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鷗堅定的說:
「我一定要回去,俺娘還在村里,長貴叔還在村里,就是死,我也要跟他們死在一起。更何況,鬼子的炮兵還沒來,還有時間,只要我回去,通知鄉親們趕緊離開村子,或者躲進地窖里,就不怕鬼子轟炸了。」
周寶兒搖搖頭:
「我不能放你走!」
周曉鷗反問道:
「為什麼?就因為鄉親們,殺了大伯嗎?哥,你應該知道,是大伯先對不起鄉親們的,他是漢奸,該殺!」
周寶兒痛苦的說:
「不管怎麼樣,他都是俺爹,我要為他報仇。」
周曉鷗道:
「你為了報仇,就要當漢奸嗎?就要給鬼子帶路嗎?就要屠殺全村的鄉親們嗎?哥,就算你恨鄉親們,但你捨得炸死俺娘嗎?她可是你的嬸嬸啊!」
「你忘了嗎,有一次咱們在村外玩耍,你摔破了頭,是俺娘背着你,跑了二里多路,到慧子大娘的醫館給你包紮的。那時候,你的個頭快趕上俺娘高了,雖然只有二里多路,但把俺娘累得快散架了。」
「還有一天晚上你發高熱,吃了慧子大娘的藥也沒用,大娘正好不在家,是俺娘抱了你一夜,守了你一夜……」
周寶兒痛苦的說:
「別說了,別說了,就當我對不起嬸嬸了,我對不起嬸嬸!」
周曉鷗繼續說着:
「你只是對不起俺娘嗎?你對不起的人太多啦!你對得起長春大伯嗎?對得起慧子大娘嗎?對得起你的小夥伴敏哥嗎?」
「你和敏哥從小玩到大,你忍心看着他被鬼子炸死嗎?還有花子姐,還有陳霞姐,還有……」
周寶兒痛苦的抱着腦袋,痛苦的啞聲說道:
「別說了,別說了,你讓我靜一靜,讓我靜一靜……」
周曉鷗不再咄咄逼人,她放低聲音,柔聲說道:
「哥,我知道你跟大伯不一樣,你不想當漢奸,你不是壞人,哥,現在還來得及,你讓我走吧,讓我去通知鄉親們吧,哥,我求你了!」
周寶兒抱着腦袋,喘息着,思索着,做着痛苦的決擇。
周曉鷗不說話了,等着周寶兒做出決定。
過了一會,周寶兒抬起頭來,此時,他的臉色平靜下來了,眼神也變得清澈,他看着周曉鷗,說道:
「曉鷗,你說得對,我不能讓鄉親們被鬼子炸死,我放開你,你去報信吧……」
周寶兒說着,從腰間取出手銬鑰匙,走到周曉鷗的身邊,就要為她打開手銬。
忽然,傳來一個陰惻惻的冷笑聲:
「老黃哥沒有猜錯,你小子果然是叛徒。別動,敢動我就開槍了!」
二人大吃一驚,轉頭過去,只見姓胡的拿着一把手槍,緩緩走了過來。
原來,姓黃的人最穩重,做事最穩妥,也最工於心計,他擔心周寶兒會顧及親情,私自釋放周曉鷗,壞了他們的大計,所以派了姓胡的,暗中跟蹤周寶兒。
姓胡的一直遠遠跟着周寶兒,周寶兒放下周曉鷗,在他們情緒激動的交談時,沒主意到趁着夜色逼近而來的姓胡的。
周寶兒不敢動了,勉強笑了笑,說道:
「胡哥,你誤會了,俺妹妹要解手,我才想為她打開手銬的,等她解完手,我再把她銬起來。」
姓胡的冷笑:
「你騙鬼呢?我早把你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的。周寶兒,你放着好好的皇協軍不當,非要幫助殺父仇人的那幫泥腿子,真是蠢貨加逆子!」
姓胡的一手用槍指着周寶兒,一手拿出一把手銬,扔到周寶兒的腳下,說道:
「聰明點,自己把自己銬了,有什麼話,見了排長再說,別逼我殺你。」
周寶兒無奈,只好從地上撿起手銬。
姓胡的得意的笑道:
「周寶兒,以前大家都是皇協軍的戰友,我給你幾分面子,不把你妹妹怎麼着,現在,你是叛徒,對你的妹妹,嘿嘿,我可就不客氣了!」
周曉鷗大懼,對周寶兒喊了聲:
「哥……」
周寶兒忽然大怒,對周曉鷗吼道:
「哥什麼哥,都是你連累了我,要不是因為你,我能被抓嗎,我打死你個臭丫頭!」
周寶兒口中大罵着,忽然向周曉鷗沖了過去,一撲就把周曉鷗撲倒在地。
周曉鷗剛要罵周寶兒發什麼瘋的時候,忽然感到手腕一松,原來周寶兒趁機打開了她手腕上的手銬。
姓胡的剛開始還以為是「兄妹內訌」,他樂得瞧個熱鬧,忽然發現不對,連忙抬起槍口,對着周寶兒的後背,就開了槍。
「啪」的一聲,這一槍正中周寶兒的後背。
但周寶兒在中彈的同時,也抽出了自己的手槍,忍着劇疼,轉過身子,向姓胡的開槍。
「啪」,姓胡的又開了第二槍,第二槍打在周寶兒的胸膛上。
周寶兒的胸膛中彈,仍然咬着牙,開了槍。
「啪!」
周寶兒的子彈,正中姓胡的額頭,姓胡的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氣絕而亡。
周寶兒前胸後背都中了彈,已經活不成了,但還沒立即氣絕,大口的喘息着,鮮血隨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大量的噴涌而出。
周曉鷗嚇壞了,抱着周寶兒哭喊:
「哥,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哥……」
周寶兒慘笑了笑,鮮血隨着他的笑,噴涌而出,他聲音虛弱的說:
「別哭,我是漢奸兵,不值得你為我哭……咳咳……」
周曉鷗哭着說:
「不不,你不是漢奸兵,哥,我要讓全周莊都知道,你不是漢奸兵,你是為了救周莊犧牲的,哥,你堅持住,我背你回去,慧子大娘一定能把你救活……」
周曉鷗說着,就要把周寶兒背起來。
周寶兒阻止住周曉鷗,搖搖頭:
「我活不成了,曉鷗,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快回去,告訴鄉親們快躲起來,鬼子的炮兵很快就來了,快,快走!」
周曉鷗雖然萬分不舍,但她也知道,全村的性命即將毀於一旦,她必須趕緊回村。
周曉鷗放開周寶兒,痛苦而糾結的又看了一眼,這才快步向村子的方向奔跑而去。
周寶兒的生命,已經到了最後一刻,他望着周曉鷗遠去的身影,解脫般的躺在地上,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喃喃說道:
「終於解脫了,以後不會再有人罵我是漢奸兵啦……」
話聲未了,他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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