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教性命屬乾坤 人間草木心 第六十四章 有情皆為苦

    天色尚早,晨風卷着一股灰擦髒了御史府衙門前的台階,古朝言帶着整夜的疲憊沉重邁進大門,只在推門的瞬間,妻子濃重的哭腔嚷開。他厭倦而煩悶道「鹽課的案子鬧到聖上欽辦,太子有知情放任之嫌,你說現如今的境況,他會把誰推出去?你父親不牽連我們都是好的,你要我如何救他?!」

    「言郎!你為他做了這麼多,難道就不能」瞥見丈夫無力姿態,王語芙再繃不住大哭不止「看在我腹中孩兒的份上」

    「好了!」古朝言粗重打斷,又難忍心蹙眉為難將她扶起「我換身衣服,今日宮中騎射時,我會找機會再求求太子。」說罷強撐精神喚人來盥洗一番,換了衣裳提着弓箭,帶着隨從沉重離去。王語芙遠望丈夫離去身影,掐在衣角一夜的手指根根松去,絕望而悲憤跪癱在地。

    皇帝在一眾奴才的伺候下穿戴整理,只騰空睜開微眯的一隻,看着不遠處太子的小心謹慎眼慢條斯理道「請罪哪日不成,挑這麼個日子?」

    太子執拗伏身,皇帝屏退左右,緩緩靠近長嘆「鹽課那本賬早就一塌糊塗。南地私鹽在販你也清楚,前面幾年按兵不動,一來是你抽不出手。」他微抖兩次袖口,朝太子探出右手「二來,你使不上勁。」話音落,那右手不偏不倚砸在太子頭上「若不是這次赤焰軍遇險,你興許還不知他秦豐把主意都打進洛陽,朝北邊去了!」

    「趁着北地部族這幾年戰亂,秦豐擁兵自重,現如今又是開渠又是販鹽,早就是狼子野心。」太子眼底狠絕掩映,透出憤然「父親與他家這般恩重,他竟敢串通鹽課司,利用朝廷對赤焰的丹藥恩賞加害赤焰軍。」

    皇帝斜目冷哼一氣「也就是你弟弟憨實,除了打打殺殺雙手一攤萬事不理。那晏家還不知如何思量的呢?北府軍才出了岔子,再寒了赤焰將士的心。」他氣急敗壞狠狠點在兒子太陽穴上「你成日都忙些什麼?嗯?」他扭身負手「你別以為朕不知道,秦豐才幾斤幾兩?!」他又不甘心回頭揮袖砸在太子脖頸上「你已經是太子了,這天下遲早是你的!你折騰什麼呢?將這南南北北攪的一鍋亂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一日不死,我如何能停得下?!太子心底按捺許久的毒物如蜈蚣一般將細密的腿腳探出,又被牢牢塞回。那悲冷眼色亦隨之撲扇熄滅轉而成了懊惱和委屈「父親冤枉孩兒了」

    夠了!皇帝遠走兩步揮袖,滾!

    太子聳着肩頭躲出書房便聽聞朔寧王府送來的消息,萬般疑惑「又病了?真病了?」他側面間得了肯定心下嘆服冷笑「這就是父親說的雙手一攤萬事不管。既是萬事不管,如何病的這樣是時候,昨日人證物證齊了他今日便病了。」

    隨從料他受了斥責,也只得寬慰「三殿下回來何日不是病着?春朝日消夏暑秋圍獵冬祭天,您說他何事露過面?且不說他們母子都是避事的性子,就真真是刻意躲着,也是赤焰軍的桃花鹽案牽連道太子爺,難以應對。病着就病着罷。」

    「你倒會替他開脫。」太子晃着腦袋步下台階搓着掌心上殘掛的幾根羊絨「原本查到鹽課司就該結案了,卻有人將秦家的半張鹽票飛錢塞進了督查的密封案卷內。本王派出去查究的可是內里高手中的高手,竟連一個能回話的都沒回來。」他抬眼望着不久即將騰空而起的日輪金邊,長長吐出一口氣,拖着沉重走向遠方。

    遠處爽朗的招呼聲伴着已然高照的太陽穿進小樓,蘇木心回魂般睜眼,見得他面無表情守在床邊挖苦「再睡下去天就又黑了。你屬鷹的嗎?」

    王妃可是睡醒了!碧鸞趕緊扔了弓上樓來,望了眼樓上的主兒門苦笑揶揄「銀信不知在那小柴樓熬些什麼,折騰了一宿沒睡,這會子都沒做好,還是我親自去給您倒水吧!」

    「你叫優璇端來就好。」木心抱歉轉出笑意,拍拍身邊的空位「我這幾日虛,不與你講禮數了。」拉起碧鸞溫軟的小手她才感慨「這樣的手是如何挽弓的?」抬眼皆是讚許「你明日若能拔得頭籌,我一定好好賞你!」

    頭籌?碧鸞愣了愣繼而不自然笑道「這裏又不是草原,寧哥哥說這裏不能出頭,隨便玩玩罷了。」見她有些失落的眼色轉而鼓勵「我想來問問王妃,明日第一關可以尋個好彩頭,王妃想要什麼?」

    我?木心轉過眼色瞧瞧漠然的三皇子,卻架不住看穿她心思的碧鸞笑意盈盈「不管他!王妃說要什麼,我就射什麼!」碧鸞再扭身驅趕着朔寧王「寧哥哥,我們女子說話,你不方便在這處,你不如去瞧瞧那個晏家的五小子。前幾日還狂妄對我叫囂,這兩日呢」碧鸞攤着手朝她二人莫名「不知怎的,癟了!你們說奇不奇?」

    哼,朔寧王不懷好意盯住妻子的尷尬意味深長冷哼「能不癟嗎?遇着對手了不是?」說罷拍拍碧鸞的頭便自顧離去,只走在門口突然回頭,正色朝向木心「你,老實點。」

    另一邊的賽場裏馬蹄踐踏出灰塵,被嗖然箭矢射出長長的煙痕,飛禽小獸驚惶四散,熱鬧的喧天。起點不遠處的看坐卻異常冷清,看客多去最前排湊熱鬧,不愛湊熱鬧的也架不住晏緲在角落裏暴躁的戾氣,遠遠躲開。青蘭的帷帳的最後一角,只剩下早早癱軟吃茶的少年將軍,一杯接着一杯。

    「人家是來練箭的,你倒是來混茶的?」朔寧王穿過人群幽幽上前,嫌厭道「射成這種德性,簡直給我赤焰軍丟臉!」

    晏緲一改往日狂妄,嚼着茶葉發愣,許久才意識他來「你離我遠些!」晏緲抬手朝他趕了趕「你成日廝混女人堆」他帶着幾分戾氣橫挪一步「蘇銀信是個狗鼻子,多一絲絲的胭脂氣都能聞得出。」

    「不是你求我來?!」朔寧王黑着臉轉身要走。又被他抓住,換了張臉苦苦拖着一隻胳膊,「找我做什麼?我可管不了。」

    「我不管!這件事你必須替我辦了!」晏緲眉頭幾乎擰出水來,「沒有蘇銀信,我死活也不成!」

    不成?!他瞪着眼前悶氣的小子,你想如何?哭着跳井去?「要死滾遠些去,別在我跟前,丟了你爹爹和赤焰軍的臉!」

    「你都能娶蘇姐姐,我憑什麼要娶一個公主?」晏緲忿忿站起身衝着三皇子方向。「咱們自小戰場上同生同死,如今你便不管我了?」

    朔寧王轉向晏緲「我同你爹爹論兄弟,你喚她姐姐?」他幽幽偏過頭去「同生同死是一回事,你的大事,自有你爹爹管你。我做叔叔的,不便插手。」

    晏緲愣了愣,轉而軟下語氣央道「好叔叔,你幫幫侄兒。」

    身後的南弦硬憋不住,噗嗤一聲速速將笑意埋進顧北肩頭,引來晏緲的一陣白眼。

    「細婈哪裏配不得你?」

    「你說的輕巧!」見他不肯鬆口,晏緲失了耐心「你當初怎的不娶那白蘭郡主?」話到此處,晏緲遠望颯爽的郡主身姿突然落入困惑,嘶的一聲收了情緒「你與那郡主打小的舊識,明明喜歡人家,如何就納成側妃,娶了蘇大夫?」


    朔寧王只驚異打量眼前的傻小子一番,故作沉穩:「你也可以順着你父親的意思娶了細婈」

    「你住嘴!」晏緲瞪大眼睛「我才不同你一樣。我就喜歡蘇銀信,只想娶她一個,跟我阿爹阿娘一樣,執手終老」

    「你小小年紀」朔寧王皺起眉頭不耐煩打斷。

    「這跟年紀沒關係,你是洛陽第一風流,我只願意對銀信一人好。」晏緲篤定看着朔寧王。「再說了,那蘇大夫什麼脾氣?銀信什麼脾氣?你怎的不納蘇大夫作妾?你定是納不得她才給了她朔寧王妃的名分。銀信自小長在她手心裏,能受這等委屈?」說着,晏緲靠近三皇子「好叔叔,你同我說說,我嬸子是做了什麼,竟能讓你違着聖意娶她?」原本意氣風發的小將軍此時語氣極盡討好,眉眼也是全然委屈的低下頭「銀信一生氣起來,連爭也不同我爭一句,只不理我。」

    朔寧王攬住少年,遠望着喝彩陣陣的賽場輕聲安撫:「你跟我不同,我走的再遠,也是忌憚。我娶醫女,能順了許多人的意。可細婈深得聖上歡心,許給你們府上,是聖上的恩德。」

    「怪就只怪我爹娘,就我這一個兒子」晏緲突然靈光乍現「你說,我要是斷手斷腳殘廢了,那公主嫌厭我,你爹是不是能收回旨意。」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叔叔你不也是因為腦袋不好才被你爹放過的嗎?」

    顧北南弦看着朔寧王微跳的眼皮吸一口涼氣,果不其然,朔寧王二話沒說抽出他箭筒里的一支,冷冽篤然,南弦心下一躍,惟有晏緲眼疾手快的擺好自己的右肘放在桌上。朔寧王手起箭落,乾乾脆脆的將他手邊的茶盞劈成完整對稱的兩半。

    「我哪只手都練得槍,扎右手,顯得有誠意。」晏緲嫌棄看着朔寧王的嫻熟「失手」:「再扎一次。」

    朔寧王提起右腳收着力踹在他的小腹,直直把他蹬進那隻烏黑的高凳之中「沒出息的東西!」

    「你答應幫我了?」晏緲驚喜的撐着椅靠支起身子,斜斜的伸長腳擋住站起身來的三皇子「誰說話不算話,誰就是那峰子河裏的丑王八!」

    「滾!」朔寧王睥睨看着他腳邊上攔住自己的腿,低沉語氣里儘是不耐煩。

    才至傍晚,蘇家師徒在小柴房翻弄着木樨才送來的幾本老方藥典。柴門被叩響,銀信只得反覆叮囑她將面前幾隻湯碗裏的藥依次服下,繼而告禮離去。木心不敢抬眼,更不知如何應對晏緲顯而易見的求助。

    「你跟我說無用。」木心先發制人開了口「他家有婚約。」

    朔寧王懶理,只示意她先吞了兩碗藥,才幽然問道「不是那菇子的事,從合歡酒和避子湯開始,就不好了,是不是?」見她低垂眉眼不可置否,心頭盤旋的恨意再騰升幾分,平息許久才再次開口「會好的。」他撫住她的手輕聲「你信我,熬過此番,都會好的。」

    信!怎麼不信?!蘇木心輕掙開來理所應當拽了拽披在肩頭的外衣「我是從未見過此症的醫者,可你卻是久病成醫的病人。」她抬眼望着他眼中誠懇,苦澀道「苦了你了。」

    我不該把你卷進來。他終於坦然轉身扶住她的肩膀,眼底和聲音一樣低沉「可我離不開你。」眼前的眸子出現有諷意的瞭然,他才無奈提了語速「不是你理解的那個離不開。是,真的離不開。」嘆息接踵而至「我真心說我喜歡你,你不信;順着你的意思接一句好聚好散的氣話,你倒當真!倘若只是交易一場,我何必花那許多心思去娶你?你說你要做就做正經娘子,主自己一方天地。你要什麼我沒有滿足你?」

    眼前的女人沒有想像中的羞怯或冷靜,而是眉頭蹙緊,認真而迷惑偏側頭來望向他的眼睛:「我想了許多日子,確是想不出」她吸進去的氣被重重呼出,仿佛再跟自己生氣「你從前說的對,我工夫差、腦子慢、眼神不好、姿色平平,勉強只有醫術可用,可還常常自保不及。」她攤着手阻止丈夫的錯愕「與我相處,還只能互相算計,莫說是你,誰又會喜歡我?即便真的有喜歡,又能喜歡多久呢?我這樣的人,自該是常常被棄的。」

    蘇玉,我我那時

    「我跟您請罪說的,真是我好生反省過的。」蘇木心的認真讓人無所適從,她甚至伸出懷抱笨拙的丈量幾次點着碎步湊近男人面前,調整出適宜說話又能以示親近的距離帶着懇切商量「你再多許我些時間,我總能學會如何做王妃的。」

    朔寧王無奈看着自己手肘上被蘇木心刻意扒緊的手指好笑:「那你,學了些什麼?」

    木心騰出手來撩開左耳朝她展示:「南弦給我做的耳朵,是不是看不出來了?嗯?你怎麼不說話?」

    「你是在展示姿色,還是想跟南弦求情?」朔寧王狐狸似的眼光泛出一種精明的笑意「你知道顧北南弦這次都要捱罰,但不能一起挨罰,通常顧北好的七七八八了,再打南弦。你求情也求晚了,打了一個又放過一個,本王還怎麼管他們?!」

    王妃訕訕垂目,哀怨自己也不知能不能活到學得會的時候。引得他又一陣笑,將剩下的藥碗端去她跟前「喝藥。喝完了去睡覺。」

    睡覺?我不睡!蘇木心決絕,將手揮在眼前無奈擺手恨恨,滿腹怨言「閉了眼就跟在那落雁衙似的,一睡覺就全是夢,夢裏不是雷就是電,再要麼就是你不要我的樣子。」

    朔寧王挑起一眉,添亂挖苦「不是還有古朝言嗎?你真真沒少喊這個名字。」

    有什麼區別?!木心破罐破摔「他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我沒有不要你!!!

    話音落時,蘇木心猛扎進他懷中攀上他肩頭,委屈將他環緊,片刻平復才輕捶在他肩頭「你說我想走,我怎麼走?我這個樣子,你說我怎麼走?你分明知道,我翻不了窗子騎不來馬了,我」

    他撫在她鬢髮間,偏側下巴疼惜貼在她面頰上,拿眼色示意她方才翻看的書本輕聲「將彼氣血,以法追來,收入黃庭宮內,配我精神,煉作一家,名為四象和合。」他抬着肩膀示意蘇木心的頓愣「這築基之功,復成乾健之體。你讀那不曾疑惑過嗎?」

    「男女交合,逆用陰陽,真的能嗎?」木心蹙眉抬臉,忽而失落「你是因為這樣,才跟我」

    我不是!朔寧王斬釘截鐵,將呼吸停在她耳邊替她將外披扔去,「但願你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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