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榕沉默着,眼神在劇本和吳淵的臉上來回搖擺。
這部《入殮師》的劇本真的很好。
作為拍過幾十部電影的演員,張國榕清楚的知道,這部電影如果能拍出來,拍出水平的話,確實是能拿到歐洲三大去沖獎的。
因為歐美人本身就對東方文化感到神秘,如果有一部探討東方生死觀和治喪文化的電影出現,確實夠吸引他們的興趣。
但是拍好這部電影需要半年時間,而且是將其他工作全部拋掉的半年,這讓張國榕有些猶豫。
在他拍過的數十部電影中,只有兩部電影的籌備+拍攝周期超過了半年,那就是《霸王別姬》和《春光乍泄》。
而這兩部作品也確實不負眾望,給他帶來了藝術上的最高成就。
那這部《入殮師》同樣能做到嘛?
看着眼前這位年輕到讓人難以接受的內地導演,張國榕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當場答應下來。
「吳導,很感謝你願意找我拍片,不過半年的檔期不是我三言兩語可以決定的,我先回去考慮考慮吧。」
這個結果早就在吳淵的意料之中了。
他也沒想過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勸張國榕暫停手上所有的工作,跟着他去內地閉關修煉,這不現實。
張國榕可是亞洲巨星!而且影歌雙棲,手上大把的工作要做,怎麼可能上下嘴皮一碰就答應下來,一點不考慮影響。
「沒關係,我這幾天都會在港島,而且這部電影近期是不會開機的,我美國那邊的工作還沒忙完,你有時間慢慢考慮。」
「對了。」吳淵想到一件事,嘴角含笑道:「我聽說你也想做導演,或許我可以幫你和內地的中影集團牽牽線?」
「港島這邊沒電影公司願意接手,不代表內地不歡迎嘛。」
吳淵知道,張國榕其實是有導演天賦的。
他在《阿飛正傳》《金枝玉葉》《倩女幽魂》等影視作品中都有參與導演,雖然並未留名。
而且他導演的mv《夢到內河》《芳華絕代》也都拍的非常好。
早在2000年,他就導演過一部三十多分鐘的公益短片,是為了呼籲戒煙的宣傳短片《煙飛煙滅》。
這個短片從故事到導演都是張國榕一手包攬,當時僅僅花了五天時間拍攝完畢!
雖然片子不長,但是從情節節奏,光影藝術,拍攝手法來看,這部片子完全可以體現出張國榕的導演才華。
不能說他沒有導演方面的天賦,相反,他的導演天賦還算是比較出色的。
講道理,後來內地那麼多演而優則導的演員,都能把導演這份工作乾的有聲有色,雖然拍不出什麼藝術大作,但是操刀商業片也算綽綽有餘。
那憑什麼張國榕做不到?
只是這個年代不流行演員轉行做導演。
按照原本的軌跡,2002年,他好不容易籌備好了轉型導演的首部長片《偷心》,劇本、演員等一切因素都籌備妥當了。
結果電影投資人的公司突然被扣查,資金撤回,導致電影拍攝計劃流產。
這時他已經患有生理抑鬱症了,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倒不是說張國榕沒錢自己拍電影,要錢他有,但是他作為一個演員,沒辦法找到電影公司給他做發行,演員和電影資本之間是有一層壁壘的,沒那麼容易打破。
至少在港島,不是你有錢就可以拍電影的,必須要有人脈,有關係,有人願意拉你一把,給你機會才行。
其實內地也一樣,不是三大院校出身的,根本接觸不到各大電影廠,基本也不可能做導演。
這年頭做導演是有壁壘的,就連巨星都很難轉型導演。
經歷了這首部長片電影流產的事情後,張國榕就徹底抑鬱了,是生理+心理都遭重了。
後來他在自傳里寫道:「我想自己可能有點憂鬱症,原因很可能就是對自己不滿,對別人不滿,對世界更加不滿,那段日子真的好黑暗。」
可見,導演夢想的破滅,對本身就患有抑鬱症的他,造成了無可彌補的打擊。
既然吳淵想要改變他,那當然也得將一些有可能導致心理抑鬱的問題解決了。
不就是想做導演嘛?
港島這邊巨星一大堆,個個都能賣票房,那些電影公司看不上一部掛着「張國榕導演」的電影,不願意承擔這個票房虧損的風險。
但是內地缺巨星啊!
港島這邊做不了,不代表大陸不能做啊!
現在中影就缺新生代導演呢,韓董那邊天天念叨着希望多出幾個能賣票房的導演。
中影很樂意讓張國榕北上發展的,不管是做演員還是導演,都會給予支持!
「張國榕」這三個字就能在內地賣票房啊!
張國榕的寧采臣不知道是多少內地女性的白月光啊!
他和小馬哥拍的《英雄本色》《縱橫四海》更是內地無數男人心中的偶像啊!
甭管他是做演員還是導演,只要電影海報上掛了他的名字,那就值一千萬的票房!
如果他願意自導自演,那就更好了!
只是雙方一直以來缺乏一個溝通的渠道而已!
張國榕沒想過聯繫內地的中影,中影這邊壓根就不知道張國榕在籌備自導電影。
吳淵完全可以做這個中間的牽線人,無非就是動動嘴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這樣張國容榕未來一整年都沒工夫在港島了!
半年跟着吳淵拍《入殮師》,半年搞自己的《偷心》!
這兩部電影拍下來,不管是肉體還是心靈都給治癒得妥妥的!
抑鬱症?
為了自己的首部執導電影而幸福的忙碌着的張國榕,根本沒功夫去抑鬱!
不得不說,吳淵最後提出的這個建議,狠狠打動了張國榕。
導演夢是他自從89年退出樂壇以來,一直的夢想。
他接受媒體採訪的時候曾經說過:「我覺得導演就是電影的靈魂,我希望能夠有那麼一天,完成我這個志願,就是能拍一部電影。」
從2000年開始,他就一直在為這個夢想努力,嘗試着拍了公益短片,獲得了業內很好的反響,但是籌備自己首部長篇電影的時候仍然很不順利。
幾乎沒有港島的電影公司願意接手這部電影,都在勸他就繼續干演員挺好的,沒必要做導演。
在這個時候,吳淵提出可以幫他在內地牽線中影集團,這個提議張國榕不動心才怪!
在心中,張國榕已經傾向於點頭答應吳淵,將自己這百來斤賣給他了。
只是內心的理智終於還是佔據了上峰。
張國榮手中緊攥着《入殮師》的劇本,站起身衝着吳淵靦腆一笑:「吳導的提議我會認真考慮的。」
「我會儘快給你一個答覆。」
說完,他就再次與吳淵握了握手,示意自己需要離開了。
他怕再不離開,真要被吳淵的三寸不爛之舌給說動了。
吳淵起身相送,一張臉笑眯眯的:「張生慢走。」
點頭,微笑,重新關上門。
站在包廂門口,張國榕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口複雜的情緒,邁步向外走去。
好巧不巧的,剛好此時茶餐廳內,正在播放着他的歌。
「風再起時,默默地這心不再計較與奔馳。」
「我縱要依依帶淚歸去也願意。」
「珍貴歲月里,尋覓我心中的詩。」
聽到這首歌,張國榕的腳步一頓。
《風再起時》,這是1989年他的告別樂壇之作。
當時,張國榕以為,這首歌為自己劃上了一個句號。
但事後證明,這僅僅只是一個分號。
而現在,他再次站在了人生的抉擇口。
這次抉擇,是否會再次為他的人生,劃上一個新的分號?
他不知道。
但他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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