
逃到安徽,逃到太平軍的根據地去。
瘋狂的奔逃,已經精疲力盡了。
找到了一處寺廟,裏面的和尚已經跑了,決定稍作休息,因為實在跑不動了。
吃點東西,就休息半個時辰。
黑夜中,吃着乾糧,喝着烈酒,吹着北風。
遠處杭州城的方向,依舊火光通明。
石達開頓時悲從心來,淚水湧出。
之前一次次遭遇失敗,一次次爬起來,那這一次還爬的起來嗎?
「翼王別灰心,等到了天京後,我們依舊可以東山再起。」
石達開沒有說話,在外面靜靜站了好一會兒,然後進入寺廟內。
休息半個時辰,時間已經到了,應該繼續趕路了。但是二百多人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睡了一地。
他們太累了,這幾天每天都被轟炸騷擾,都沒有好好睡覺,今天又一直拼命逃跑。
此時,天皇老子也休想讓他們爬起來趕路。
輕輕一聲嘆息,石達開也找了一個牆壁坐了下來,閉上眼睛。
手下上前,拿過薄被輕輕蓋在他的身上。
是睡非睡,是醒非醒。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天亮了。
石達開睜開了雙眼。
「翼王,該趕路了。」
一刻鐘後,這支二百多人的隊伍稍稍恢復了體力,又開始了逃竄。
今天是陰天,沒有太陽。
這裏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叢林。
很快石達開的隊伍失去了方向感,開始憑藉本能朝着安徽的方向跑。
一直跑,一直跑。
這裏無窮無盡都是密林,都是山丘。
抬頭皆無視野。
簡直讓人絕望。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仿佛又要黑了。
終於要逃出這片山林了。
終於到開拓地了。
石達開這二百多人精疲力盡,直接衝出了密林。
頓時豁然開朗。
這是到哪裏了?到安徽境內了嗎?
不過,怎麼滿地血跡啊?
另外,眼前這景象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足足好一會兒,石達開恍惚過來了,這這是繞回來了?
這是返回杭州戰場來了?
我,我石達開怎麼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這一敗,讓我心智都糊塗了嗎?我身邊人的心智都喪失了嗎?
跑了一天一夜,竟然又跑回來了?
片刻後,幾個騎兵飛馳而至,只是正常巡邏而已。
遠遠看到石達開,蘇曳的這支騎兵小隊都驚呆了。
這這好像是石達開?
你,你不是逃去安徽了嗎?
頓時間,這個騎兵小隊的首領立刻拿出哨子吹響。
石達開等人,趕緊拼命逃竄。
從空中看下去,一隊又一隊的騎兵趕至,從四面八方開始包圍。
最後,幾百名騎兵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石達開帶着一百多人,朝着東邊突,朝着西邊突。
「砰,砰,砰」
蘇曳的騎兵不斷開火,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最後,就剩下十幾個人。
王正誼率領四百名騎兵,將石達開這十幾個人包圍在中間。
王五壓抑着激動,故作淡定道:「石達開,你被俘了。」
註:今天稍早一些,有月票的恩公,繼續賜給我好不?想要努力守住眼下的名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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