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洪流,結束了。
預言中真正的末世,沒有給下界帶來滅亡。
這個黑暗絕望時代,有那麼一群人,用脊樑撐起了這片星空,用血肉之軀抵擋了黑暗的入侵。
持續數月的血與亂落下了帷幕,天地正在逐漸恢復清明。
有太多太多的英雄在這場浩劫中血灑疆場。
那些沉睡數個紀元的神話強者,半數都不在了,在抵擋黑暗的戰場中,拉着黑暗強者同歸於盡。
來自各大生命古星,數不清的熱血男兒,永遠葬在了前線。
帝始星域,每顆生命古星,一片悲哭之聲。
人們在各自的城池中央塑立雕像,祭奠逝去的英雄。
在那些雕像中央,有一尊特別偉岸的雕像,那是個英武的男子,手持青金戰槍,目光堅毅,盯着遠方,即便是雕像,亦能令人感受到那無敵的戰鬥意志。
「君神歸來兮!」
雕像四周,跪着密密麻麻,一望無盡的人,含淚呼喊,虔誠祈願。
沒有人能接受君神殞落的事實,所有人都期望他能死而復生,希望用自己的虔誠喚他之魂。
無盡眾生,心之虔誠,願望統一,一遍又一遍呼喊着,使得帝始星域瀰漫着浩瀚無窮的眾生念力。
帝始星,誅仙皇朝,小界樹光枝葉搖曳,樹葉黯淡了許多,不再如以往那般碧光璀璨。
自黑暗入侵開始,她便不斷地汲取着散於帝始星域的詛咒物質,以自身本源將其淨化,避免這些詛咒物質侵染眾生,釀成浩劫。
如今,黑暗生靈盡滅,那些詛咒物質,也將被她徹底淨化掉了。
黑暗大陸前,婧雅、姬音瀾、蘇小小,雙目無神地看着黑暗黑淵前那倒在血泊中的枯敗身影。
那身影的身上長滿了赤紅的毛髮,漂浮在久久未曾凝固的血泥中。
黑暗大陸里,詛咒物質沉浮,充斥着極其邪惡詭邪的氣息。
那被摘掉腦袋的黑暗之皇,其身軀裏面不斷有詛咒物質溢出,將那黑暗大陸變成了詛咒妖邪之地。
「我不信你就這樣死了,我不相信!」
霸風雙目佈滿血絲,眼裏盈滿了淚水。
這一生,他不知眼淚為何物,但是現在他體會到了,竟是這等酸楚與難過的滋味。
「我還沒有打敗你,你不准死,你給我活過來啊!!」
他對着黑暗大陸咆哮,無力地跪坐在地上,雙手揪着濃密的黑髮,發出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像只受傷的野獸。
蒼天死了,君無邪死了,同代中他最欣賞的兩個男人都死了。
偌大的下界,再沒有人與他相惺相惜,再沒有那樣的人了
看着芸芸眾生,數不盡的生靈,他心裏卻覺得是那麼的淒涼與孤獨。
「少主,君神雖已仙去,但他永遠活在我們的心裏,他對於我們來說是永恆不滅的」
霸體世家的強者將手輕輕放在霸風的肩上,勸慰着他。
誅仙劍宗後山。
「祖師娘,仙兒沒有爸爸了,嗚嗚」
小仙兒在凰主的懷裏抽泣,一雙小手死死揪着她的衣衫,淚水將她胸前的衣服浸濕了一大片,小小的身軀不斷顫抖與抽泣着。
「哎」
凰主幽幽嘆息,心疼地撫摸着她的小腦袋,眼中流下了淚水。
「等那黑暗通道完全消失,我便去將他的遺體帶回來,只是不知能否收集到他的一縷殘魂,助他輪迴」
天劍一微微仰着頭,眼眶微紅。
他本以為,必然可以幫助君無邪輪迴,卻沒有想到他擊殺黑暗之皇后,又使出了符道祭獻,那浩瀚的符道殺伐,席捲了整個黑暗大陸,那或許徹底斷絕了他的希望。
他對自己太狠了,為了殺盡黑暗生靈,沒有給自己留下一絲的餘地。
「祖師,您一定可以幫助師尊輪迴的是不是?您神通廣大,一定可以的!」
上萬年輕男女聚集在這裏,滿臉悲慟,眼神希冀地看着天劍一。
他們知道祖師和祖師娘深不可測,但他們不明白,黑暗洪流時,祖師和祖師娘為何不出手,為何要眼睜睜看着師尊被黑暗圍攻,耗盡生命與靈魂,活活累死。
他們不理解,心裏有些許怨恨。
「你們是不是在怪祖師和你們的祖師娘?」
天劍一暗自嘆息,這些小傢伙心思,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弟子不敢!」
他們齊聲說道,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有着明顯的不滿。
如果有強大的幫手,師尊何至於殞落!
他們不明白,鎮守皇朝的那柄古劍亦是深不可測,明明可以幫助師尊殺敵,卻也坐視不理。
「你們退下吧,你們師尊的事情,祖師會盡力的。」
天劍一平靜開口。
他們離開了後山。
九大親傳,來到了前山小院,看着這裏的陳設,恍惚間又看了到當時在這裏與師尊相見的場景。
「婉兒,師尊沒有了!」
君念兒想到當初的場景,情緒崩潰,抱着君婉兒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冷兒和綾兒也相擁痛哭。
君夜、君白、君臨、君遠、君奈也哽咽流淚。
宗門那破舊的古老大殿內。
小梵音默默地站在酒爺的身旁,眼淚一顆一顆順着臉頰往下流。
「師祖,你知道麼?我好喜歡的大師兄抱我的,就像小時候那樣,他的眼神特別的寵溺,我好喜歡他對我寵溺的樣子,可是大師兄」
「梵音」
酒爺哽咽,顫抖着手拍了拍她的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形踉蹌。
血液噴射出去,濺落在了鳥叔的水晶棺木上。
「師祖!」
小梵音急忙上前攙扶,師徒倆看着彼此,淚流滿面。
「師祖沒事」
酒爺拭去嘴角的血漬,眼神渾濁而黯淡,有種難以言說的悲愴。
當年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間,恍若昨日,一切都那麼的歷歷在目。
自打君無邪進入宗門,他看着他成長,這一路走來,天下多少人想殺他,那麼多的大勢力皆將他當做眼中釘肉中刺,無不想除之而後快。
但他卻在這條艱辛的路上披荊斬棘,靠着自己的實力與機遇,在逆境中強勢崛起。
多麼不容易啊。
沒有大勢力背靠,所有的東西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不僅滿足了自己的資源需求,還養着身邊所有的人,養着偌大的一個皇朝。
經歷那麼多的艱辛,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努力的成果,便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那黑暗大陸,一劍斬斷黑暗之橋,背對眾生,獨面黑暗,用脊樑撐起了這一界,永遠倒在了那冰冷的大地上。
「千山,無邪不在了,你知道嗎?當年是你將他領進宗門,可我們卻沒有能給他什麼。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成長到舉世無敵,舉世無敵啊,你知道他有多強嗎?」
「無邪啊,他一個人殺了數萬神話級黑暗強者、數千億黑暗大軍,他是我們下界古來從未有過的傳奇啊。我們有這樣的弟子,是此生最大的榮幸與驕傲。可是他卻不在了,再也見不到他了」
酒爺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透明的棺中,靜靜躺着的沒有四肢的暮千山,眼角緩緩流出兩行淚水。
誅仙皇朝都城中央,光芒黯淡的小界樹枝葉展動,終於淨化了所有的詛咒物質。
她高大的樹體突然移動了起來,衝出都城,頃刻間抵達黑暗大陸前。
這一刻,她的枝葉上那黯淡的光芒瞬間變得碧光璀璨,枝葉搖動之間,光芒萬丈。
轟隆!
她沖入了虛空之河,樹木承受着虛空之河的衝擊,枝葉折斷,落葉紛紛。
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她強行突破了虛空之河阻擋,抵達了黑暗大陸。
裏面大量的詛咒物質,發出詭異邪惡的尖嘯聲,向她沖了過來。
她枝葉搖動,碧光璀璨,生命之源灑落,將那些詛咒物質淨化,一路向着黑暗深淵而去。
那黑暗深淵如今已縮小了許多,不足以往的三分之一大了,正在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消失。
終於,她來到了漂浮在血泥中的渾身長滿赤紅毛髮的枯瘦身影面前。
她身上的碧光黯淡了些,身體從參天巨樹,迅速縮小,變成了一個身着綠色拖地長裙,氣質溫婉柔美的女子。
「無邪」
她滿臉淚水,撲通跪在了血泥中,緊緊將那滿是赤紅毛髮的身體抱在懷裏。
「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她哭泣着,源源不斷的生命本源注入他的體內,淨化着他身體中的詛咒,那些赤紅毛髮漸漸消失,露出了那枯瘦到只剩皮包骨頭的身體。
看到他的樣子,小界樹情緒崩潰,失聲痛哭。
她不敢相信這是她認識的那個男子,那麼英武強健的軀體,瘦得不如一個孩童的重量,身上沒有半點血肉,只剩下骨架與一張皮,透過皮能看到內臟在腹腔中的形狀,甚至都能從腹部看到背後的脊柱骨的形狀!
「這裏好冷,我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她哭着將君無邪背在背上,撐起碧綠的結界,抵擋詛咒物質的攻擊,沖向虛空河岸。
開始她的速度很快,快到抵達虛空之河時,速度越來越慢了。
這些時日,淨化詛咒消耗了她太多的生命本源。
她本就很虛弱了,強行渡過虛空之河,更是令本源損耗極其嚴重。
誅仙皇朝,所有人都看着黑暗大陸,一個渾身沾染着血污的女子,背着同樣渾身是血,枯瘦得不成樣子的男子艱難前行,踩着腳下的血泥,走向虛空之河。
「是君神!那是君神的遺體!」
皇朝內,數不清的身影沖向黑暗大陸前。
轟隆!
虛空之河奔騰,衝擊在小界樹的碧綠結界上,令境界劇烈震盪。
虛空之河每次衝擊,小界樹的身體都會震顫一下,她的嘴裏溢出大股的血液,面色蒼白如紙。
她腳步踉蹌,但是卻異常的堅定,踩着虛空,承受着虛空之河的衝擊與絞殺,將背上的遺體保護得很好,沒有讓虛空亂流傷及到他一絲一毫。
「恭迎君神歸來!」
衝到虛空之河前的人們,齊齊跪在地上,哭着呼喊。
姬音瀾和蘇小小彼此緊握着對方的手,緊張地看着在虛空之河中艱難前行的小界樹。
婧雅也很緊張,她多想自己能上去幫小界樹。
可是她那日隔界施展了特殊的禁忌之術,本源已經遭受到了重創,再也無法施展那種手段了,根本承受不住虛空亂流的衝擊與絞殺。
一步一步,小界樹距離河岸越來越近了。
她已渾身是傷,整個人都快解體了。
終於,在所有人緊張的期待中,她背着君無邪的遺體自虛空之河中走上了岸。
「夫君」
「無邪哥哥!」
姬音瀾和蘇小小哭着衝上去。
小界樹卻背着君無邪化為一道光消失在了這裏,沖向了皇城。
姬音瀾、蘇小小、婧雅急忙跟着上去。
其餘強者也匆匆跟着回城。
城內,小界樹回到了原本紮根的位置,從人身變成了參天巨樹。
萬道枝條垂落,所有的枝葉都失去了光芒,原本那碧綠的葉子變成了枯黃色,在風中簌簌而落。
數下,君無邪的遺體靜靜躺在那枝條交織的柔軟網床中。
姬音瀾,蘇小小、婧雅落在樹下。
姬音瀾顫抖着手,心疼地撫摸着他只剩下皮包骨頭的臉,晶瑩的淚水落在他的臉上。
她完全認不出他的樣子了,這哪裏還是以前那個英姿偉岸的男子。
「你曾說過,要許我們永恆,可你怎麼能就這樣丟下我們不管了」姬音瀾緊緊抱着他,臉頰輕輕摩挲着他滿是皺紋,深深凹陷的臉,淚水不斷滑落,呢喃道:「你不要我了麼?你帶走了我的心,掏空了我整個世界,沒有了你,我要怎麼活啊」
字字聲聲,如杜鵑啼血,聽得婧雅和蘇小小心如刀割,泣不成聲。
「君神!」
小界樹枝葉覆蓋外的四周,數不清的人跪在地上,悲哭之聲連成一片。
皇朝所有人都在流淚。
誅仙劍宗的弟子們都來了,跪在小界樹下,淚流滿面。
「君神八尺男兒,竟戰到耗盡了所有血肉」
霸風和霸體世家的人遠遠跪着,悲聲說道。
他們無法想像,經歷那場戰鬥的君神,當時是怎麼堅持着殺盡強敵的,即便是肉身死亡了,還強殺了黑暗之皇!
「皇主,君神遺體已經歸來,您儘快給君神準備葬禮吧,讓君神入土為安」
有不少強者哽咽着提出建議,君神在那黑暗大陸冰冷的血泥里已經躺了很多天了,不能繼續再讓他這樣躺着了。
「不!不要將他葬下!」小界樹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就讓他安睡在這裏,我想天天看着他,守着他!音瀾,你答應我好麼?」
姬音瀾微微仰頭看着小界樹,那空洞淒傷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的色彩,有些木訥地說道:「我也想每天看着他守着他,誰也不許葬他,我不要把他埋冰冷的泥土裏」
「皇主,可是君神不能入土為安的話」
姬音瀾轉頭,那空洞的眼眸中突然爆射出可怕的殺機,寒聲道:「誰敢再提葬下夫君,我要他的命!」
一股可怕的寒意瀰漫開來,令那些強者們齊齊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言語。
他們知道皇主捨不得君神,他們何嘗不是,但人死,古來便是要安置於棺中,入土為安的。
既然皇主反對,那便罷了,這樣也好,至少還能看到君神遺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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