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定下攻打荊州與江東的決定後,曹操想到諸葛匹夫的滅曹十二策,感覺頭痛,匆匆離開。筆下樂 www.bixiale.com
數日後。
許昌,丞相府邸。
近日丞相頻繁頭痛,已臥床有些時日。
今天頭痛漸消,狀態有所好轉。
曹操坐起身來,低頭看着堪輿師呈送來的堪輿圖。
圖上畫着的,是長江沿岸城郡與地勢。
曹操不日便要南下收江東,這幅精細的堪輿圖,可以說是重中之重。
兩名侍女腳步輕柔地行至銅雀爐前。
一名侍女蹲伏下身子,秀手前探打開銅雀香爐的肚門,小心翼翼的掃清爐子裏的爐灰。
另一名侍女一手執着送香勺,一手護在香燭前,以保香火不被風吹熄。
待得將香燭送至銅雀爐後,兩名侍女分別手執搖扇,將香燭飄散出來的裊裊香塵輕輕扇向丞相方向。
這香燭,乃是御醫調配的凝神香。
雖說不能根治曹操的頭痛,可確有寧心安神,緩解痛感的效果。
連日來,曹操日夜都是伴着這凝神香的藥香之氣入眠的。
丞相府中,往來行人無數。
作為主張朝廷軍政的大人物,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官員豪紳想要上前巴結。
聞聽丞相頭痛,整個許昌有頭有臉的豪紳們都遣人送來名貴藥材。
靈芝、參王、冬蟲夏草,甚至是珍貴無比的天山雪蓮都送來了一對兒!
府上的管家帶着滿滿兩大疊拜帖走入房中,滿臉愁容地說道:
「啟稟丞相,今日又有十五家送來名貴藥草。」
「這些時日,光是這些名貴草藥便收了得有八大箱。」
「依您看,是不是該叫他們停一停了?」
曹操聞言不以為意,他聚精會神的看着堪輿圖,隨口吩咐道:
「把這些禮物都賣出去,折算成錢餉填入軍費之中。」
「至於那些能續命的藥材,留在庫內,以報不時之需。」
管家得令,恭敬行禮,快步退下。
丞相這已經是第三次擴充軍費了,難不成又要征戰了?
就在管家心中有所猜想時,曹操吩咐道:
「對了,喚荀令君入府。」
「遣下人將前幾日送來的上好甜糕送些來。」
管家得令,立刻去辦。
不多時,侍女便端着兩盒甜糕走入。
這甜糕乃是「桂香糕房」所做,每日只產五枚,每枚五十兩。
二十枚為一盒,一盒便值千兩!
如此珍饈,就連許都的小皇帝,也只能在年節吃上一兩顆。
而在丞相府邸,如此甜糕,尚有十五盒。
盡皆是達官顯貴所送。
而他們也不求前程,只求無過。
管家離去半炷香左右,荀令君便信步入府。
他閒庭信步,即便是面對掌控天下權柄的曹操,也是不卑不亢。
依臣禮,拜手躬身:
「荀令君,拜見丞相。」
見荀彧到來,曹操板着的臉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招了招手,說道:
「荀令君,你我何須拘束。快些落座,嘗嘗這甜糕味道如何。」
荀彧也不端着,上前落座。
見甜糕盒蓋上印着的「桂香」二字,開口說道:
「桂香糕房的招牌,丞相好雅致。」
曹操笑着捏起一枚甜糕放入嘴中,手背敲了敲桌案上鋪陳着的堪輿圖,說道:
「荀令君,孤意欲南下,入主荊襄,收江東。」
「你且籌措出五十萬兵馬,八個月的糧草。」
荀令君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憂愁。
曹操見狀,笑着問道:
「荀令君莫不是在擔心孤的頭疼之疾?」
「收復江東之日,便是孤頭疾康復之時。」
「江東小兒十萬水師安享六郡之地,孤心難安啊。」
荀彧聞言眉頭輕皺,他從曹操的話語裏聽出些許別樣的意味。
荀令君去拿甜糕的手停在空中,原路送回。
他坐直身子,義正詞嚴地說道:
「丞相,江東六郡,乃是大漢的六郡,而不是丞相的六郡。」
荀令君與曹操宮共謀平亂,乃是求同存異。
為了漢家天下,輔佐曹操。
可若有半點離漢之心,荀令君便會寧死不從!
聽了荀令君的話,曹操眉眼突跳。
他笑着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荀令君,你多慮了。」
「孤乃漢臣,自始至終都是。」
荀彧聞言,這才是拿起一塊甜糕。
吩咐完荀令君以後,曹操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思不由得一沉。
對付劉備,荀攸等人的離間計並未奏效。
若想要收復江東,那就要以荊襄為根據地,建立好與後方的錢糧運輸線。
但是,眼下劉備入主荊襄。
收復江東之前,必須先把這個礙事的劉備給處理掉。
沉思片刻,曹操下令道:
「傳孤口諭,命荀攸、陳群、賈詡、程昱、鍾繇再思對策。」
……………………
軍師府。
得了丞相諭令,荀攸、陳群、賈詡、程昱、鍾繇五人聚首。
五人齊聚,除了賈詡之外,其餘四人皆是眉頭緊鎖。
陳群率先開口,詢問諸公:
「驅虎吞狼之計並未奏效,還平白折進去兩城印綬,實乃大虧啊!」
「眼下,那劉備軍中的謀士定然已有防備。」
「丞相說再思計策,可該如何啊?」
程昱長嘆口氣,搖了搖頭:
「只嘆那劉備軍師才智通天,竟屢屢看破我等計謀。」
「難道我等,竟真箇如此天真不成?集眾人之謀,也鬥不過他一人?」
鍾繇不願聽這話,他開口反問:
「仲德,何苦滅自家志氣,長他人威風?」
「一計不成,再想一計。難不成,那劉備的軍師還能次次都能看破?」
「劉備不過八萬兵馬,即便算上荊州十萬水師,也不過十八萬而已。」
「十八萬,不闔一戰!」
「那劉備軍師,根本沒有退路。咱們可以一計錯,兩計錯甚至是計計錯。」
「可劉備軍師,卻承受不住一次錯算!」
「我等只需要成就一計,便可破劉!」
不得不說,鍾繇的話很有道理。
他們背靠曹丞相這座大山,以整個漢室為棋,執弈天下。
可劉備的軍師,只有區區十八萬兵馬而已。
雙方的容錯率,根本不在一個水平上。
劉備的軍師,經不起一次失算。
而他們,卻只需要一次成功。
眾人聽了鍾繇的話,苦笑搖頭。
「元常,你這話,分明是在誇讚劉備的軍師。」
「那臥龍能以如此危急的局勢屢次破我大軍。」
「換作你我任何一人在他的位置上,恐怕都凶多吉少。」
「如此一看,反倒是我等五人加在一起,都不如他臥龍一人爾。」
原本還戰意高漲的鐘繇聽了這話,心裏的那股傲氣也瞬間減弱不少。
誠如眾人所言。
兩相比較之下,他們背靠曹丞相,背靠漢室,居然還能屢屢失敗。
這就足以說明,他們比不過臥龍。
鍾繇想說些什麼駁斥一番,可思忖半天也沒想出什麼話來。
最終只得悻悻地座回原處,不再言語。
坐在首位的荀攸時刻關注着眾人。
他發現,自始至終,賈詡都沒有任何表態。
就連神態舉止都泰然處之,好似討論的這些,與他毫無關係一樣。
荀攸猜測,賈詡定然是心裏有計。
他開口問道:
「文和,可是想到了什麼?無須顧慮,但講無妨。」
賈詡被點名發言,他開口說道:
「我剛才一直在想,荊襄之地的真正難點是什麼。」
鍾繇聞言,不假思索地說道:
「還能是什麼?自然是劉備!」
賈詡搖了搖頭:
「非也。」
「劉備只是入主荊州,他初來乍到,短時間內不可能統御整個荊襄。」
程昱聽出了賈詡話里的意思,他試探性地問道:
「文和,你的意思是……」
「荊州士族?」
賈詡點了點頭。
「正是。」
「試想一下,荊州士族盤踞多年,他們才是真正的掌權者。」
「劉備想要統御荊襄,勢必要得到這些土著士族們的支持。否則事倍功半,寸步難行。」
「而士族又……」
話說一半,陳群茅塞頓開:
「士族又貪生怕死,不敢拿多年基業豪賭,皆是望風而倒的騎牆派!」
「誰贏,他們幫誰!」
「而丞相攜大軍南下,與劉備之間,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屆時只要放出消息,這些荊襄士族們自然會傾向我們!」
眾人聞言,皆是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若是這樣,定然能成。
荀攸若有所思,他擔憂,如果劉備真能籠絡荊州士族,那又該如何?
他偏頭看向賈詡,發現賈詡還想要說些什麼。
荀攸開口問道:
「文和,你想的,可是此計?」
賈詡思忖片刻,最終搖了搖頭,說道:
「非也,並非如此。」
陳群眉頭輕皺。
不是此計,那還能是什麼?
「文和,別兜圈子了,快說來聽聽。」
千呼萬喚,賈詡這才是勉強開口:
「荊襄士族今日多與許昌有書信往來。」
「他們也在多方權衡,尋求破局之策。」
「我想的是,不若將這些往來書信公開出來,告知天下。」
「逼迫荊襄士族選邊站隊。」
「他們想做牆頭草,那就逼他們不得不與劉備決裂。」
「屆時,人為魚肉,我為刀俎。」
「予求予取,之手可摘!」
不得不說,賈詡這「毒士」的名號名不虛傳。
不鳴則已,一鳴便是歹毒奸計!
這一招毒計,可謂是釜底抽薪,上屋抽梯!
你荊襄士族想要騎牆,那就逼你站隊!
書信一公開,便宣告着荊襄士族們徹底背叛劉備。
劉備眼下為名義上的荊州之主,豈能容許掌控之地有反叛者?
若是容他們存活,他這個荊州之主權威何在?
所以,這一番毒計,不僅僅是在逼荊襄士族們站隊。
同樣是在逼劉備抽刀!
荀攸、陳群等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心中頗為驚異。
如此毒計,包羅萬象,將一切都算計到計謀當中。
眾人看向賈詡,皆是連連搖頭感嘆:
「妙計,真乃妙計!」
「文和!此計當真刁鑽歹毒!」
「此計出,形如斷卻劉備雙腿!」
「沒了荊襄士族的支持,劉備這個荊州之主便如同水中浮萍,無所依靠!」
「若他劉備不跑,那便是瓮中捉鱉!」
面對幾人的誇讚,賈詡搖了搖頭。
他轉頭看向荀攸,開口問道:
「公達,依你看,此計何如?」
荀攸搖頭感嘆:
「妙計!奸計!毒計!」
「文和,此計怕是你之前便已經想好了!為何不早些提出?」
賈詡笑而不語。
然而賈詡不說,荀攸也明白原因。
賈詡這個傢伙,若是不問到他,他哪怕有妙計在胸也不會說出口。
賈詡賈文和,在這曹營,你還是明哲保身,沒有徹底敞開心扉啊!
不過,有此計,便足矣!
荀攸上下打量了賈詡一番,隨後開口說道:
「我這便向丞相通稟。」
「文和,此計若成,伱佔頭功!」
賈詡,你不喜歡站在台前,那我便偏要推你到台前!
對付諸葛臥龍,需要你的毒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