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莫惑一頓?
暗衛自然樂意,在這人耍過小王爺且還疑似對人家有想法時他們就想打了,聞言二話不說便沖了過去,有方才的事他們都知道這人厲害,因此加了小心,快速與他交上手,順便找機會搶回小金球。
客房很小,施展的地方有限,但莫惑並不掠到窗外,而是直接與他們對上,瞬息間便過了數招。
暗衛的神色很快凝重,他們當初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自認為不是弱者,可如今三打一卻討不到絲毫便宜,尤其莫惑看着根本沒盡全力,實在有些深不可測。
這人若下死手,他們至少有一個肯定已經爬不起來了。
祁真看不懂這些,只感覺他們總打不到莫惑,氣咻咻地來回走了走,讓留下的人也上去。那暗衛很遲疑,他們一貫是要留一個守着小王爺的,若自己也離開,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祁真看着他:>
暗衛忍不住道:「少爺,我還是留下吧。」
&用,給我打他!」祁真道,「抓緊時間綁了,要是等會兒他的手下上來,你們就不好打了吧?」
哪怕沒他的手下也不好打呀!誰知他竟這麼厲害!不如趁早收手講和算了?暗衛動動嘴唇,在小王爺越發兇狠的目光里只得向前沖,緊接着餘光一掃發現風雨樓的人進來了,立即要重新回去守着。
衛玄幾乎不需要樓主下令,瞬時閃出一步攔住他,頃刻動手,並吩咐手下接應。
風雨樓的人簡直愣了,一邊聽命地過去一邊左右打量,見少年滿臉憤怒,又見自家樓主被圍毆,紛紛頓悟:樓主肯定是對人家做了什麼!
他們快速頂替衛玄,察覺樓主根本沒下死手,便也不敢認真打,只是儘量拖着,順便同情地望着這人,兄弟,自家主子被欺負,我們都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樓主若是想要什麼,是一定會想辦法得到的,咱別掙扎了吧?早晚都是一家人啊!
暗衛不清楚他們的想法,被纏住後動作便更加狠辣,想要趕緊回小王爺身邊,但就在此刻,他掃見衛玄脫離後向小王爺邁了一步,心頭不由得一跳,緊接着見他又邁出一步,頓時一驚。
另外三人習慣耳聽六路眼觀八方,見狀具是一窒,衛玄在這個距離只需輕輕一掌,小王爺就能一命嗚呼!他們哪怕能察覺莫惑身上沒有殺意,也還是瞬間冒了層冷汗。
他們的停頓很短,甚至能忽略不計,但高手對決,這一個破綻便足已定勝負。莫惑迅速一閃,手法極其刁鑽地拂過面前二人的穴道,同時閃過第三人的攻擊輕鬆制住他,將他的穴道也點了。剩餘那名暗衛被風雨樓的高手圍攻,短時間根本無法掙脫,他掃見衛玄在那邊威脅地揚了揚手,只得停住。
場面瞬時一靜。
整個過程僅發生在數息間,祁真只覺才剛命令暗衛揍人,眨眼的功夫他們就都不能動了,不禁愣住。
祁真:「………………」
這怎麼可能?本王是在做夢麼!
他見莫惑擦着手、慢條斯理對自己走過來,覺得這混蛋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立刻後退,雙腿卻猝不及防抵到床沿一下坐了上去,他向後縮了縮,鎮定道:「你想怎樣?」
莫惑拎着小金球在他眼前晃晃:「這東西從哪得來的?」
祁真伸手就要搶回來,卻見他瞬時抬起了胳膊,再次憤怒,想到已與他撕破臉,便不再裝無辜,抬抬下巴:「我就不告訴你!」
莫惑平靜地看看他,突然毫無預兆出手點住他的穴道,見他漂亮的雙眼瞪圓,下意識想掐一把臉,但及時忍住了,淡漠地起身:「帶走。」
衛玄應聲,吩咐手下幹活。
一盞茶的功夫後,祁真被抬進馬車放好,呆呆地望着面前幾名暗衛,特別茫然,可憐問:「……為什麼?」
暗衛知道他是在問結果,默默和他對視,王爺,您難道沒看出來我們打不過他麼?
祁真沒等他們回答,而是痛定思痛:「早知道,我應該一開始就讓你們一起動手,這樣在他們上樓前你們是不是就能把莫惑綁了?」
暗衛原本還想提醒他下次不要那麼衝動,但此刻見小王爺儼然一副「暗衛萬里挑一肯定好能打的」的模樣,又頂着他全心全意信任的目光,頓時就把話咽了回去,吭哧吭哧憋了半天:「少爺恕罪,小的技不如人。」
祁真很坦然:「不,是我下錯了令。」
&是,」暗衛道,「莫惑武功高強,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祁真反應一下:「四個一起打也不行?」
&
祁真沉默,他記得暗衛首領曾告訴他暗衛在江湖上能排入高手的行列,除去頂尖的少部分人外絕大多數都能應付,而在他的印象里一直只有紅衣瘋子屬於那個範疇,沒想到莫惑竟然也是,尤其還那麼無恥!
暗衛擔心地望着他:「少爺?」
「…>
&在怎麼辦?」
&也在想。」祁真道,莫惑是想弄清小金球的來處,應該會留着他的命,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折磨他,上輩子他被餓過也被打過,莫惑應該不會做得比這個更過分吧?他怎麼說也是雲卓的義弟不是麼?
暗衛也在思考,突然道:「少爺,那封信已經寄出去了。」
壽宴那天小王爺曾吩咐要寫封信寄回王府,只是這一路都有風雨樓的人同行,對方還總愛找他們套近乎,因此也就沒什麼機會,直到在之前的小鎮落腳才寫完,挑了個沒人的時候潛入當地知府衙門,表明身份讓對方派人送信,如今那封信大概快到王府了,信上報了平安,還提到了與雲卓結拜。
祁真眨眨眼,知道若真出事,王府的人久久得不到他們的消息肯定會找上雲卓,繼而得知他們是與莫惑走的,到時大哥二哥絕對要拆了風雨樓。
他的心裏立刻舒坦,有一種「本王死也拉着你墊背」的決然感:「很好!」
風雨樓的人在外面駕車,仔細聽着裏面的對話,急得抓耳撓腮,別光想着打樓主,倒是說說他究竟對你幹了什麼呀!那封信又是什麼?難道要有人來接你?那我們樓主怎麼辦?
馬車一前一後在官道上飛馳而過,幾匹駿馬跟隨左右,向着風雨樓分舵快速奔去。
衛玄照例坐在車裏:「入夜前應該能到。」
莫惑點頭,擦了擦小金球,打量地看着上面雕刻的精緻花紋:「你說他與那人會是什麼關係?」
衛玄猜測:「興許是兄妹?」
&可能,」莫惑掏出一個小巧的荷包,從裏面取出另外一隻小金球與它放在一起,聲音聽不出喜怒,「終於齊了。」
衛玄應聲,暗中看看他,雖然沒從他臉上見到即將解脫的神色,但卻能猜出他的心情應該不錯,畢竟被這東西折磨了多年,如今總算能結束,任誰都會高興的。
莫惑捏着小球看幾眼,慢慢將它們收好,思緒有些遠。
他至今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九歲時在廟會上撿了一個奶娃娃,因為他從那以後的十二年裏都在被迫聽他娘不停地念叨。
他還記得很清楚,那年廟會特別大,因為有幾個名聲響亮的老師傅要歸隱,所以慕名來了不少人,他也隨父母去了,結果卻不小心走散,也就是那時他發現角落站着一個抽抽噎噎的奶娃娃。對方長得玲瓏漂亮,粉雕玉琢一般,穿着淺色裙子,他看着可憐,就過去了。
後來他找到父母,父母又恰好遇見幾位故友,大家便幫着奶娃娃尋她的親人,最終皆大歡喜,還一起吃了頓飯。
那幾位故友分別是鍾離家與封家的當家和夫人,二位夫人同他娘都是一直想生女兒,因此三人一眼便喜歡上了奶娃娃,簡直愛不釋手,都說要能娶回家做兒媳婦就好了。
奶娃娃的母親聽得高興,便說將來他們的小子若能令她家孩子點頭,就同意嫁人。他娘說好,把小金球掛在了奶娃娃的脖子上,這是要歸隱的其中一位老師傅做的,天下僅此一對,方便以後相認。另外兩家見狀也想塞點東西,卻聽奶娃娃的母親說這一個就夠了,多了反而會弄丟,便只得作罷。
也就是自那天起,他便經常被他娘拉去耳提面命,諸如「那家的家世不錯,小姑娘不會被養歪」、「你身上有另外一個小球還是最先見到小姑娘的人,這就是緣分,一定得比他們先找到人家」、「記得好好練武,將來去尋人」、「我特別稀罕她,要給我娶回來」等等。
如此一晃,便是十二年。
他莫惑做事一向全憑心情,忽然被一個小金球定了終身自然不痛快,尤其隨着年齡的增長,他越發不喜歡與人碰觸,也就不可能與人成婚,但他不是不孝子,對父母的命令不太會反駁,只能硬着頭皮聽着。
唯一慶幸的便是那家人的身份神秘,三家事後竟都沒找到人,也沒發現其他蛛絲馬跡,否則他娘絕對會搬到人家附近住着,那他也將會更慘。
鍾離家和封家的小子那天也在場,之後與他的遭遇差不多,不過三家到底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這麼多年都沒半點消息,三家覺得只要孩子有了意中人便樂見其成,但說來也邪門,他們三人至今都沒成婚,搞得三家父母時不時就要念叨一句那個奶娃娃,這件事也就一直沒被放下。
其中鍾離家的小子是最先解脫的,直接告訴他父母喜歡男人,事後據說他父母暗中試探過很多次,發現兒子確實只對男人有興趣,這才心灰意冷。
他看辦法不錯,便也說喜歡男人,但可惜他娘只要合了眼緣,那便會萬分喜歡,這些年愣是沒有第二個孩子能讓她如此稀罕,所以就對他說要是沒有意中人那便先找人,然後繼續對他耳提面命。
他當初會成立風雨樓,除去喜歡這一行,找人其實也是一個因素。
他想趕緊把人找到派手下盯着,等那小娃娃一成婚,他便裝作才找到的樣子將事情告之三家,拖了十幾年的痛苦也就終於能結束了。
說起來,自從遇見少年,他雖然總被對方氣得想揍人,但運氣倒是一直不錯,先是總算能讓他娘知道他有個意中人,其次總算是見着了另外一個小金球,要找到那小娃娃應該指日可待。如此一來,那小娃娃沒成婚前他能用少年拖着他娘,那小娃娃成婚後他就弄個情傷,他娘也就徹底可以放過他了。
他放好荷包,眯了眯眼。
風雨樓的分舵建在繁華的雙緣城,幾人趕在天黑前進了城門,最終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來。分舵主早已接到消息,正翹首以盼地守着,見狀立即激動地跑上前:「樓主!」
莫惑淡然點頭,吩咐手下把另一輛車上的人弄下來,看一眼少年:「還是不肯鬆口?」
祁真哼了聲,他的氣性不大,一路上足夠冷靜了。
其實這事說到底是他先撒的謊,還以此為籌碼與莫惑談了不少條件,如今被發現小金球就在他身上,確實是要解釋一下。可他還沒想好對策,尤其小金球被搶,自己還被點住穴憋屈地過了一天,所以此刻懶得搭理這混蛋。
莫惑並不動怒,而是讓他們把這幾人關進地下石室,見少年瞪眼,淡定道:「什麼時候想通了,我什麼時候放你出來。」
娘的,本王要燒了你這風雨樓!祁真再次不開心,憤恨地看他一眼,緊接着就被抬走了。
莫惑邁進大宅:「石室冷,多拿幾床被給他們,就說你們是偷偷送去的。」
衛玄就猜到樓主不會太欺負少年,道了聲是。
分舵主見樓主要去洗澡,好奇地湊到隨行的手下身邊:「怎麼回事?剛剛那是誰?」
&怕是樓主夫人。」
「……」分舵主道,「什麼?」
&情發生得太突然,具體我們也不清楚,」風雨樓的人道,「我們就知道樓主與人家睡了一晚,然後……」
&等!」分舵主驚了,「睡一晚?是睡在一張床上?樓主不是有潔癖麼?」
&以才說是樓主夫人呀!」風雨樓的人神神秘秘拉着他縮到角落裏,乾脆從壽宴說起,一直說到昨晚住店,「第二天夫人起床後就要打樓主,樓主就把人擄來了!」
分舵主愣愣地站着,想到方才樓主說的「鬆口」、「想通」等,深深地覺得這搞不好真是樓主夫人,急忙吩咐廚房弄些飯菜和水果送去石室,好好養着。
他忍不住道:「可把人關着也不是辦法呀。」
&許樓主另有打算?」
&該是,樓主想得到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分舵主附和,乾脆親自端着飯菜送去,也好給樓主夫人留個不錯的印象。
祁真幾人此刻已經被抬進石室了。
這一路上,莫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依次為他們解穴,因此倒沒有不舒坦的感覺,祁真活動一下四肢,掃視一圈。這石室四四方方很乾淨,東西一應俱全,三面石牆,一面鐵柵,他見暗衛走過去研究片刻,很快對他搖搖頭,便清楚恐怕是精鐵。
他正要咒罵幾句,便見有人拎着精緻的食盒出現在了視線里,對方滿臉微笑道:「公子想必還沒吃過晚飯吧?」
祁真掙扎一下,乖乖點頭。
上輩子被綁的經歷告訴他,不到逼不得已,有飯吃的時候不能死要面子拒絕,否則下一頓還不知要何時才有。
暗衛取來飯,先是試了試毒,確認沒問題才遞給小王爺。
分舵主原以為要費些口舌才能勸他吃,誰知少年竟這麼乖,暗道難怪樓主會喜歡,試探道:「其實我們樓主人挺好……的……」他還沒說完就見少年目光兇狠地掃過來,張了張口,默默閉嘴。
祁真打量一眼,這人身上有股書卷氣,斯斯文文的,他想起剛才這人似乎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便問:「你是誰?」
&公子,在下姓花,是風雨樓雙緣分舵的舵主。」
祁真繼續問:「武功好麼?」
&可、尚可。」
&四公子的孟漣相比呢?」
花舵主一怔,老實道:「沒比過,在下也不敢斷言,」他不忘恭維自家樓主,誠懇道,「但與我們樓主相比便差太多了,在下還不及樓主一成。」
&的?」
&是。」
祁真嗯了聲,默默記下,免得以後再犯今天的錯誤:「你可以走了。」
花舵主能和他說幾句話已經很滿足了,便告訴他想吃什麼隨時說,顛顛地離開。風雨樓的人恰好抱着被子吭哧吭哧過來,見少年看向他們,生怕他與他們計較白日裏參與打鬥的罪過,便討好地透過鐵柵將被子遞過去,告訴他晚上冷,他們就偷偷多送了幾床來。
祁真不爽的是莫惑,對他們則沒那麼不順眼,道了聲謝。
&該的應該的。」風雨樓的人道,這可是樓主下的令呀,他其實很疼你,但興許是不想讓你看出他能心軟,好讓你儘快想通才不讓你知道的!
他們不敢說,很快走了。
祁真吃飽飯,溜達幾圈後窩在柔軟的床鋪上,覺得比上輩子的待遇好,暗道風雨樓的人還是很不錯的,以後如果能逃走就不燒風雨樓了,只把莫惑打一頓就好。
暗衛簡單收拾一下,圍過來:「少爺,怎麼辦?」
&編個故事,」祁真自然不能這樣與莫惑耗下去,想了想道,「我當初說是在怪人身上見到的小金球,現在得把事情……」他說着見暗衛忽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頓時一停。
幾人等了等,見衛玄走了過來,只聽他笑道:「楊公子,樓主讓在下給你帶個話。」
祁真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問道:「什麼?」
&主的意思是既然事實與你先前說的不符,那約定就要變一下,你先告訴他小金球的來處和它的主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然後他再幫你找人,」衛玄想着樓主洗澡前的交代,耐心道,「他還說不要編故事,他會先把人找到再開始幫你尋人,順便帶你去見我們風雨樓排行第一的殺手。」
祁真眨眨眼:「這是我從怪人身上扯下來的,我怎知他叫什麼?」
衛玄笑道:「楊公子莫要騙人,葉天元的事與銅牌都不能令你動容,唯有小金球可以,還不惜與樓主撕破臉,這東西定是對你很重要,你也定然清楚它的來處。」
祁真不好的預感加重:「……我若取消約定不讓他幫忙,也就不用告訴他小金球的事了,對吧?」
衛玄搖頭:「樓主的意思是你一天不說他就一天不放你,每天就只給你一個冷饅頭。」
祁真:「……」
衛玄見少年漂亮的眸子帶上幾分熟悉的兇狠,忍着笑,換上正經的表情:「楊公子,小金球的事真的對我們樓主很重要,還望如實相告,樓主決計不會傷害你們。」
祁真立刻問:「你知道小金球的秘密?」
&但在下不能說,望楊公子見諒。」衛玄說完見少年開始沉默,便給他思考的餘地,轉身走了。
石室很快變得安靜,祁真呆呆地望着暗衛,片刻後問:「怎麼辦?」
暗衛頓時心疼,忍不住伸爪子摸摸頭,安撫說他們可以用內力把饅頭弄熱。
&不是指饅頭,」祁真道,這與上輩子相比根本不算什麼,有饅頭吃他已經知足了,他道,「我是指莫惑要先找到人才放了咱們,這該怎麼辦?」
暗衛起身去鐵柵邊四處望了望,確認沒人偷聽這才回來,但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不如騙他們說人死了?」
&那麼不好打發,要是問墓在哪呢?」
暗衛沉默。
&是也問我人家叫什麼名字又該怎麼辦?」
暗衛努力想了想:「反正他們只是找人,至於身份咱們能現編,要不就……說實話?衛玄說了他不會傷害咱們。」
&是因為他們以為小金球是我朋友的,」祁真道,「萬一莫惑得知那東西其實就是我的,他還會不傷害我麼?」
也對,暗衛繼續沉默。
衛玄離開後便進了暗道,快速來到另外一間封閉的石室,這間與少年那間緊緊挨着,能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談話——這也是樓主會把少年關在石室的原因,至於先前的「不說就不放」、「冷饅頭」之類的全是騙少年的,為的便是刺激他們商量事,好把實話說出來。
他聽着少年那句石破天驚的話,霎那間便閉住了呼吸,震驚不已,急忙去找樓主。
莫惑此刻剛剛洗過澡,見他神色凝重地進門,便瞭然道:「怎麼,有問題?」
衛玄點頭。
莫惑掃一眼旁邊的花舵主,見他識時務地起身離開,並體貼地為他們關上了門,便轉回視線:「說吧。」十二年的摧殘他都忍過來了,不差最後這一點波折。
衛玄暗暗吸氣:「小金球就是那少年的。」
莫惑頓了頓,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他的東西,屬下親耳聽到的,不像假話。」衛玄說着敘述了一遍經過。
莫惑持續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瞬時被潑了盆冷水,沉默一會兒,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難怪廟會後三家到處打聽漂亮的奶娃娃就是找不到人,因為那根本不是小女娃而是小男娃,那天只是被一時興起的家人套了條裙子!
他覺得三家人莫名其妙看上奶娃娃、爭先恐後想結親已經夠不靠譜了,沒想到這還有更不靠譜的!
衛玄暗中打量他,忍不住提醒:「樓主,您前些日子還把少年帶到夫人面前看過。」
莫惑:「……」
衛玄簡直開始同情起自家樓主了,現如今樓主「心儀」的人是少年,而少年恰好就是小金球的主人,要是夫人知道這件事,還又一次對少年合了眼緣,他完全不敢想像樓主將要面對的會是什麼日子。不過天下竟有這等巧事,夫人以前總念叨他們有緣,搞不好真是有緣啊。
莫惑很快回神:「無妨,這事原本就不是我們一頭熱便成的,還得對方肯點頭。」
衛玄一怔:「樓主的意思是……」
莫惑道:「我只要確保他不會同意就行。」
衛玄應聲,緊接着聯想到什麼,急忙問:「樓主,您先前說他是出來找人,與人家多年未見還根本不清楚對方的名字?」言下之意,他該不是來找你的吧?
莫惑冷靜地分析:「可他根本不知道小金球的含義。」
&許是他父母沒對他說,他自己想弄清楚,加上對小時候的事有些印象?」衛玄看着他,「您當時穿的可是紅衣?」
&了。」莫惑冷聲道,十二年過去,他只記得對方的大概模樣,根本不記得自己穿的什麼。他沉默一瞬,直奔密室,想聽聽那幾人是否還在商量,又是否能聽到他們此次出來的目的。
衛玄看出他的打算,忙跟了過去。
他們來到密室時,那幾人恰好正在猜小金球的秘密。
暗衛道:「少爺,之前你與莫惑一問一答,莫惑說過有小金球的人不會有殺身之禍,興許是他的救命恩人?」
&們的意思是莫惑找人是為報恩?」祁真哼道,「他像這種人麼?」
「……不像。」
祁真道:「就是,他那麼無恥!」
莫惑:「……」
衛玄:「……」
小王爺完全不清楚正在被偷聽,背着手來回走了走:「不行,這樣完全猜不出來,我明天先問問他找我是不是要對我不利,如果不是,我再告訴他實話。」
暗衛道:「也行。」
&身份是個麻煩事,你們說編一個神秘的幫派行麼?編得厲害點,像是在遙遠的島上,幾乎與世隔絕,遍地都是絕頂高手之類的。」
「……可以是可以,」暗衛猶豫道,「但他要是問你為何不會武功呢?」
祁真沉默,半晌後忽然道:「這樣,你們現在教我武功!」
「…>
&們教我,萬一我骨骼清奇進步神速,也就能證明島上的人都是天才,我以前只是懶才不願意學的,」祁真一臉嚴肅,「放心,我吃得了苦,來吧。」
暗衛:「……」
莫惑:「……」
衛玄:「……」
&說學點武功,萬一以後遇上事也能自保,省得拖後腿。」祁真望着他們,特別認真。暗衛掙扎一下,磕巴道:「得先、先扎馬步。」
&
石室漸漸安靜,莫惑等了等也不見那邊有動靜,與衛玄對視了一眼,同時在想一件事:那少年真的開始練上了?
莫惑又等了等,乾脆離開,準備以後找機會旁敲側擊地問問少年究竟要尋什麼人。
一夜無話。
莫惑慢慢吃過早飯,知道花舵主又拎了食盒過去,問道:「他吃飽了麼?」
衛玄道:「是,還吃撐了點。」
莫惑放心地點頭,若那小子餓着,鐵定又要不爽,不容易商量事,他站起身:「他現在在做什麼?」
衛玄忍着笑:「腿疼,他的手下在給他揉腿。」
莫惑無語,緩步走到石室,見少年正窩在床上,似乎是覺得很疼,那漂亮的眸子帶着些水汽,看着可憐兮兮的。他瞬間記起久遠的畫面,只覺當初抱着他抽抽噎噎的奶娃娃與眼前的少年詭異地合到了一起,心情不由得有些複雜。
這十二年,他想過多種與奶娃娃相遇的場景,唯獨沒有這一種,此刻忽然見少年望過來,他快速想到這是他娘給他定的親,整個人都僵了僵。
祁真還以為他是來送冷饅頭的,走上前看了看,問道:「饅頭呢?」
你不是剛剛才吃過飯?莫惑冷淡道:「沒有。」
&你來做什麼?想問小金球的事?」
&莫惑垂眼盯着他,「昨晚我翻了翻資料,不太想找人了,所以我可以放你出來,但小金球不會還給你。」
祁真想也不想:「不行!」
&何?」
祁真摸不准他是不是在套話,便道:「它是你從我身上扯下來的,就得還給我。」
&若不呢?」
祁真的目光頓時有些兇狠,但及時收住了,耐着脾氣與他周旋,想問問為何不用找人。莫惑自然不會告訴他,接着聽他開始問如何能歸還小金球,便看看他:「真想要?」
&
&不是不可以,」莫惑道,「你給我當三個月的書童,期間任我差遣,我就還給你。」
暗衛的眸子齊齊一沉,看他的眼神像看死人。祁真反應一下,也怒了,大膽刁民,我堂堂一個王爺,你竟然讓我給你當書童?!
&純粹是想故意折騰我吧!」
&你怎麼想。」莫惑淡定道,好整以暇等着他做決定。
祁真瞪着他看了半天:「只有三個月?」
&爺!」暗衛立刻不贊同地開口,卻見他擺擺手,忍了忍,只得閉嘴,繼續不善地盯着莫惑。莫惑不理會他們,仍望着少年:>
祁真又問:「你不會再問我小金球的主人是誰,還會還給我?」
&
&殺手呢?」
&讓你見,也幫你找人。」
祁真懷疑地打量他:「真的?」
&
祁真又盯着他看了看,最終咬咬牙:「成交!」只要能找到紅衣瘋子,並且留着那個保命符,他什麼都能忍!
莫惑便讓衛玄放他們出來,冷淡地對少年道:「那就從今天算起,你昨晚沒洗澡,一會兒洗乾淨再來找我。」
祁真忍了:>
莫惑最後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他娘已經知道少年的存在,少年又恰好知道那是他娘,若這二人遇上後少年向他娘打聽小金球的事,最終倒霉的便是他,因此不等拖。三個月,足夠這少年將他討厭到絕不會與他共度一生的地步。
他緩步邁出去,見花舵主正站在前方,淡淡道:「讓人給他準備洗澡水。」
這是成了?聽這意思是要親-熱一下?花舵主很激動:>
&點藥。」
&要放藥?」花舵主想像那個畫面,狼血沸騰,>
莫惑腳步一頓,想起他這手下雖然能力極佳,但總會在一些小事上犯蠢,便冷聲道:「花笑言。」
花舵主頓時一個激靈,每次樓主連名帶姓叫他,鐵定是很嚴肅的事,急忙挺直後背:「樓主有什麼吩咐?」
&從今日起是我的書童,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做多餘的事,」莫惑盯着他,「他昨晚扎馬步腿酸,放點藥,懂了?」
原來是藥浴啊,花舵主忍着失望的情緒,點點頭。
&說是我讓放的。」
&
祁真很快出了石室,在花舵主的帶領下去看了看房間,接着開始泡澡,聽對方說裏面加了藥,立刻感激了一聲,再次覺得風雨樓的人還是挺不錯的。
他洗過澡,熟悉了一下環境,等又一次見到莫惑,已經要吃午飯了。
莫惑掃他一眼:「真慢。」
本王以後不揍死你,我跟你姓!祁真乖巧地垂下眼:「我以後會注意的。」
莫惑假裝沒看到他眼底的寒光,起身帶着他去大廳吃飯,吩咐他給自己盛湯。風雨樓的眾人坐在其他桌,暗道還是第一次見樓主吃飯讓別人動手,哎喲,這是想感受一下有夫人照顧的滋味麼?
暗衛並未被要求做事,仍跟着小王爺,聞言特別想與這人死磕,但想到小王爺的吩咐,只得忍了。祁真更能忍,一手拿着碗,一手掀開砂鍋蓋,緊接着發現這竟然是蛇煲,嚇得立刻把東西都扔了。
小碗直直砸入莫惑面前那盤菜,霎時湯汁四濺,風雨樓眾人齊齊抬頭,只見一滴油落在他們樓主那張完美得不像話的臉上,緩緩滑了下來。
風雨樓眾人:「>
祁真早已拔腿狂奔,娘的,為什麼會有蛇?哪怕是死的也好可怕!
「……」莫惑道,「你給我回來!」
祁真充耳不聞,繼續跑。莫惑掃一眼,快速閃過去揪住他的後領。祁真死死扒着門框,抗拒地望着他:「不,我不過去。」
莫惑瞬間看清他漆黑的瞳孔里透着些驚懼,微微一頓,聯繫方才的事,估摸這少年是怕蛇,便看向衛玄,接着目光下移掃了掃蛇煲。
衛玄瞭然,立刻道:「樓主,這湯被砸了一下不能喝了,我拿去倒了。」
&我不喜歡喝這個,換別的。」
&
莫惑敏銳地察覺到某人不掙扎了,冷冷盯着他:「不跑了?你剛才發什麼瘋?」
祁真自然不能把弱點告訴他,眨眨眼:「就是忽然想如廁,沒事,我能忍的,」他說罷指着他的臉,「有東西。」
莫惑早就不能忍了,頓時掏出手帕狠狠擦了擦:「去打水,我洗臉。」
祁真沒意見,立刻走人。
莫惑轉過身,平靜地望着手下。
風雨樓的人齊齊低頭,暗道樓主方才只顧觀察夫人而沒躲開湯汁什麼的……我們什麼也沒看見。花舵主則把頭埋進碗裏,分舵前些日子換了大廚,他好像忘記把樓主的喜好告訴人家了,他們樓主似乎是不常喝蛇煲。
莫惑急着去洗臉,盯着姓花的看了一眼,一語不發離開了。
衛玄處理完蛇煲便去找莫惑了,中途路過水井,見少年的手下在打水,忍不住笑了笑。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他們樓主看着冷心冷清,但其實並不殘-暴,雖然喜歡偶爾逗逗少年,可不會故意虐待人家,之前沒動少年的手下也為的便是讓他們照顧少年。
實際上接下來的三個月,少年只需要聽吩咐便行,不會受什麼罪,大部分要賣力的活樓主都會提前找好人手,而少年卻不會察覺到不對勁,感激的也永遠是別人,不會清楚是樓主下的令。
他是家僕,與莫惑一同長大,知道他們樓主的性格有點彆扭,便又笑了笑,很快去向樓主復命:「廚房剩餘的幾條蛇都處理了。」
莫惑點點頭,餘光一掃,見少年直到邁進小院才從手下那裏接過盆,便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等着他,教育道:「下次快點。」
&祁真把盆放下,見他開始洗臉,忽然道,「樓主,你的潔癖嚴重到什麼程度?」
莫惑看向他:「怎麼?」
祁真一臉純潔:「我得問清楚,剛剛來的路上有一隻蒼蠅掉進水裏了,但我及時撈出來了,應該沒事吧?」
「……」莫惑快速拎過毛巾狠狠把臉上的水擦乾,見少年用「我好無辜」的模樣望着他,再次想揍這混小子一頓,他用力把毛巾扔進盆里,聲音冷得掉渣,「給我重新去打!」
&噠!」祁真顛顛地端起盆就跑了。
衛玄看看少年的背影,又看看寒着一張臉的樓主,沉默了,依少年有仇必報的性子,這三個月……到底是誰折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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