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主簿,你可休要誑某,十萬之眾,怕是要傾烏桓全族之力。燃字閣http://m.wenzigu.com今烏桓諸部分居幽州各郡,又與我漢人相安百年。何故突然叛亂,何人又有能耐統領?」
能在東漢末年立足數十年的一方諸侯自然不傻,光憑一面之辭,張燕質疑也是理所應當。
辛毗見狀,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從懷中摸出一方錦帛呈上。
張燕這才臉色微重。
「此書乃是縣君手抄之本,真本,縣君已遣人送往天子行轅,以勸阻陛下北上。」
兵法上有虛實之說,故即便辛毗坦言書信為假,張燕仍有諸多懷疑,脫口問道:「事關重大,羊縣令何故不親自面君?彼此間身在何處?」
辛毗做揖道:「將軍明鑑,縣君昨日一早與我同時動身,此刻怕已身在盧奴。」
「盧奴?」便是身經百戰,張燕由自驚訝道,「他去盧奴作甚,莫非……」
「將軍所料不錯,擒賊擒王,我家縣君欲擒殺逆賊張純。」
張燕自然想不到羊安會以身犯險,此刻得到肯定答覆,即便心中一百個不願意,卻也不禁讚嘆一聲:「羊叔興當真英雄少年!」
辛毗笑道:「縣君固然忠勇,然若說英雄二字,這天下間,還當屬張將軍矣。縣君嘗言,昔日,黃巾驟起,天下一時驚濤拍岸,烽火連天。然不消半載,州郡皆平,唯張平難獨樹一幟。後將軍為生民之安定,天下之天平計,受朝廷招安,拜平難中郎將。至如今,將軍麾下忠勇猛士者,如孫、王二將,更領黑山軍民近百萬眾。放眼天下,何人可望將軍項脊?」
言語間,辛毗瞧向了一旁的孫輕。卻見那孫輕拱手連道不敢。
辛毗又道:「縣君還說,毋極一戰,雖僥倖得勝,實乃有心而算將軍無備,非戰之罪。若與將軍公平一戰,萬無勝算。」
一通彩虹屁,拍得張燕喜笑顏開:「哈哈哈,羊賢弟當真如此說話?當日毋極匆匆一見,卻不想賢弟知某深矣!」
「將軍當面,毗何敢妄言。只是…」
「只是甚?」
「是、是,說起來,此事本不該下吏言語,縣君臨行前亦再三叮囑下吏莫要多言此事,以將軍之能自當看破此中環節。多說恐將軍不悅。奈何事關重大,還望將軍恕下吏失言之罪。」
「主簿直說就是…何必遮遮掩掩?」
「將軍,今烏桓雖眾,然其內遷與我漢民雜居逾百年,早不復當年之勇,而我漢軍精銳,平黃巾、破叛羌,身經百戰,甲械精良。待朝廷遣天兵北上,定可一舉破賊。屆時,這套賊的功勞……」說到此處,辛毗作揖又道:「還望將軍早做決斷。」
這番話看着是勸張燕出兵,實則卻是為防張燕三心二意,見烏桓勢重而從其起兵。
「皇甫嵩,朱儁二將神勇,某…本將軍素來仰慕,此事自不用說,只是外郡之兵貿然跨境,恐國法不容。」
辛毗忙道:「此事將軍莫要擔心,我家縣君請了聖旨,怕不日便至真定。」
「如此甚好…」
「不知將軍以為此事…」
「這…」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張燕猶豫也不無道理。自毋極之後,他已然領教羊安智計。此番辛毗所言雖絲絲入扣,邏輯清晰。然其中仍有致命破綻,一旦張氏兄弟書信所言是假,則其後所有皆不成立。屆時自己出兵中山,而天子儀仗將至,萬一冒犯聖駕,那便是跳進大河也洗不清了。
退一萬步說,即便張氏兄弟謀逆是真。要他張燕出兵救援羊安,心中終有那麼些不甘。
好在辛毗早有準備:「將軍可是擔憂此時農忙,一時三刻,士卒難以集結?」
「出兵之事,說急不急,說不急也急。縣君臨別之前交代下吏:若將軍同意救援,待接了聖旨,可暫行整軍備戰,若北面烏桓真有動靜再發兵不遲。真定至盧奴不過二、三日行程,何況縣君另請了公孫都尉、鄒校尉相援。」
張燕聽出了弦外之音,即便他不出兵相助,羊安還有另一路援軍。如此一來,到底是靜觀其變;還是撈一份軍功,順便讓羊安欠上一份人情,兩者之間便再好取捨不過了。
「如此甚好!」
……
盧奴,中山相府
「叔興啊,風雨晦冥,有事遣人送來便是,何苦走這一遭。你看你,受罪了不是?」
羊安恭敬道:「區區舟車之勞,豈可比明公籌謀?今日下官親身前來,確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告知明公。」
張純聞言,方才含笑的臉不禁凝重起來,似乎意識到問題嚴重,眉頭微緊,問:「叔興到底所謂何事?」
卻聞羊安故作謹慎道:「國相還請屏退左右。」
那張純稍作遲疑,終究還是依計而行,道:「都下去吧!」
待堂門四閉,張純這才意識到羊安隨從仍在堂內,方欲詢問。羊安卻搶先開口:「元讓,還不快將曹孟德書信呈於國相?」
張純於是狐疑的瞧了一眼面前的大漢,倒也未再多做他想,只是好奇的瞧向從那大漢手中接過的錦書。
待看過錦書,卻聞張純大喝一聲:「王芬庸人誤我!」顫抖的手,慌亂的心,他曉得,那曹操既然能向羊安報信,未必便不會告發朝廷。自家兄弟二人暗中籌謀良久,未曾想終究所託非人,以至於一朝事泄,功敗垂成。如今先機已失,化暗為名,唯有速速通知兄長張舉儘快舉兵。
然,真當他思肘應對之策時,危險卻悄然逼近。只覺一點寒芒閃過,他慌忙抬頭,尚不及反應,一隻大手已掩住其口鼻,讓他欲喊不能,腰間霎時傳來自左向右的刺破感。
未待痛感蔓延,又覺口鼻呼吸稍暢,忙欲開口。一下秒,腰間又是一陣劇烈疼痛,他本能探手摸去。哪曾想,喉間又是一股大力壓迫而來。瞬息間的變化讓他應接不暇,只得靠本能反應伸手去抓喉間那隻大手,只是下一刻,卻整個人被壓倒在地。
直到此時,他才看清對方模樣,正是羊安今日同行隨從。奈何猙獰的面孔下,一柄利刃正朝他心口刺來,形勢危急,已不容他再做思考。唯有垂死掙扎者拼命去推那隻幾乎讓他窒息的大手。
錦書飛舞,獻血噴涌,張純終究還是未推動那隻大手,也未急躲開夏侯惇致命的一刀。
待確認張純沒了鼻吸,羊安這才冷漠的轉身打開堂門。雨聲滴答入耳,土味沖淡血腥,他舉目抬頭,卻是想着其餘諸路成事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