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只有你發話,才有人真的敢去調查。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聽到吳有平居然當面對何銳這麼講,李潤石心中有些訝異。在文明黨黨內與政府內都認為吳有平是何銳的親密戰友,但是在這件事上如此回答,好像不太應該。而且此事還是吳有平先提起的,吳有平定然不是那麼簡單的說說。
果然,吳有平問道:「現在的憲法中,對於主席的連任沒有明確規定。當下只要不糊塗的人都知道,帝制已經不可能恢復,袁世凱當年就在此事上身敗名裂。此時還有人如此講,想來大多數人在意的不是稱帝,而是領導權的穩固。」
李潤石其實也是這麼想的,聽吳有平說出來,便看向何銳。就見何銳只是答道:「我知道了。不過當下要緊的還是抓緊國內教育,加快經濟秩序建立。」
說完,何銳轉向李潤石,「李書記,這次請你來,就是想詢問一下陝西的情況。」
李潤石卸任宣傳部長後,被任命為陝西省委書記。見何銳問自己,李潤石當即做起了匯報。吳有平竟然沒有離開,而是一起聽匯報,這讓李潤石感覺自己這待遇有些過高了。
陝西這幾年經濟發展很快,李潤石精準的抓住了要點。陝西這幾年經濟發展更多的是依靠國家投資,尤其是在水土流失地區,靠了淤地壩的農業模式,的確大大改進了當地極為貧困的農村生活。
但陝西當地工業發展阻力很大,當地缺乏水源,交通也不便利,想解決這些問題就需要大量投資。李潤石講述了這些具體情況後嘆道:「主席,前一段省裏面會議,有個貧困縣的縣委書記請求支持,他們市的市長說,勒緊褲腰帶。那位縣委書記答道,請援助褲腰帶。這就是陝西現狀,想靠陝西自己解決問題,短時間內做不到。」
本以為說了這些,就會被何銳批評。沒想到何銳語麼平和的說道:「陝西各地生育率如何?李書記可否知道?」
李潤石稍一思索,當即將陝西各市的生育率大概的講述出來。李潤石這一年可沒有在陝西坐辦公室,而是幾乎走遍了整個陝西,對於陝西的局面有了解。配合了研究的數據,絕不至於不知道基層的情況。
等李潤石說完,何銳才說道:「凡是工業化地區的人口出生率就低,凡是在傳統農村的生育率就高。這絕非僅僅是計劃生育的宣傳以及獲得計劃生育工具的問題,更多的是陝西當地進入工業化生活的人口問題。只要受過一定教育,然後到工業區工作,很自然的就會進入工業化生活。工業化生活中,誰都不想要很多孩子,加上計劃生育宣傳以及方便獲得了計劃生育工具,才會有自發的採取計劃生育工具的需求。
全國的產業規劃中,陝西也有規劃中的位置。我們可以向陝西當地給與更多採購訂單,但是生育率也可以看作是一個檢測標準。」
李潤石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何銳的看法過於冷酷無情,讓李潤石心中頗受震動。
在旁邊的吳有平看着李潤石的反應,心中有些好奇。大家都看得出,何銳對李潤石非常在意。哪怕何銳自己覺得自己是儘量不顯示出來,但是這種事情騙不了人。儘管何銳的才華的確令人驚艷,但是何銳在掩飾自己方面的才華着實非常一般。現在何銳提出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吳有平覺得對李潤石來說,這個考驗着實夠巨大。
沉默持續着,何銳並沒有開口,而是拿起份文件看起來。吳有平心中再次感嘆,何銳對李潤石的偏心着實太過。如果是別的省委書記,現在大概就被何銳接連不斷的問題弄到滿頭大汗。
「主席,這樣的生活方式何時會進入下一個階段?」李潤石開口打破了沉默。
何銳放下文件,丟給李潤石一根煙,「公平與效率會不可兼得,當社會效率已經大大影響到社會公平的時候,現有的分配模式就必須徹底改變。所以當下追求效率的過程中,我們必須把社會本質教給人民,做好了這樣的思想準備,在調整公平與效率結構的時候,才能儘可能減少思想方面的混亂。」
「真的不能考慮更均衡的方法麼?」李潤石說完,點上了煙。如果只是道理,或者是中央的安排,李潤石都完全能理解。所以面對現實的時候,其中的矛盾就會折磨着李潤石。
「永遠不要認為可以無中生有。既然世界是運動的,運動就需要能量,那麼任何社會行為都需要名為成本的能量。官僚體系用於糊弄人的方式,就是把各種本來沒有必然聯繫的內容糾結在一起,形成一個看似牽一髮動全身的大麻團。中國古代文人們有意或者無意的,就宣傳這樣的方法論。理工男們為什麼更靠譜,因為理工男如果用這樣的方式思考工程問題,就永遠搞不出成果。」
李潤石深深抽了一口煙,這才說道:「只要能多一點主動性,很多事情不是不能變得更好。」
「鄉愿,德之賊也。」何銳用文人的話給與了回答。
李潤石並沒有因為聽到這話而不高興,反倒是陷入了思考。旁邊的吳有平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東北的時候跟在何銳身邊,遇到問題就會請教何銳。那時候何銳也是用這樣直率的態度回答着吳有平的提問。回想起那時候的自己,也經常被何銳的看法弄的心情不快,但是經過一番實踐,吳有平又不得不承認,何銳的看法的確切中了要點。
李潤石又思索一陣才開口,「就是說,社會進步是建立在巨大浪費的基礎之上。」
「那叫做成本。我們人類是一種有記憶力的生物,而且中國又是一個格外注重歷史記錄的國家。之所以現在我們感覺從歷史書尋求解答方案,卻經常會似是而非。原因很簡單,我們正在進行的工業化,是一個從未經歷過的事情。刻舟求劍,要不得。」
何銳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麼或許過分嚴厲了,便補充了一句,「當然,就我個人來說,我覺得那位刻舟求劍的老兄其實只是在表達自己丟失一口劍所引發的無奈。或許那位老兄也是個妙人,他沒有大喊大叫,沒有哭天抹淚。只是通過刻舟求劍的行為藝術,來緩解自己的情緒。畢竟,一口劍在那個時代可不便宜。想想季禮掛劍,一口劍在當年可價值千金。」
吳有平順着何銳的思路想了想,突然覺得何銳說的很有道理。以前他是照本宣科,把刻舟求劍當作一個諷刺故事來看。而何銳從經濟學角度分析,所說的反倒讓吳有平感覺更接近事實。
李潤石知道何銳是在緩和麼氛,因為方才兩人所說的話題其實很沉重。其中蘊含的痛苦是百萬、千萬、上億中國人在生活方式發生巨變時候感受到的痛苦。從農業社會進入工業社會,中國正在承受着無比巨大的震盪。在陝西出現了太多因為社會變化導致的矛盾,以及這種矛盾導致的悲劇。
從人文關懷來看,這種悲劇簡直是不可允許。但是何銳所看到的則是另外層面的內容,何銳是完全站在新時代的層面看待這在發生的巨變。所以,何銳的看法就顯得格外的尖銳與冷酷。李潤石感覺自己能夠跟上何銳的思路,但是李潤石的承受力好像沒有何銳這麼強悍。
李潤石克服了自己心中的牴觸,他把話題拉回到現實,「主席,這樣的發展會遇到竭澤而漁的局面。」
「如何實現平衡,就是政府的工作。政府的核心工作之一,就是實現良好分配。良好分配不等於平均主義,也不等於福利社會。李書記,儘快把人民拖進工業社會,靠的是什麼?」
李潤石果斷答道:「靠教育。」
這個回答讓何銳非常滿意,便在這個基礎上繼續討論下去,「全民接受了能夠進入工業社會的教育後,就會出現一個全新的局面,財富的分配差距會極大的改變。這種差距並不是來自於資本利得,更多的是來自於技術利得。也就是李書記在中國社會各階層分析報告中所說指出的,小資產階級為代表的技術專業人才。如果只是簡單的資本利得,還能靠最低工資的提升,以及最長工作時間的限制,加上梯次稅收的方式來解決矛盾。那麼,專業技能很強的人,通過自己的合法勞動的利得,該怎麼處理?難道要對這批人收重稅麼?」
「工業時代,好高的成本!」李潤石掐滅了煙頭,感嘆道。說完,他摸出自己煙,給何銳遞了一根,兩人點上火,李潤石問道:「浪費的成本真的不可能更有效利用麼?」
「進行技術擴散,向社會提供最先進技術,是政府的工作。凡是失敗的資產,就儘快的拍賣處理。在產業領域,能夠活到下一輪的,必然要採取更有效率的方法。而未來的社會,其產業資本註定比現在的規模要大得多。你覺得從長期的角度來看,這是成本的浪費,還是更節約了成本?」
李潤石很快點點頭,「的確如此。而且從這個角度來看,政府的工作就是執行政策。堅定有效地執行政策。打破封建,打破壟斷,禁止官僚資本主義。總之,一切利用特權的行為都要被禁止。」
「我們要團結人民,而團結人民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就是給人民提供真正完備的教育,給人民指出解釋事實是什麼,真正的道路是什麼。不要光埋頭拉車,也得抬頭看路。李書記,你這個人按照古代的說法,就是德行身後,品行高潔之人。按照現在的解釋,你有天分,你懂得邏輯,你有基於邏輯的方法論,你在具體問題上能夠以辯證法的態度實事求是的解決具體問題。那麼,普通人即便達不到你的高度,但是普通人有沒有聽過這些道理,並且接受過訓練,讓他們有機會形成實實在在的身體感受,這就是未來中國的方向。」
說起這樣的未來,何銳也有些感慨,他知道這有多難,想成為社會主流,必然有兩個條件,「有人教,輸得起」。在人類歷史上,把理解人類社會本質的屠龍術毫無保留的教給社會所有公民的,也只有新中國。在中國古代以及外國,這些真正的屠龍術都是上層特權階級壟斷的知識。
何銳甚至有更大的野心,這些屠龍術不僅要在中國教,還要把這些知識撒向世界。而中國人民則要更進一步的接受到完備的教育。
這很難,這甚至是反人類的動物性的,但是何銳就是想試試看。人類世界的苦難太深厚了,何銳覺得如果不試試看,自己一定會非常遺憾。
李潤石覺得何銳的看法與他自己的看法非常契合,如果是這樣的道路,李潤石覺得自己必須試試看。他問道:「有些事情存在極限,進步的力量真的能跨過那麼大的障礙麼?與天奮鬥,其樂無窮。但是還需要制天命而用之。」
聽到這話,吳有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猜測李潤石大概是說自然環境,西北缺水乾旱,想增加產能,對於水的需求就會非常大。但西北幾百萬平方公里的缺水地區,哪裏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的?
何銳也覺得李潤石說的是自然環境,但何銳一點都不為難。因為何銳見識過當新能源出現後,國家投資廉價的海水淡化技術。這個過程自然不會那麼輕鬆,甚至是非常艱難。但是當技術突破出現後,中國這個世界最具備政策持久力的國家,就能承受巨大的壓力,把這些堅持下去。
正是基於中華文明達到的極高的文明程度,才有何銳親眼看到的人工灌溉體系。而中國也從堅持中獲得了收益,除了獲得了數百萬平方公里全新的肥沃土地之外,也通過輸出技術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因為心情有些激動,何銳說道:「只要我」
說到這裏,何銳覺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差點說出「只要我還能活30年。」這話可不能說,倒不是何銳怕這麼說了之後實現不了,而是因為現在因為領導人選舉制度的問題已經引發了一些波動,何銳這話很可能會被人誤解。
「只要我們齊心協力,這些問題一定能解決。」何銳換回了正當的說法。
不過李潤石與吳有平兩人都是聰明人,他們都猜到了何銳大概想說啥。不管是李潤石還是吳有平,都不覺得何銳繼續領導中國有什麼問題。雖然兩人都反封建,卻都是共和主義者。
民主制度靠選票,共和制度靠選拔。這種最基本的政治制度概念,李潤石與吳有平早就非常清楚。在共和制度下,出現長期執政的領袖是很常見的事情。如果何銳真的要稱帝,兩人都會堅定地反對。但是何銳長期執政,兩人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所以聽了何銳的話,李潤石甚至很期待何銳沒說出來的話。見何銳對自己非常親近,李潤石笑道:「主席,我有一個堂弟,叫李賡。有一次我和他談論理念和主義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如果現在的技術無法支持無限能源,他就支持帝國主義。如果出現了無限能源,他就支持共產主義。」
不等何銳開口,吳有平接過話頭,「哦。聽這意思,李賡是個愛國主義者。」
何銳沒接這個話頭。在21世紀,中國有這樣看法的人多的是。而且何銳知道李賡,他現在是總參謀部的一位上校,被認為是才華橫溢的未來之星。雖然不能說總參謀部裏面都是這種愛國主義的民族主義者,十個裏面至少有七八個。比起歐美那些國家的軍人,這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李書記,我聽說你已經走遍了陝西。那就放手去做,書記就是管人事。你怕不怕,都會得罪人。」何銳說出了自己的支持。
李潤石聽到這裏,知道今天也就談到這裏了,便站起身。沒想到何銳也站起身,主動伸出手來。李潤石握住了何銳有力的大手,用力晃動一下,「主席,我知道了。」
「還有件事,百忙之中,多寫些文章。去吧。」何銳說完也用力晃動一下李潤石的手。
等李潤石離開,吳有平問道:「主席,最近城市化率暴增,警察的數量還需要提升。這個支出是從國稅還是地稅裏面出?」
何銳果斷答道:「從國稅裏面出。這些屬於硬性支出,現階段光是靠普法教育還不夠,必須強化治安力量。哼哼,上一周,摩根財團的經濟學家寫了一篇文章,誰來養活中國。你看了麼?」
吳有平每天忙得要死,閱讀時間並不多。他坦率的答道:「沒看。主席可否給說說。」
「摩根財團調查了我們的新農業之後,認為中國缺水,大片的平原地區也很少。美國大平原上拼命開墾,不節制的抽取地下水,已經導致了美國的黑風暴。中國的農業稟賦比美國差,也正在走上美國的老路。而且中國人口正在快速增加,到了1950年,也許就會增加到10億人口。那時候,中國會陷入全民飢餓狀態。」
聽完了何銳的轉述,吳有平已經決定抽空看看這篇文章。摩根財團的經濟學家眼光非常毒辣,的確戳到了中國的痛點。正在快速工業化的中國的確創造出了大量財富,但這些財富的基礎是對於資源更快的消耗。中國農業新技術普及,實現了密植,高產良種。現階段的確讓中國能夠不至於陷入飢餓狀態。中國不缺煤,現在的火力發電還能供得上。但水資源的消耗真的是超出想像之外,如果情況繼續發展,摩根財團經濟學家的分析只怕在二十年內就會成為現實。
但中國不發展不行,哪怕是現階段竭澤而漁,也得幹下去。想到這裏,吳有平問道:「主席,人口問題真的能解決麼?現在人口增長太快了。」
「想解決人口問題,非得靠工業化不可。現在想降低人口出生率,提高教育度,就非得把人口從農村的鄉賢模式下解放出來。在城市裏,那些年輕人很自然的就會少生,但是在鄉村里,生產力水平低。就業機會不足,鄉裏頭的壓力,也會逼着人生孩子。」何銳答道。
吳有平也知道這些問題,便問道:「主席,要不要寫篇文章?」
何銳搖搖頭,「不用,我希望有別人來寫。」
吳有平覺得自己理解了何銳的心思,便也不多問。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兩個月過去。也許是吳有平有意的關注了一下陝西的情況,又或者是陝西那邊的變化挺大。陝西省委在兩個月裏面對領導幹部進行了很大的調整。很多資歷比較老的幹部,離開了一把手的崗位,去了黨校學習。由不少年輕的幹部接替了他們的工作。
吳有平看了名單,對其中不少名字都有些印象。如果從忠於革命來說,這些幹部都沒啥問題。但是從現階段需要的幹部來說,這些同志們的確還沒能走上新的思路。
而且李潤石關於人口問題的文章讓吳有平很是在意,這是一篇針對於人口問題與工業化時代新生活模式的分析。寫的非常棒。如果這是何銳寫,大概就會顯得過於論文化。同樣的內容由李潤石來寫,就生動活潑,很接地麼。
李潤石是從一個普通年輕人進城後的消費入手,年輕人最初的時候,工資用於租房後,剩餘的錢足夠維持自己的生活。此時,因為沒有生活壓力,過得很舒服。而年輕人在城市裏逐漸穩定後,就開始出現,父母家,以及各種傳統關係的支出。如果承受了這樣的支出,年輕人生活壓力大增。當年輕人準備結婚,支出就更加大了。
如果是從傳統生活方式入手,這文章很容易就變成了對工業時代的控訴,指責工業時代打破了傳統農耕時代所謂「溫情脈脈」的控訴。
而馬克思的《共產黨宣言》的前面一段,就已經描述了這樣的社會變革。所以李潤石也是從社會變革的角度去解釋此事。其中涉及的內容相當深刻,卻又非常巧妙的不去觸及到引發仇恨的界限。
看完了文章,吳有平很是感嘆,李潤石真的是太善良了,屬於真正把人民放在心中的那一類英雄。
何銳也很善良,但是何銳與眾不同之處就在於,他對於舊時代好像頗有隔閡,屬於無論如何都無法融入舊時代的人。在銜接新舊兩個時代方面,李潤石明顯比何銳強了太多。
怪不得何銳如此重視李潤石,如果討論能夠挑戰何銳地位的人選,李潤石在未來必然是強有力的候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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