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被打發回李家後,便立刻跑去了書房。鬧得林嬸還有些奇怪,即便是自家夫人最近能看得進書了,卻也總是磨磨唧唧地,還未曾見過他這麼着急呢。
借着送茶水的功夫,林嬸去瞧了瞧夏荷,見他正站在書架前,面容嚴肅,不知道在找些什麼。林嬸小聲道:「夫人,少爺哭鬧着呢,你看要不要抱他過來?」
夏荷扭過頭去,那肅殺的神色叫林嬸心頭一緊,怎麼着跟換了個人似的?緊接着便見夏荷點了點頭,道是:「把金寶抱過來吧,剛剛瞧母親累得很,別讓她帶太久了,金寶怪鬧騰的。」
等林嬸抱着金寶再來看,夏荷還在那兒背着手,一本一本地檢閱着書名,沒定下要看個什麼。
&人。」她輕聲叫。
夏荷忙轉身,將金寶接了過來:「辛苦林嬸了。」
&人這是要看什麼書啊?」林嬸不免好奇,問道。
&就隨便翻翻。」夏荷摸摸鼻子,沒好意思招認。
他是想尋本醫書來看。
自打昨日與蘭娘交談過後,夏荷便在盤算着該怎麼自己把那個秘密給挖出來,即便是病了,稀里糊塗地,倒也還在想。許是因為就連娘親都靠不牢了,他也不知道該依靠誰,突然奇想地,決定乾脆依靠書吧。既然這個秘密似乎是與自己的身子相關,那他就去找本醫書來看,不知道上面會不會寫這方面的事呢?
夏荷現在不確定,蘭娘說的那個yin夢病,到底是不是真的病症。
李家的書又多又雜,倒還真夾雜着兩本醫理雜論,只不過這要用到的時候,夏荷卻偏偏記不得這兩本書給擱到哪兒去了。等林嬸走後,他只好一手抱着金寶,另一隻手繼續在書架上翻騰。
奈何懷中的金寶卻不老實,見夏荷的一隻手總在自己面前晃,兩隻肉嘟嘟的小手邊拍在了夏荷的手臂上,啪地一聲,拍得夏荷手沒穩住,虛拿在手中的書,一下子便砸在了地上。
金寶覺得這很好玩,笑了起來。
夏荷拿小娃娃也沒轍,只能捏了捏金寶的鼻頭,彎下腰來,把那本掉在地上的書給撿起來。
忽然,他瞧見了從書頁間有什麼東西滑落了出來。
他立馬想的是壞了,不會是書頁掉了吧,這書該怎麼修補。定睛一瞧,那露出小半邊的,卻是一封信。信封上書「賢侄子思親啟」四字,落款是「叔仲平字」。李慕的叔父寫的信?夏荷一下子便想到了那個在梁京做大官的男人了,只是,這人不是跟李家關係並不好麼?
雖說是心底里好奇的要命,但夏荷還是乖乖地撿起了書和信封,將信給塞了回去,再將書放回了原處。
倒不是夏荷不想看,只是這信件終歸是私人所有,這一點夏荷可記得牢牢地。因着他還小,還不曾識字的時候,曾有一次不小心拿到過張十一的信件,雖說是看不懂上頭寫了什麼,但小夏荷還是看得起勁,被張十一逮了個正着,可被罰得不輕。
剛做完這些,夏荷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他回頭看,李慕面色不虞,正往這邊趕來。
夏荷心底里有點小慶幸,幸好他剛剛記着當年張十一的教導,沒將信拆開,不然這不又要被抓個現形了麼。
他捏着小金寶的小手,朝李慕擺擺,道:「來,金寶看,爹爹回來了!」而後迎上去,問道,「不是還沒到旬休日麼,相公怎麼回來了?書院裏不忙了?」
&親叫我回來有事。」李慕道。
夏荷正奇怪呢,他不就是昨日病了一日麼,家裏是出了什麼事了,還把李慕給喊回來了?明明剛剛回家時去瞧了一眼李老太太,老太太除了有些犯困外沒瞧出有什麼大礙啊。正待要問,林嬸來了,遠遠問道:「老爺,上回給香姐兒收拾的屋子還乾淨着呢,不然灑掃下,給芸哥兒住吧?」
李慕點點頭,道:「也好。」
夏荷則問道:「咦?芸哥?六嬸家那個李芸麼?」
&是你族兄,好歹你也跟着我喊聲兄長。」李慕見了夏荷,忽然間心情就好了許多,笑着搖搖頭。
夏荷一琢磨,恍然大悟道:「哦,你說的有事,是指六嬸家那事吧?」
&那家子……」李慕搖搖頭,「算了,暫且叫芸哥在咱們家住着吧。只是若我平日不在家,他一個外男在終究不妥。等過了今日,他心緒安穩些了,送他去祠堂陪六嬸去吧。」
夏荷張望了下,他對李芸此人沒什麼印象,畢竟李芸這些年都不愛着家,不過並沒有瞧見什麼陌生男子。
還是直等到晚上用飯的時候,那李芸才一臉失魂落魄,被三請四請地,挪動着過來。
李老太太瞧見了,可心疼了,拉着李芸的手,關切道:「芸兒這是怎麼了?唉,你家那些糊塗事……以後若是有誰還敢欺負咱們家的孩子,可得跟伯娘說啊!」
&親,讓芸哥先歇着吧。」李慕不忍道。
這剛把人從床上拽下來的時候,李芸還氣焰囂張,李慕也火氣大得不行。但當凌銳問及為什麼李芸沒有回去再念書的時候,李芸卻整個人都丟了魂魄似的,再被李慕拽着到李老四車上,竟不再掙扎。
凌銳見李芸這模樣,心知是自己刺激着對方了,便立刻縮了頭,早便托李四叔先送他回書院,也不送到門口,遠遠地就下了車,生怕瞧見青君書院的門匾,再刺激着李芸。
李芸這一路被送回安樂村,也仿似行屍走肉似的。只有在李慕說了句送他回他自己家的時候,他倒是身手利落了,跑到了李慕家裏頭,不出去了。
李四叔「哎」了一聲,沒攔住人。但見跟在自己身後的李慕,他嘆了一聲,道:「慕哥兒,芸哥兒這模樣……唉,也不知道老六犯什麼糊塗,明兒個我去他們家問問,問清楚前,讓芸哥兒住你家裏吧,幸好你家房子多。」
畢竟有着血脈之情,李慕本就是個不易上火的人,火氣再大,如今也消下來了。他先低聲勸李老太太不要再刺激着李芸,然後對林嬸道:「再做兩個肉菜吧,我記得芸哥也是無肉不歡的。」
夏荷坐在李慕手旁,好奇地瞄了一眼這個據聞開蒙時比李慕還要早慧的族兄,雖說是照林嬸那裏打探來的聽聞,這人吃喝嫖賭樣樣齊全,但這人長了個落拓風流的模樣,還真讓人討厭不起來。
又瞧李老太太和李慕都被帶的愁眉苦臉的,夏荷便打岔道:「誰不愛吃肉啊,也就相公你是個例外吧。」
李芸這才半抬起眼皮來,瞧了一眼夏荷:「喲,這就是新弟妹吧,唉,你倒是有個好相公,到花巷裏頭還會臉紅。」
李慕才剛有的那一點同情立時就沒了,怎麼這時候了,他還提什麼花巷?
李老太太更是咳了一聲,花巷!慕兒今日不會是跑到那裏頭把李芸給帶出來的吧?
唯獨夏荷懵懵懂懂,問道:「花巷?那是什麼?種滿了花麼?花有什麼好看的,還是一大片綠油油的稻麥看得人舒心。」
李芸竟輕笑出聲,贊道:「這弟妹與慕哥兒倒是絕配啊!」
夏荷多長了個心眼,暗自問李慕道:「他這是在誇我麼?」
&你的飯。」李慕沒法解釋什麼,瞧夏荷一臉好奇,只能往他碗裏送了個雞腿。
倒是坐在自己小座子裏的金寶,瞧見夏荷碗裏黃澄澄的雞腿,似乎是饞了的模樣,伸着手,「啊!啊!」地叫了兩聲。
夏荷瞧了瞧雞腿,又瞧了瞧金寶:「喲,金寶想吃肉了呀?可是咱們的小金寶都沒有牙呢,怎麼吃肉呀?」
&荷,別胡鬧了。金寶才多大,吃什麼肉啊!」李老太太制止道。
&是想吃了嘛,是個人都該饞肉吃才對。」夏荷說罷,又瞄了一眼李慕。
「……」口味只不過清淡了點的李慕總覺得自己,又在被夏荷鄙夷。
&哈哈!哈哈哈哈!」李芸倒在那兒笑個不停,瞧不出一點剛剛那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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