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剛才響成連片的警報,此刻機甲內安靜至極。
當然,並非危機已經解除,而是凱撒強行關閉了所有警報。與兩個人類不同,凱撒倒是不覺得尖銳的警報吵的頭疼,他只是覺得,有沒有警報都已經不重要了,通過機甲的透明外壁,可以清晰看到外間情況。既然能看見,警報也就失去了提前示警的作用。
「前方已經形成了交叉火線,只靠我們這一架中型機甲,突破概率無限趨近於零。」經過計算,凱撒得出結論。由於取消了限制,凱撒在做判斷方面自主性更強,一些過去不會明確給出的結論,如今也敢直說了。
雷蒙德的判斷也是一樣。正如他申請本次任務時說過的那樣,他也是一名合格的職業軍人,該具備的眼光一點都不差。
正面突破無望,雷蒙德便開始打起了旁敲側擊的主意,「能分析出攔截我們的是什麼人嗎?」雷蒙德半截身子都趴在指揮台上,伸長脖子仔細辨認,「左邊的從機甲制式來看,應該是地球防務軍。但是右邊,我實在看不出來。」
自從機甲普及,成了當今時代最常見的兵器,根據不同用途演化出的種類就越來越多。普遍使用的重型、大、中、小、單兵之類的分類,也僅僅只是針對殺傷力一個指標。單是軍方現役的機甲品類就已經集結成了一本磚頭厚的冊子,更不要說民間勢力自己搗鼓出來的那些五花八門的異類。
雷蒙德認為自己眼光不夠,實在看不出來,只能將希望寄託於凱撒龐大的數據庫。
雷蒙德希望右邊那支攔截隊伍不屬於軍方,如此一來他們便有空子可以鑽。即使左右雙方是在合作狀態下才構成了交叉火線,但只要不是一個陣營的,這種臨陣磨槍式的配合,很容易出現破綻。
如果再能確定左右兩邊分屬於彼此有嫌隙的組織,那就更好了。
凱撒最主要的核心程序就是充當一枚機甲核,即使沒有雷蒙德的提醒,他也早已開始這方面的檢索。
雷蒙德沒有打擾他,依舊仔細觀察外間景象,試圖憑經驗從密集的槍林彈雨中找出一條生路。
全場最安靜的當屬R博士,他知道自己對於當前的局面簡直是一無是處,所以老老實實的呆在醫療艙內。而且這一次也不用任何人提醒,自發的扣緊了所有安全帶,將自己綁成一個密密匝匝的粽子。
「粽子」的心跳極快,他雖然幫不上忙,卻不代表沒有長眼睛,即使不知道交叉火線、射擊密度之類的專業名詞,但不斷向他們逼近的激光束已經代表危險降臨。
隨時可能將他們轟成渣。
這大概就是當今戰爭最殘酷的一面,幾乎很難進入肉搏環節,所有參戰人員都在機甲中身不由己,表面看來有着最堅固的防護,但事實上只要機甲被敵方的熱武器擦一個邊,便會拖着所有「乘客」墜入宇宙深淵。
個人存在僅僅只是陣亡清單上的一個數字。
「經過檢索,未找到右側軍隊的信息。」凱撒得出結論,這當然算不上一條好消息。
但是相比較起來,接下來的一條消息更加糟糕,「但是,經過對外觀和火力的分析,應該是最先進的機甲——比我們這一架型號至少先進兩個檔次。」
凱撒只管實話實說,一點不在意實話會讓聽眾的心情變得多麼絕望。
本來還在強迫自己做一點正事的R博士,終於還是把慕景的檢查報告往旁邊一扔。倘若沒命見到病患本人,他把報告研究得再透徹,也於事無補。
儘管R博士這些小動作折騰出的動靜並不大,但是在沒有警報也暫時沒人說話的環境中還是有些突兀,引的雷蒙德回頭看了一眼。
隨即,雷蒙德抑制不住的皺了下眉。
不是他小人之心非要給別人扣帽子,實在是來路與返程的天差地別讓他不得不往這方面去想。
從基地出來,一開始雷蒙德也走的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什麼騷動而暴露基地坐標。
但他很快就發現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周遭安靜的幾乎透出一種孤寂感,仿佛茫茫宇宙中只有他們一架機甲,除去人工智能凱撒不談,他似乎成了遺留在世的唯一活人。
風平浪靜一直持續到接觸到R博士的那一刻。
為了確保催眠藥起效更快,雷蒙德採取了注射的方式。
就在針頭扎進R博士頸側血管的剎那,仿佛觸及了無聲的警報,一路都沒有遇到的危險鋪天蓋地的兜頭而下。
多虧凱撒的所有權依舊歸屬於軍方,讓他得以繼續連通軍方內部網絡,解碼器等設備也能正常使用。
凱撒跟隨慕景時曾經做了不少暗度陳倉的勾當,對此實在是輕車熟路,通過內網對總部的安保設施下達了連串諸如監控屏蔽、紅外關閉之類的命令,這才讓雷蒙德得以順利把R博士「偷」出來。
反而是上了機甲之後,他們的好運到了頭。
不知是哪位高瞻遠矚的傢伙調整了軍隊佈防,凱撒擁有的通信秘鑰全部失效,沒法再假扮無辜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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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己人,就是敵人——軍隊的就是這般非黑即白。
於是,雷蒙德經歷了此生最激烈的一場……逃竄。
肯定不能算是交戰,他們這一架中型機甲,拿什麼去和正規防務軍打?一個照面就能耗空彈藥庫。
大概真的只能歸結於好運氣,最初的防線真的被他們闖了過來。反正雷蒙德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做到的。
但運氣這種東西,又珍貴又稀少,轉眼就沒。
面對前方細密如網的交叉火線,光靠溜邊鑽空子,是絕對不可能再穿過的。
雷蒙德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或許之前突破第一重防線真的不是他們運氣好,而是對方故意放水,就等着上演此時的瓮中捉鱉。
而且看火力的猛烈架勢,大有一種「人不能留下,那就直接去死」的警告意味。
雷蒙德不認為自己值得這麼多人大動干戈,思來想去,值得被如此針對的,只有躺在醫療艙里的那位。
但凡R博士不是此行的唯一目標,雷蒙德大概真的會生出「將其賣了而求存」的打算。
不能白來一趟雷蒙德,感覺此事已陷入必死僵局。
打斷這場沉默的是凱撒的提醒,他還是習慣以軍職稱呼,「上校,我接到了通信請求。似乎你也收到了同樣的請求。」
雷蒙德下意識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手腕上的終端正亮着提示燈。他沒有秦湛那種用電流充當提示的變態嗜好,對於輕微的震動提示,心不在焉的情況下,很輕易就被忽視了。
雷蒙德只當通信請求是敵方發來的警告——如今局面一邊倒,正好適合用來標榜「仁慈」。
繳槍不殺嘛。
而且對方也相當體貼,通信請求同時發給了駕駛員和機甲核,生怕他們會接不到似的。
抱着能拖一刻算一刻的心態,雷蒙德與凱撒對視一眼,同時連接通信。
兩個聲音同時在機甲內響起。本來以如今的通信手段,兩條通信之間不會存在延遲現象,會理所當然的合二為一,起碼用人耳辨別不出前後區別。但事實上,對面的確只有一個人說話,聲音聽起來卻有回音。
似乎對方用的不是什么正經的通信渠道。
「我是互助會成員,來幫你們逃走。」通信開門見山的做了自我介紹,並一股腦的告知了目的。
非法通信渠道與簡明扼要的內容形成強烈的矛盾,陷阱的味道撲鼻而來,讓人一聽便警鈴大作。
就連老老實實躺着只顧全心全意保護自己的R博士,都猛的坐起身子,滿臉緊張。
雷蒙德不愧是在漢卡克家族長大的旁支,內心慌得一批,竟然還能禮貌有加的應答,「請問我們應該怎麼做?」
對方實在是個乾脆人,當即發過來一個坐標和一句命令「去這裏等」。
半點兒多餘的解釋都沒有。
倒是凱撒的反應極快,當即搜索了坐標所指的信息,並投影出來共享。
那居然是一個小行星帶。
從環境本身來說,的確有一定複雜性,起碼大型機甲是開不進去的。但如果只是靠這麼一點地利就讓雷蒙德一行人逃出生天,自稱互助會的那位未免過於異想天開。
這片小行星帶的規模並不大,即便單純只是用來躲藏,效果也相當有限。況且前方攔截他們的隊伍,左右各有一架重甲。即便其他人都不出手,單是重甲開上一炮,就能將整個小行星帶化為齏粉。
他們這台孤獨的中型機甲,如果繼續停留在茫茫太空中,還能左突右進的掙扎一會兒。
但若是進了小行星帶,與自發尋死沒什麼區別。
可早死晚死,終有一死。雷蒙德過去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會糾結是不是應該乾脆一點,死了拉倒。
凱撒當然是在場最沒有壓力的一位,機甲上只是他的備份程序,即便真的陪葬,也不影響本體存在。他此刻只擔心不能把R博士帶回基地。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好心人」,凱撒懷疑比例更高。在人類這個種群中,很難發生不求回報的助人為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一點有無數的歷史案例作為證明。
所以凱撒有理由懷疑,那位互助會成員——甭管真假,多半是在打R博士的主意。
對方發來坐標後,稍微等了一會兒,依舊不見這邊有動靜。環境不允許他繼續磨蹭下去,「嘖」了一聲,扔過來一條勉強算是理由的理由,「你們此行是為了救助慕中將吧?她曾經數次幫過互助會,我們只是為了還她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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