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河握住杜預的手,暗暗撓了一下,眼神戲謔:「你都隱姓埋名,微服私訪,竟然還有這麼好的女人緣?當街都美救英雄?」
杜預苦笑,上下打量那女孩。
顯然,女孩非本地人,甚至不是中土人士。
倒有揮之不去的異域風情。
鄭靖被女孩擋住去路,滿腔怨毒想要發作,卻又在許劭許子將的目光之下,眾目睽睽大庭廣眾之下,發作不得,只能忍氣吞聲,向杜預深深一躬作揖:「是在下孟浪,言辭無禮,多有得罪。懇請兄台大人/大量不計前嫌。」
他深深低下頭,鞠躬謝罪。
唯有杜預能敏銳察覺,此人目光閃爍,陰狠怨毒之色,顯然迫於形勢並非真心。
許劭一走,他必然報復。
可惜,杜預不會輕易放過此人。
他沉聲道:「無才無德者,謂之為愚人;有才無德者,謂之為小人;無才有德者,謂之為君子;才德兼備者,謂之為聖賢。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杜預每一個字,都聲震四野,震動鸛雀樓,嗡嗡作響。
連遠處的黃河,似乎也被杜預引發的天地才氣共鳴,而產生了波瀾起伏、奔騰咆哮之力,更平添五分。
杜預引用的,乃是老子的【道德經】。
本就是聖人之言,自然字字珠璣,寓意深刻,能引發天地異動。
但聖元
世界,並沒有老子啊!
於是,杜預這言論,便無異於憑空炸裂的聖人之言!
橫空出世。
正在憑欄而望,飽覽黃河美景的一人,身軀一顫,轉過身來。
許劭,許子將。
許劭以驚異的目光,打量着杜預。
要知道,許劭是什麼的幹活?
品評人的幹活。
任何人經其評品後,皆顯名於世。所以,世人皆稱其為「拔士者」。
拿現代話說,許劭就是頂級的人力資源、獵頭大佬,牢牢掌握行業話語權。他說誰行,不行也行,說誰不行,行也不行。
但杜預這老子道德經一席話,給許劭的衝擊,無疑天崩地裂。
他目光沉鬱,反覆咀嚼、品味着杜預這句話,精芒閃動:「····無才無德者,謂之為愚人;有才無德者,謂之為小人;無才有德者,謂之為君子;才德兼備者,謂之為聖賢?」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這一席話···我竟然說不出來!」
「道!」
「此話,乃道也!」
許劭看向杜預眼神,瞬間亮起來。
而士匄、鄭靖的臉色,已然憋成了豬肝色,全然青紫。
誰都聽得出來,杜預這一席話,才氣油然而生,甚至引動天地共鳴,絕非毫無來歷之人。
杜預更是辛辣無比,直指內心,言辭犀利,無異於大罵鄭靖為有才無德之小人。
在許劭面前,在月旦評上,被杜預如此言
辭犀利、聖人之言,鄭靖的前途、風評會受何等影響,可想而知。
鄭靖殺人的目光,怨毒剜了過來。
可惜,杜預毫不為所動,自若道:「你以為,我一定會罵你是有才無德者,謂之為小人?」
「錯!」
「你剛愎自用,乃是無才。你好/色貪婪,可謂無德。」
「無才無德,乃是愚人也!說你是小人,都算誇你了。」
「你的老師,這位嵩陽書院的士匄院長,有小才而無德,才配得上小人之稱!」
「噗嗤···」
那異域女孩,聽杜預一黑黑倆,把士匄、鄭靖師徒倆一起罵了進去,頓時忍俊不住笑噴。
關鍵,杜預還在聞名天下的拔士者許劭面前,自出機杼、創立了一套「品人四象限論」,將人按照才德劃分成愚人、小人、君子、聖賢,從理論到實踐都被他佔了個全,明明罵人罵的入骨三分,卻堂堂正正、堂而皇之,令人反駁都不知該如何反駁。
這等罵人水平,絕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令人瞠目結舌,又氣炸了肺。
「哈哈哈··」
女孩笑得前仰後合。
「你,你··」
聽杜預一黑黑倆個,士匄師徒目光噴火,恨不得殺人。
許劭何等聰明,猜也猜到了事情由來,卻淡淡道:「不知這位士子,尊姓大名,哪裏人士?出身如何?」
杜預略一沉吟,坦然自若道:「學生宋佳霖,滁州人。出身商人之家,門楣不值一提。」
林星河、紅娘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你
這大唐詩仙,到處冒充宋佳霖,招搖撞騙,真的好嗎?
(宋佳霖:損友,我真的會謝···)
杜預方才引用老子【道德經】,「品人思想論」,技驚四座,眾人本以為是何方隱世高人,聽杜預自爆門楣,說商人之子,立即響起一陣哂笑。
看向他的眼神,立即從熾/熱變成輕蔑。
商人之子,這四個字就說明了杜預出身——絕非名門。
商人,甚至遠不如寒門。
畢竟,寒門代表祖上也曾經闊過,只是近代沒落,至少血統還是書香門第。
但商人之子,那就在士農工商社會最底層,數代之內連科舉考試都難以參加。
比如,大唐規定,商人之子最高可參加秀才試,考中秀才就不能繼續往上考舉人了。
宋佳霖之所以放棄科舉,出身乃是最大限/制。
但宋家老爺子,讓宋佳霖讀書的意義,在於從此改變出身。
宋佳霖考中秀才,他的兒孫,便不再是卑賤的「商人之子」,就是秀才之子,可以讀書科舉。
士匄冷笑一聲:「原來是商人之子,難怪逞口舌之利,如此刁鑽。」
鄭靖眼神幽幽,不言不語,卻在暗中發信號,讓管家老周去查杜預何方商人之子。
這口氣,他一定要報復回來。
連許劭也眼神黯淡許多,點點頭道:「方才宋佳霖你的品評之論,頗為高遠,令我也大受啟發。今日月旦評,你也參加吧。」
他大袖一揮,便不再關注杜預。仿佛能讓杜預
這商人之子,參加月旦評,已然是天大恩賜。
杜預以道德經聖人之言,評頭論足了士匄、鄭靖一番,倒也不生氣許劭的傲慢,走到一旁,拉着星河倚欄而坐。
星河低聲道:「這等士族的月旦評,有什麼可參加的?還不如別處走走?」
杜預笑了笑,眼神瞟向異域女孩:「聽聽,無妨。」
他已然敏銳察覺,這女孩並非偶遇。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恰好、巧合?
如今大爭亂世,這女孩如此漂亮,引人矚目,卻孤身一人,行走在外,更仗義執言、毫不客氣,若非有強大的實力憑峙,便自身實力驚人,完全無需將嵩陽書院、滎陽鄭家放在眼裏。
無論哪一個,杜預都很想知道女孩的底細。
被杜預和女孩一通攪和,士匄也頗為惱火,咳嗽道:「子將先生,那就開始吧。」
許子將點點頭,漠然道:「今日,我等在這鸛雀樓上,召集月旦評。爾等也知道,我這月旦評,每逢月初便更換品評的題目,今日之題目,便請爾等以鸛雀樓為題,寫一首景物詩。」
他說的心不在焉,顯然杜預「才德品人四象論」,給他衝擊極大,還在回味品評。
聽到這題目,士匄卻心中一喜,鄭靖等嵩陽書院學子也各自喜上眉梢。
因他們足足準備了半年,早已押題壓到這題目上。
嵩陽書院,之所以煞費苦心,特意將月旦評的地點,設在了這遠近聞名的鸛雀樓上,自然就為
了限/制、牽引許劭出的題目——天下四大名樓,扼守黃河,天下聞名的美景,你許劭不讓做個景詩?
士匄目光灼灼,急不可耐道:「好,許名士已然出題。爾等一炷香時間,還不速速構思?」
士匄讓人點起一炷香。
嵩陽書院的學子們,搜腸刮肚,仰頭低垂,俯仰之間,搖頭晃腦,構思詩詞內容。
不多時,便紛紛有人向許子將交卷。
有說:明月黃河夜,寒沙似戰場。
有說:奔流聒地響,平野到天荒。
還有說欲上高樓去避愁,愁還隨我上高樓的。
總之,牽強附會,為賦新詩強說愁。
許子將看完,不置可否,微微搖頭。
顯然,對嵩陽書院學子的實力,不怎麼好評。
「張放之後,嵩陽無人耶?」
士匄倒也不如何着急,淡淡一笑,看向鄭靖:「子將先生,我嵩陽書院張放去後,又有一天才橫空出世,便是滎陽鄭家的鄭靖。鄭靖,你上來。」
鄭靖整好以暇,走上前來。
許劭微微皺眉,顯然鄭靖之前出言無狀、調戲人/妻,給他印象很不好。
鄭靖心中暗恨——當然不是恨許劭,而是恨杜預。
你一個商人之子,卑賤低下,卻敢壞我好事?
若不是許劭在此,我鄭靖非當場打你個半死,再搶了你漂亮老婆,你能奈我何?
不過鄭靖當下最要緊之事,是拿出手段,以才氣才華征服許劭,得到許劭的推薦,名揚天下。
他淡淡道:「鄭靖,有一拙
作,請許子將先生指點。」
許劭淡淡道:「既然是滎陽鄭家的子孫,想必出手不凡。」
此時,卻聽到清脆女孩的聲音。
「難說。」
()
1秒記住品筆閣:www.pinbige.com。手機版閱讀網址:m.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